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場秋雨一場寒。庭院殘柳垂絲,台階前黃葉成堆,滿目凄清。秋風一起,翠袖生寒。
紅袖坊,吟月閣。
閣樓上,一女子靜坐窗邊,手執着書本,目光卻望着窗外庭院中陷入泥濘中的黃葉,不知想到什麼,冷艷的雙眸忽變得黯淡,她唇輕啟,發出一聲幾不可察的嘆息。
她着一襲雪色羅裙,外頭罩件對襟大衣,眉眼冷若冰霜,舉手投足間,隱隱透着淡雅書香氣。這種氣質與這吟月閣的濃艷富麗不大相符,顯出了幾分違和感。
這雪衣女子便是清音。她原出身書香門第,后家中遭遇變故,父母相繼去世,她被狠心的叔叔賣到了牙婆那裏,后又淪落舞坊,她性情剛烈,寧死不肯做舞伎,險些被前坊主九娘鞭笞而死,後來被白玉救下。
一開始她與白玉很不對盤,她知書達禮,擅長文墨,而白玉盪媚輕佻,對詩書一竅不通。白玉對翰林院掌院沈墨一見傾心,那男人才華橫溢,年紀輕輕連中三元,而白玉為了討好沈墨,便讓她教她作詩,兩人便是在這朝夕相處之中漸漸生了友誼。
身後腳步聲響,一梳着雙丫髻,模樣嬌俏的圓臉女子急匆匆走入,神色慌張:“清音,不好了。”
聞聲,清音放下書,不緊不慢地起身,看向那圓臉女子,聲如泠泠泉水:“煙兒,怎麼了?”
煙兒着急忙慌道:“咱姑娘隨沈大人去安陽了!”
聽聞煙兒的話,清音沉靜如水的眸子終於露出一抹情緒,“這是怎麼回事?姑娘明明是去面聖,為何突然跟去了安陽?”
“聽說那件事是沈大人保的姑娘,不是蕭大人。”煙兒嬌憨的小臉佈滿了憂愁,“此事是楚公子告知,具體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道姑娘知曉真相后,便跟着沈大人去安陽了,歸期不定,她要你代她主持坊中一應事務。”
當初白玉與沈墨來往,她誤信其嫡母秦氏,被秦氏設計,險些失身於沈墨之弟沈霖,後來遭受諸多屈辱,她十分不甘,不久后,她亦設計報復了秦氏,雖然大快人心,卻不料事情鬧大,驚動皇上,京兆尹蕭成受命徹查此事,東窗事發后,白玉卻並未受到懲處,她們一直以為是蕭成保的她。
不等清音答話,煙兒又哀聲道:“姑娘不在,我們就成了沒腳蟹,還能做些什麼?姑娘也是糊塗,竟然要你管紅袖坊,你管得了?”不是她瞧不起清音,只是管理紅袖坊便要去應酬一幫男人,清音出身書香門第,當初寧死不肯以色侍人,她待人又冷冰冰的,連個微笑都不捨得施捨給人,與樓里的姑娘們也不怎麼來往,她這樣如何管得了紅袖坊?
相比於煙兒的慌張無措,清音臉上卻平靜無波,對於煙兒的抱怨,她並未放在心上,只沉默地思考着什麼。
煙兒見自己的拳頭打在棉花上,頓時升起一股挫敗感,“還是讓人去把姑娘追回來吧!這紅袖坊沒她根本不行,姑娘真是太任性了。”說著就要走。
清音卻攔住了她,勸道:“姑娘既然已做了決定,就隨她去吧。”見煙兒神色怏怏不樂,又道:“姑娘的性情你也知曉,她向來說一不二。我一個人雖然管不了紅袖坊的事務,但不是還有你么?”
煙兒聞言小臉一垮,她當然知曉白玉的性情,想了半天,最後只能喪氣地說了句:“算了,你們愛怎樣就怎樣。”
***
煙兒覺得,紅袖坊大約是要完了。
短短半個月,紅袖坊竟變得門庭冷清,不復以往的熱鬧,究其原因,是因為那些權貴知曉白玉離開了京城,只留下自己的貼身丫鬟管理坊中一應事務。這事也不知道是誰傳開的,那些權貴向來是最看重面子,一聽紅袖坊現在是位名不見經傳的丫鬟管着,誰還會傳她們坊里的姑娘去侍宴?
