墮落
第二日一早,余嫣獨自一人在床上醒了過來。
這屋子便是昨夜她待的那一間,屋內的擺設一如蕭景澄那個人一般。
一想到他余嫣便記起了昨夜之事,臉上如火燒般得燙。
她究竟為什麼會答應對方那樣的條件,是合歡散的藥性太強令她失了心智嗎?
做他的女人,要怎麼個做法?她現在的身份既是囚犯又是賤籍,與他有着雲泥之別,自然不可能八抬大轎入王府。只怕連她腳底的泥都不配沾上王府的青石台階。
她只能是個奴婢,永遠依仗着他人而活。
想到這裏余嫣心裏又升起幾分悲哀,只是她來不及暗自傷神,就被蕭景澄叫了過去。
堂屋內蕭景澄正要用早膳,見余嫣進來便將手中的茶盞放到了一旁。余嫣進屋后恭敬地跪了下去朝他磕了個頭:“民女謝王爺救命之恩。”
不管他後來提了什麼條件,至少昨夜他將自己從蕭晟手中救出是真。
蕭景澄也不攔她,由着她磕完頭后才命令她:“把頭抬起來。”
余嫣便不起身,就這麼跪在他的身前抬眼望向他,認真聽他說話。
“我問你,唐慶一案究竟怎麼回事兒?你此刻有這個機會將事情說清楚,但也只有這一次機會。我這人從不心軟,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給人機會,所以你最好想清楚,把事實都說出來。”
余嫣點頭稱是,將那日發生的事情一一說明。其實她能說的也不多,事發之時乃是深夜,她一直在屋內睡覺,直到天亮后順天府的人找上門來,說她殺了唐慶她才知道前晚京城內竟發生了如此大事。
聽官差說,他們在唐慶別苑後面的湖裏撈起來一包東西,裏面有沾了血的榔頭還一套血衣,還有那枚她八歲生日時父親着人為她打造的簪子。
這簪子乃父親親手設計,圖案僅此一件,且簪子內里還刻有她的小字蓁蓁,這便成了她殺人的物證。
而更令她不解的是,自小服侍她長大的丫鬟芳芩竟也反口,指證她昨晚半夜偷溜出去,一直到天亮才回來。
還說她回來時衣衫不整,身上還帶了血污,脫下來后命她將罩衣給洗了。一眾官差跟着她到了後院,果然發現院中井邊泡了一盆衣服。
只是那會兒衣服泡了一陣子,已是看不出上面是否有血了。
但憑那簪子和芳芩的口供已足夠定余嫣的罪,她當場就被官差押去了順天府,從此開始了暗無天日的生活。
那些殘忍的刑罰余嫣現在想來還渾身肝顫,懼怕得臉色青白,一雙手緊緊地攥着衣角,極力忍耐着不適。
或許這才是她答應蕭景澄的真正原因,她實在不想再回順天府去受無窮無盡的刑罰了。
余嫣身子瑟縮了一下,愈發顯得嬌小惹人憐。
蕭景澄盯着她虛弱的身影沉默良久,終於發話讓她起來。
余嫣得了准許后這才晃晃悠悠站了起來,一不小心踩到了過長的衣角差點又摔倒。
蕭景澄強忍着扶她的衝動,只冷眼看着她扶住了旁邊的桌角慢慢爬了起來,低眉順眼地站在她身邊。
“所以你只記得這些?”
“是,事發突然,民女來不及細想。”
“可你若是不想,憑眼下的人證和物證,你這殺人之罪只怕是逃不脫了。聽說唐慶先前就曾糾纏過你,他是去沈家找的你?”
“不是。”余嫣想到父親的事情有些難以啟齒,“那時候民女家出了點事情搬出了原來的宅子,暫住在雙喜衚衕的一間民房內。唐慶確實曾來找過我,鬧得街坊四鄰都聽到了。”
那會兒父親的官司還沒有定案,她也還未沒入賤籍,只是家宅被抄無法再住在那裏,只能先賃了間小屋子暫居。
唐慶從前就垂涎過她,得知沈家落難后便幾次三番來雙喜衚衕找她,一說要納她為妾,又說要令她做外室,讓她住到別苑去好吃好喝供養着。
余嫣哪裏肯就犯,每次都是一口回絕。可這唐慶是這個沒臉沒皮的紈絝,根本不在意她的拒絕,仗着她失了父親的庇佑愈發糾纏得厲害。
最後一次他來的時候竟要直接上手搶人,鬧出了很大的動靜,便被鄰居給看到了。
“幸而當時聽聞有位大人從附近路過,唐慶似乎畏懼此人的威嚴,所以才放過了民女。如此這般消停了一陣子,卻沒想到他竟被人殺了。”
蕭景澄聽到此處眼神一黯,不由問她:“你最後見他是何時?”
