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猛地撲進人懷裏,雙手還抱住了對方的腰,感受着對方強有力的心跳以及身上沾染的葯香,不知為何,賀星的腦子裏,楚辭的身形突然就有了輪廓。
見賀星有些晃神,似是因為抱了自己的緣故,定住身形后的楚辭有些赧然的一邊拖着賀星一邊問:“你怎麼樣?”
暖暖的呼吸從耳旁掃過,意識到現在是個什麼情況,賀星連忙鬆開了扣着人腰側的雙手,往後退了一步,“不...不好意思啊。”
“剛才蹲久了,腳有些麻,我有沒有撞到你?”
大楚的男子歷來以柔弱嬌小為美,楚辭能偽裝女子這麼些年沒被發現,除了在裝女人一事上下了功夫外,更有的就是他的身形外貌。
相較於正常男子的纖腰柔弱,他不僅身高上高出一大截,就連體型,也和纖細挨不上邊,除此之外,他的容貌,沒有傳統的白皙與柔和,更多的是稜角分明以及張揚凌厲。
擱那一杵,任誰也不會覺得這人會是位郎君。
這也是兩人從沙灘上被玉家夫郎就回家后,玉家夫郎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楚辭是男子原因所在。
二人之前不是沒有貼身接觸過,畢竟賀星都背過那麼多次了,可如今心境有了一些變化,再被人面對面抱住,這感覺卻是有些不一樣了。
面對賀星的詢問,楚辭目光瞥向了地上,“沒......”
未免尷尬,他旋即改口問:“你在算什麼賬算了這麼久?”
賀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答應了幫秦姐做生意,剛算了一下前期的投入。”
“你來的正巧,我問你些事。”
楚辭點了點頭,“你問。”
“都說大楚男兒愛美,現在的市面上,男子對於打扮自己,會在哪些方面費力呢?”
商少秦自己倒騰了許多產業,最後名下還有一家自己爹生前給她的珠釵鋪子沒有倒閉。這畢竟也算是她唯一營業的鋪子了,所以這邊出來查看市場的時候,碰巧遇到了不錯的珍珠,便尋思着買一些回去,充實下店面。
關於商少秦收購的珍珠,賀星在船上的時候,就給出了自己的建議,此處暫且不再贅述。
不過,既然商少秦手中還有門店,又是搞珠釵首飾的,而這一類的客戶群體在大楚針對的又是男子,所以賀星才會突然問楚辭這麼一個問題。
雖然珍珠運回去稍稍的運作一下多半能賺錢,但她們不能只在珍珠這一個東西上弔死,必然要朝其他的地方發展,甚至做大,才能賺更多的錢。
楚辭打小沒怎麼打扮過自己,但深處宮廷,卻也見識過許多侍君為了爭寵在身上花費的功夫。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回道:“兒郎們愛美,費力的地方可以從頭算到腳。”
“髮油、熏香、衣裙、繡鞋、配飾、脂粉......”
這些聽起來,似乎就是賀星認識中女子的性轉。
在現代,女人的錢比較好賺,那麼在大楚,男子的錢應該也是差不多。
賀星稍加思索,“這裏面,你能否把你知道的現在最時興的代表予我介紹介紹?”
楚辭知道的其實不多,畢竟他每日的時間,都花在了政務之上,不過,賀星既然想知道,他便把自己了解到的都盡數的道了出來。
末了,楚辭想了想還是補充道:“...以上這些東西,興起要麼是物品真的效果極好,要麼便是哪家有名望的公子穿戴好看,引起效仿,若要單純的靠自己努力,你便需要有數位能工巧匠。”
“然而,手藝格外出彩的匠人,極大可能會被當地舉薦,散戶成為宮匠,大戶則成為御用商戶,比如江南的官窯謝家,便是世代為皇家提供瓷器。此間能夠讓你挖掘的能工巧匠或許不多,便是有,極大可能早被別的商戶或者世家大族挖去,是以你若想在這些地方做的出彩,便需要額外費些功夫。”
楚辭的這話,說的十分委婉。
匠人們的手藝幾乎都是世代相傳,鮮少會傳給外人,技巧壟斷之後,每個行業能夠出彩的人便不多,且一般能引領時興的商戶,規模不可能小,若是沒有家族底蘊,幾乎很難在市面上找到出彩的藝人。
聽完楚辭的話,賀星沉吟了片刻。
她先前確實沒怎麼注意到這一點,但人這麼一說,她卻也漸漸有了別的思路,這麼一想,賀星便沖楚辭笑道:“謝謝你這番提醒。”
“你這可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隔着紗簾,楚辭回道:“也沒幫着你什麼。”
他緊接着便問:“你這是打算從商?”
賀星點了點頭,“不出意外,應該是了。”
楚辭有些疑惑了,“我看你許多見底都不錯,也能識字,為何不從文走仕途?”
識字是先前從地上賀星寫寫畫畫的地面上看出來的。
賀星笑着回:“你也知道我記不得許多事,連自己的身份這關都過不去,如何從文?”