煙兒垂頭喪氣的坐在台階上,看着滿庭黃葉發獃。
也不知坐了多久,忽聞一陣喧囂,似有無數人闖了進來,一小丫鬟神色慌張的跑進來,告知煙兒祝文才領着一幫人又來了,而且那些人還帶着棍棒,顯然是來找事的。
煙兒不由大驚失色,這祝文才乃是一名大紈絝,仗着他爹是刑部尚書,到處胡作非為,連官府也不放在眼裏。
這人整日只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只知鬥雞走狗,尋花問柳,調戲良家婦女。
前幾日,因為紅袖坊的事,煙兒提議去水月庵許願,清音知曉水月庵是白玉常去的地方,便答應去了,沒想到卻在那裏惹上了祝文才,那祝文才對清音起了色心,欲輕薄清音,好在京兆尹蕭成的至交好友陳左生路過,替她解了圍。
再後來,祝文才打聽到了清音的身份,隔三差五的帶人來紅袖坊尋她,清音和煙兒對那祝文才都厭惡之極,每次都讓人丫鬟傳話說她不在坊中或者身體不適無法見客,一兩次祝文才還信,多了祝文才便知清音是故意避而不見了。
煙兒無計可施,只能匆匆跑上樓通知清音,一推開房門,卻見清音一動不動的坐在妝枱前,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清音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之色,“煙兒,進來怎麼不先敲一下門?”
煙兒焦急道:“清音,你怎麼還有時間在這瞎搗鼓,祝文才帶着一幫打手來鬧事了,快想想辦法。”
清音聞言臉色微變,而後又恢復了平淡,她凝眸思考着。
“火都燒到身上了,你到底知不知道着急?”煙兒着急得不行,忽然又嘆了口氣,“反正那廝是來找你的,你自己看着辦,不行你從了他吧,反正紅袖坊不能倒,這可是姑娘的心血。”
“煙兒,你幫我去辦件事吧。”清音沒理會煙兒的抱怨,靜靜看了她片刻,忽然道。
***
煙兒自後門悄悄溜了出去后,清音便急忙吩咐一名比較大膽的僕婦,讓她去告知來人,說她身體不適,不能見客,又讓幾名小廝守住吟月閣,不放任何人進來。
清音則躲在房中,閂上了門,她知曉這次定然是逃不過去,她只是想為煙兒爭取一些時間而已。
她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表面沉靜似水,實則內心忐忑不安。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動靜越來越大了,大概是攔不住了,隨後她聽到了祝文才的聲音,她腦子嗡嗡作響,隱約聽得他說,要把吟月閣拆毀了,隨即便聽到了“乒乒乓乓”東西推倒的聲響還有丫鬟們驚懼的叫聲。
她感覺自己的手在輕顫,背部也冒了冷汗,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說到底,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但是她不能讓吟月閣被這般打砸破壞。
就在祝文才命人砸的起勁,身後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
“住手,不要砸了。”
祝文才一腳正要踢翻一盆蘭草,聞聲及時收住,收回腳,他回身一看,卻是心心念念的人。
只見她,着一襲留仙裙,長發盤成傾髻,蛾眉曼睩,櫻唇桃腮,臉上無笑,卻有股任是無情也動人的冷艷風韻,讓人禁不住心生蕩漾。
祝文才不由嘻嘻笑道,“早出來不就沒事了。”他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隨即一抬手,示意了眼近旁的隨從。
那隨從便指揮其餘人將丫鬟小廝們趕出了大門,並把守在門口,不讓她們進去。
清音努力維持鎮定,正要說話。
祝文才卻道:
“不邀請我上去喝杯茶嗎?”
祝文才雙眸放出一段邪光,也不管清音拒不拒絕,逕自走上扶梯,清音沒奈何,只能跟上了樓,祝文才突然停下,讓她先上,佯裝斯文道:“清音姑娘,請帶路。”
清音沒回話,盡量與他拉開距離,往上走去。
祝文才細嗅了下,一股讓人血液沸騰的香氣盈入鼻中,看着她苗條頎長的背影,他心魂蕩漾,差點忍不住撲了上去,且再忍耐片刻,反正她今天就算插翅也難逃他的手掌心。
清音故意走得很慢,她希望這扶梯永遠沒有終點,但這終究是妄想。
沒片刻,兩人已來到房間門口,在祝文才壓迫的目光下,清音顫着手推開了門。
祝文才剛進屋,二話不說就急吼吼的撲了上去,想摟住清音。
清音忙一閃身,隨即暗暗吸口氣,回眸沖祝文才道,“祝公子不是想喝茶呢?”說罷忽然微笑了一下。
祝文才從沒有見過清音笑過,她給人的感覺向來是冷冰冰的,此刻回眸一笑,卻有股艷麗無雙的媚惑,祝文才看得心癢難耐,但美人當前,他還是做出一副斯文模樣,“是是是,先喝茶。”
就算他表面裝得再斯文,也掩蓋不了他色中餓鬼的本質,清音默然不語,只緩緩走去泡茶。
她背對着祝文才,能感覺祝文才如狼似虎的目光,她感覺神經緊張到了極致,身體不由自主的僵直。
直到祝文才等得不耐煩了,喊了一聲:“茶還沒泡好?”