“是小雪那日,那一日下了今年的初雪,所以民女記得。王爺,可是有什麼不對?”
“沒有。”蕭景澄沒有解釋太多,只敷衍了一句,心頭卻記起了小雪那一日發生的種種。
那一日他出門辦差,恰好從雙喜衚衕前面的街道走過,當時還碰到了唐慶。他一路從後面追着自己的馬前來,見到他后便諂媚地行禮,還一路陪着他回了皇城司。
蕭景澄向來看不上他那樣的紈絝,待到馬停在皇城司前時,便故意邀請唐慶進門坐坐。這一提議直把對方嚇得拔腿就溜。
想不到也是個色厲內荏之人,在他跟前猶如草包,欺負起良家婦女來倒是毫不手軟,堪稱禽獸。
只是他沒想到,那一日自己難得從那邊過,竟是救了余嫣一回。
難不成他與此女真有幾分緣分?蕭景澄抬頭打量余嫣的眉眼,只覺她容色逼人艷麗無雙,哪怕此刻身披男子外衣,也絲毫不掩臉上的俏麗。
也是,這樣的傾城之色,難怪老天爺捨不得她死,幾次三番讓她逢凶化吉。
只是她這案子一日不尋到真兇,她便一日有性命之憂。蕭景澄不是沒有原則的人,斷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徇私枉法。若唐慶真是余嫣所殺,不管她有何苦衷,都要接受律法的懲罰。
想到這裏他臉色微沉:“昨夜之事你可還記得。”
雖然他未明說,但余嫣立時便想到了那事兒,不由臉上一紅。她強壓下滿心的羞臊,重重地咬了下唇,輕聲道:“記得。”
“此事若真不是你所為,查明真相后你可知自己該做什麼?”
“知、知道。”
做他的女人無非兩條路,一是為妾二是做外室,無論哪一種都是墮落之舉。
可如今的她哪裏還有別的選擇。
蕭景澄只當沒看出她的猶豫與不甘,淡淡道:“但若此事當真是你所為呢?”
“但憑王爺調查,若查出真是民女所為,民女願受凌遲之苦,絕無怨言。”
蕭景澄聽了一怔,命令她抬起頭來看向了她的眼睛。不同於先前的迷茫與弱小,此刻的余嫣眼中盛滿了堅定的神情,可知她說出凌遲二字並非虛言。
能捱過順天府那麼多酷刑,能被蕭晟行冰刑而不屈服之人,才會擁有這般堅定的眼神與心性。
蕭景澄薄唇一抿,沉聲道:“好,那本王就幫你這一回。”
余嫣一聽激動得又要下跪磕頭,卻被蕭景澄抬手攔住。
“罷了,本王還不想歸西。”
余嫣難得聽他開句冷冰冰的玩笑也是意外,討好着笑道:“王爺宅心仁厚,必定是長命百歲之子多福的命格。”
“長命百歲倒也罷了,這多子多福你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余嫣也就隨口一說,挑些好聽話哄哄他罷了,哪知他還這麼較真。
他這個人這麼凶,就算娶了王妃進門,只怕也會被他嚇跑,想要多子多福真的是有點難呢。
但這話余嫣不敢說,只能訕笑着岔開話題:“王爺,那眼下咱們要出門嗎?”
出門才能查案,若是能尋到芳芩,或許能令她說出真相。
蕭景澄明知她心意卻故意道:“這麼急着回大牢?是覺得這府里的床不如牢裏的好睡?”
原本只是尋常的一句玩笑話,話音剛落屋裏的氣氛便有了幾分旖旎。
尤其是蕭景澄,腦海里閃過了昨夜的某個場景。
合歡散哪裏是那麼好解的,光靠泡冰水幾個時辰也解不了。最後他也不得不出手。
雖未真刀真槍卻也足夠親密,親密到竟叫他也有些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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