“也不怕你笑話,我這人沒別的喜好,就喜歡賺錢來着。”
“怕是小時候窮怕了,這才對賺錢一事格外的喜歡。”
賀星決心從商,這是楚辭沒有想到的。
依他來看,賀星有才幹,若是入朝做了官,在改革新政的措施上,或許她會是一個十分好用的幫手。
可賀星志不在此,他也不好強求。
這樣的人,便是不能入朝,其他地方也不會埋沒她的光芒。
而他,或許也可以利用一下這一點。
看着身前嘴角還掛着笑的某人,楚辭斟酌道:“老話說,物以稀為貴,你既想着做生意,可想過將南北的東西進行倒賣?我聽說,江南的一些瓷器,在長安能賣出許多高價。”
聽完楚辭的話,賀星笑道:“這怎會沒想過。”
“只是,南北貨物倒賣這裏面的水有些深,在了解過後,我決定先暫時擱置一下。”
楚辭聞言,眉頭皺了皺,“此話怎講?”
賀星可能不知道,她的這番話,其實正巧說到了楚辭想要了解的點上。
他這邊之所以單獨南下,一是為了避開眾官員,真實了解沿海地區的經濟情況。每年朝廷收起的賦稅中,海地周圍都不多,可沿海所產的珍珠珊瑚等物明明被內地推崇至極。何故稅收會收不上去?
這裏面,是否是有人兀自剋扣?若真有貪腐,只求財便罷了,怕就怕,這些錢財,拿去做了其他的事。
他一來要了解原因,二也是在考慮,若這裏面沒有人為,是否要開放這些港口,大楚的經濟沉悶已久,也是時候需要改革了。
聽着人問,賀星便將自己這兩日了解到的情況慢慢告訴楚辭。
“首先,南北貨物運輸,有些東西不能長時間保存,比如南方和北方特產的水果,在生鮮時蔬這一方面,貨運就得率先排除。”
“其次,便是交通,雖然陸地上有官道,但大楚地域遼闊,城鎮之間的距離並不小,南北運輸,往往需要極長的時間,若是運氣不好,遇到山匪流民,所帶貨物很可能還會被洗劫一空,人也很可能遭遇危險。”
商少秦的第一批貨物,就是這樣沒得。
“再來,這南北運輸的路,對新手極不友好,山匪們對常年走着的商車,不會劫掠,估摸着是早就打好了關係,亦或者,這批山匪,本就是這些老的商家特意養在山裏的走狗,專門打擊新的競爭對手,而想要把南北的官道打點好,秦姐問過了,少說也要三十萬兩銀子。”
“三十萬?”楚辭微驚。
“很不可思議對吧?這還只是一個商戶。”賀星笑,“是不是想問沿途的官府怎會不管?”
賀星開口前,楚辭正打算問,可人這麼一說,他反倒是反應過來了。
他放在桌下的手漸漸緊在了一起。
賀星沒聽見人回話,淺淺一笑,“想必你也猜到是什麼原因了。”
“對手打壓,官商匪三家勾結,尋常商戶,想要南北走貨,談何容易。”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這些陸路,基本就被一批富商大賈和權貴壟斷了。”
“這裏面,小成本的南北走貨這些人倒是不管,但小成本就意味着東西少,賺的錢不多,扣除過往的路費,稅費和住宿消耗,賺的錢能剩下多少?”
所以,為何海地地區,稅收這麼“少”,楚辭現在算是大概知道原因了。
這批人背着他打壓新興商戶,靠着收取過路費保護費大肆斂財,再然後控制南北市場,隨意定價,致使一些貨物有價無市,僅一個過路的打點,就有三十萬,真同意打點的商戶,最後賺取的,又何止三十萬。
而這麼多的錢財最後流向了何處,這背地裏又是哪些人在操控。僅這麼一想,楚辭心下就驚起了一些冷汗。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他會遇刺的原因所在了。
楚辭吸了口氣,定神問:“海路呢?他們也控制了海路么?”
賀星沒有發現楚辭的變化,她繼續道:“海路一直以來都沒怎麼開發,主要是港口就少,海上風險也大,再加上沿海的貨物,無論南北差價都不大,所以暫時也還好。”
“不過,若是想把海邊的貨物運往內地,港口就那麼幾個,最後其實還是得走陸路,到時就又會回到原點。”
話點到為止。
商少秦之所以選擇珍珠而非珊瑚等更名貴的東西,其中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方便攜帶,路上不用擔心損耗,東西面積小,看起來就不起眼,也就不會引人注意。
這年頭,做個生意,確實也太不容易了些。
聽完話的楚辭,氣極反笑。
試想,若他不出京師,是不是永遠不會發現,這群人背地裏背着他做了什麼?
這麼長一段路,如此多的關係,恐怕早前幾年,甚至十幾年先皇還在位時,就已經開始錯綜盤結了。
而他大楚的經濟,竟然這麼久以來,都被把握在這樣一批人手中。表面上河清海晏,實則內地里就快爛到根了。
好極了,真的是好極了。
賀星還坐在對面,楚辭不得不快速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對人說起了正事,“你先前說,暫時擱置,也就是說,你沒有放棄南北走貨這條商路?”
“這得看朝廷什麼時候發現這個問題,什麼時候出手解決。”賀星挑了挑眉,感慨道:“聽說當今聖上比較年輕,連二十歲都沒有,還是個小丫頭,我估摸着,這個事要解決的話,怕是自己有生之年看到都有些懸。”
突然說到了自己,楚辭原本黑的嚇人的神情滯了一下。
不過,他很快就虛眯了眯自己的雙眼,看了過去,“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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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口中的小丫頭,此刻正坐在你的面前,請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