清音正將熱水傾入杯中,聞言手一顫,水濺到手背上,白皙的肌膚沒片刻便燙紅了,她咬牙忍住疼痛,“快了。”
回身,走到祝文才身旁,將茶慢慢的遞到祝文才面前,“祝公子請喝茶。”
祝文才看着那一雙如白雪般潔白,如玉石般光滑的柔荑,喉嚨不禁滑動,他抬眸看向清音,笑嘻嘻的,然後伸手去接茶,手在即將碰到茶盞之時,卻突然一轉,猛地握住了清音的手腕。
清音嚇了一跳,手一松,茶杯落地,“豁琅”一聲,摔個粉粹。
祝文才乘機一把摟住了清音,“我的小心肝兒,茶就不喝了,我們去床上耍耍。”
清音見他露出一臉的猥瑣,不由感覺一陣噁心,心亂如麻,她一邊推拒一邊斥道:“祝公子,請放尊重一下。”
祝文才哪裏還肯停止,她越是反抗,他越是熱血沸騰。
見他將臉湊近,清音血氣上涌,猛地掙脫出一隻手,隨即煽了他一耳光,又一腳踩他腳上,趁他吃痛放手之際,清音趕緊往門外跑,只是剛碰到門,就被祝文才拖了回去。
“賤人,竟敢打老子!”
“啪”的一聲,清音臉頰傳來劇痛,卻是被祝文才狠狠煽了一巴掌。
清音只覺得頭昏目眩,整個人跌倒在地,隨後又被他強行抱起,甩到了床榻上。
“臭婊/子,看老子不弄死你。”祝文才看着清音,眼睛變得通紅,裏面有激動亢奮的光芒。
“放開我!”清音用力的推拒他,卻始終不敵祝文才的力氣。
“斯拉”一聲,她的衣服被祝文才撕開,露出一截優美光滑的頸項,祝文才不禁粗喘起來。
清音推拒不開他,令人噁心的吻落在她的頸項上,忽然想起,她方才將一把剪刀藏在了枕頭裏。
她抽出手,奮力的伸手向枕頭底下,握住,就在她準備抽出剪刀,碰的一聲,門驀然被人踹開,幾名官差打扮,帶刀的男人包圍進來。
祝文才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弄懵了,任由着兩名差役將他拖拽起身,竟忘了反抗。
一男人昂首走進屋,他穿着一襲緋色公服,身姿挺拔偉岸,五官極其英俊,如同玉雕般精緻,只是他神色端肅,渾身透着威懾。
來人正是京兆尹蕭成,他看了眼床上衣衫不整的呆愣女人,利劍般的濃眉凝了寒色。
得到解脫后,清音整個人便一直軟癱在床上,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恍惚不知所措。直到有什麼東西蓋在了她的身上,清音才回過神來,才發現蕭成不知什麼時候竟站到了床邊。
清音看了眼身上蓋的被子,她方才有些心不在焉,忘了自己還衣衫不整,他大概是他看不過去,給她蓋上了。
念及此,她一抬眸,卻對上蕭成面無表情的俊臉,那雙幽深似海的黑眸並無憐憫之色。
大概這種不公之事,他見多了,很難激起再激起他的同情之心,不過她也不需要人的同情。
“蕭大人。”
清音想起來要給他行禮,然而她衣服沒穿好,正覺為難,蕭成卻淡淡“唔”了聲,便轉開了目光。
清音怔了怔,索性裝傻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老子沒犯法,你們快放開我,我告訴你們,我爹可是刑部尚書,你們不快快放了我,回頭老子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祝文才徹底清醒過來,氣勢洶洶的叫嚷道。
“把人帶回衙門。”蕭成不理會他的叫囂,命令眾衙役道。
“你們敢!我可是刑部尚書之子。”祝文才瞪着眼看蕭成,他來京城沒多久,並不知蕭成向來鐵面無私,從來不將這些權貴子弟放在眼裏,更何況,蕭成本人便是權貴。
只是蕭成從未用這層身份來壓人。
他冷睨着祝文才,不為所動道:“既是刑部尚書之子,那便是知法犯法,帶走。”
清音看着蕭成轉身離去,並未多看她一眼,不由有些急切的喊道,“大人且等一下。”
待蕭成回頭,略帶疑惑的看向她,清音察覺自己的失態,不禁微紅了臉,她斂斂心神,臉上恢復平靜,“我還有話要說。”
蕭成點頭,她是受害人,他自然有話要問她,他淡瞥了她眼,“姑娘且先穿好衣服再說。”說罷也不等清音回話,便大步走出去了。
清音這才明白他出去只是為了讓她先穿好衣服,內心不禁有些懊惱自己的多此一舉。
清音出來時,蕭成正負手而立背對着他,他的位置剛好擋住了夕陽光,令他整個人彷彿籠罩在一層光圈之中,身形如神袛般偉岸,高不可攀,又透着冰冷疏離之感。
清音想到方才被他窺見自己的狼狽,不由低下了頭,再抬不起來,這其實是她第二次見他,第一次見他,是她與九娘對簿公堂,他端坐在公堂之上,如神明般,威風凜凜。
再次相見,他依舊是氣勢凌人,不過她之前聽白玉常常說起他,說他出身簪纓世族,生得英俊不凡,是個端肅穩重的謙謙君子,還說他是個挺溫柔體貼的男人,但在清音這裏,她沒感到這點,許是他待人有所不同吧。
她還聽聞他深愛他的亡妻,從不將任何女人放在眼中。
清音沒敢多想,低垂着頭,恭敬喚了句:“蕭大人。”
蕭成聞言回身,“嗯。”幽深的黑眸定定看了眼前低眉斂目,看起來十分安靜的女子,大概是察覺他探究的視線,女人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蕭成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今天他在外辦案子,奔波半天,好不容易回到內衙書齋,正準備小憩片刻,便聽聞外頭擊鼓聲,手下過來稟報,說是紅袖坊白玉的丫鬟求見,蕭成便見了,然後聽聞了她遭遇的事情。他本不用親自過來的,不過想到他與白玉的交情,他還是親自來了一趟。
聽那煙兒說,祝文才是貪圖她的美色,蕭成倒是看不出來她美在哪裏,大概是他並不喜歡她這種類型。
“多謝蕭大人。”清音福了福身子,“若不是蕭大人及時出現,民女的清白便要毀在歹人的手中了。”
蕭成見她神色間恢復了鎮定,不復他剛進屋時的惶恐失神,表現得也不亢不卑,不禁微鬆了口氣,這也省得他安慰她了。
“此乃本官分內之事,清音姑娘不必言謝。”蕭成正色道。
他此話一出,清音也不好再說感恩戴德的話,不好意思讓他一直站着,便道:“蕭大人,請進屋喝杯茶吧。”
之前讓祝文才進屋喝茶是被逼無奈,這次卻是真心實意的。
蕭成看了眼屋內,隨即看向她,“清音姑娘有什麼事,在外面說也無妨。”
清音一愣,她心思細膩,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他這是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所不妥?清音倒是沒想那麼多,在她眼裏,她並未將他當做男人,而是父母官,只是沒想到這男人竟然注重於此。
“大人說的是,那我們到樓下的亭子裏說吧。”清音於是提議道。
“好。”蕭成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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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非雙c,年齡差13歲。
白玉&沈墨是《美人與權臣》男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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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檔文:《掌中美人》求個收藏~
她風情萬種,嫵媚娉婷,卻陰狠毒辣,視人命如草芥。
他是驚才絕艷的少年新貴,君子如玉,溫柔高雅。
他說,他心悅她,紅卿信了,信了他所有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為他奉獻上了全部的忠誠與愛。
直到他一步一步登上高位,權傾朝野,下聘欲娶衛國公之女為妻,
她才知曉他的深情是假,他只當她是棋子。
從此,
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
——
那個女人很傻,她只是棋子,他的深情是演出來的。一直以來,容珩都是如此認為的。
殊不知,演得太久,他早已成為戲中人。
*男主白切黑的大佬,一心謀帝位,心狠手辣,冷血無心。
*女主從小被男主撿來收養,年齡差6歲。
*後期虐男主,虐身虐心。
*雙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