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嗤啦——
地面被黑色巨狼生生抓出四道裂縫,要不是辰泱在千鈞一髮之際瞬身避開,這裂縫就該變成她身上的四道見骨傷口了。
但顯然只躲過這麼一次,意義根本不大,黑狼很快就再次襲來,張着血盆大口,周身裹着一層近似魔氣的黑霧,卻又並無魔氣那種飽食罪孽的腥臭味,只是單純的墨色靈氣,略微像那些被父君扔進八重天禁地的上古妖獸的妖力,但要弱上許多。
這些黑霧於黑狼來說,既是天然的戰甲,也是利爪尖牙的延伸。往往是狼爪未到,黑霧就已經將前方數米內所存在的東西撕碎。
金色符文的反噬現在正在發作中,辰泱沒有半點餘力再次冒險調動法力,而劇痛下的僵硬軀體又無法做到敏捷閃避。她只好賭了一把,從乾坤袋中將那聖騎士的佩劍取出,誘導着金色符文裹上劍刃,然後試圖用這劍擋下迎面襲來的黑霧。
黑色與金色在劍刃上摩擦着,發出種令人牙酸的尖響。辰泱那本就尚未從魔氣侵蝕中完全恢復的右手,被劍柄震得傷口撕裂。紅色的涓涓細流從掌心淌下,沒淌多遠,竟就在袖子上結為寒冰。也不知這到底是龍血的特性,還是這隻龍實在太過於虛弱了。
咔嚓——
長劍出現了一道裂縫。
辰泱瞳孔一縮,連忙將劍身旋轉,試圖在其徹底斷裂之前,利用符文的威力將妖力彈開。她輕喝一聲,只聽劍刃發出刺耳轟鳴,下一刻,黑霧便被硬生生地扭轉方向,反倒向黑狼迎面捲去。
嗷嗚——
黑狼顯然是並不會自己的妖力傷到的。她只是不耐煩地揮了兩下爪子,那黑霧就一改攻向辰泱時的暴虐,服服帖帖地在她周身散開了。
這一揮、一散的瞬間,黑狼便到了辰泱的面前。
辰泱不知在想什麼,竟乾脆將半毀的劍隨手一扔,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目光越過面前的狼,若有所思地望向了樹林深處。眼下的時間已經接近黃昏,樹林深處一片漆黑,也不曉得這漆黑中有着些什麼,值得她以身犯險。
失了理智的黑狼自是無瑕在意辰泱的目光的,她毫不留情地把辰泱撲倒在地,一口將其左肩咬穿。
獠牙刺入骨肉,辰泱的半身灰色頭蓬立刻被血染成了黑色。黑狼擺動脖頸,似乎欲將口中獵物的左肩臂撕扯下來。扯了十來下,卡在鎖骨上的牙都快被拔斷了,獵物的胳膊卻紋絲不動地長在她軀體上。
……畢竟九天神龍,又怎是小小一隻狼人能夠撕裂的?若非龍鱗盡失,狼人的牙根本就傷不了辰泱分毫。
狼口中的血肉冒起了森森寒氣,不一會兒,便在狼牙上結起了一層血色冰霜。
或許是這種半身慘遭洞穿的傷,與穿心掏丹相比太過於微不足道了,辰泱竟就這樣任黑狼咬着,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她面色冷淡地將目光從森林深處收回,緩緩地,落在了臉側的狼首上。
黑狼那漂亮的藍眸不知何時起泛起了淡淡金光。金色與藍色在虹膜上角逐着,互不相讓。當金色佔據優勢時,辰泱明顯地感受到對方身上那被封印的氣息出現了波動,似乎隨時便會破土而出。
龍血從傷口上快速流逝着,它本應沁入土壤,成為植被的絕佳養料,可不知道為何,辰泱身下的草坪卻至今還是綠色。
龍血似乎……被這狼吞了?
隨着龍血的流逝,狼體內那本震耳欲聾的心跳聲逐漸微弱,狼身竟從方才的滾燙慢慢變得冰涼。若不是肩上的咬合併未有絲毫鬆懈,辰泱就要以為重傷的是這瘋狼而不是自己了。
金目,飲血……
辰泱想起了剛蘇醒時聽到的那些對話。
賊喊捉賊嗎?
倒是只……秘密頗多的狼崽。
辰泱正琢磨着是否要想個法子,將這隻斗膽飲用龍血的狼人的獠牙撬下來瞧瞧,森林深處突然出現了刺眼的橙色火光。
火光中衝出三個人。為首的是一位手握鑲嵌紅色寶石的法杖、有着尖長耳朵、紅色短髮的標緻女……姑且算作女子吧,而後頭的兩人則是辰泱見過的葛羅和莉莉婭。
“赫拉你在幹什麼?!”紅髮女子憤怒將法杖往地面一跺,兩道燃燒着的鎖鏈便憑空出現,擦着辰泱飛過卻沒有傷她,反倒將黑狼纏住了。
黑狼慘叫了一聲。周身黑霧與瞳中的金色瞬間褪去,身形一矮,原地變回了狼人形態——雙膝壓在辰泱身上,左手摁着她右肩,牙齒卡在傷口中,長着尾巴長着毛的半人半狼。
辰泱似笑非笑地看着這變了回來、因為衣物被自個兒撐爆而只剩下狼毛遮羞的狼崽。
這一變身似乎讓赫拉恢復了理智,她那原本冰冷的臉上瞬間閃過慌亂、懊惱與虧欠,然後彷彿被天雷劈了一下似的,刷的從辰泱身上彈開,竄到了數十米后的林中,用胳膊將沾滿血的嘴巴遮住了。
辰泱:“……”
“這不離圓月還遠着呢嗎?怎麼封印就鬆了?”紅髮女子皺着眉頭,不知從哪兒掏出件斗篷,拋向赫拉所在的大樹。
赫拉捂着自己的嘴,飛速竄出來撿了斗篷穿了,然後又躲回樹后,陰沉沉的目光在辰泱和紅髮女子身上反覆徘徊着,不斷坐着吞咽動作,像是在忍耐着某些奇怪衝動,硬是沒騰出空來接話。
“是這血族幹了什麼吧?赫拉不會無緣無故失控的。”莉莉婭小聲地替赫拉辯解了一句。
“血族?”誰知,這話一出,反倒讓紅髮女子更加惱怒了,“我的自然女神吶,”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才火氣憋住,“你們哪隻眼睛看見這裏有血族?”
“她……”葛羅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地上的辰泱,“不是嗎?”
“啊?血族,”紅髮女子三兩步走到了辰泱面前,“你是血族?”嘴裏這麼問着,手中的法杖晃了晃,扔了個簡單的治癒術在辰泱身上。
左肩立刻止血,血肉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癒合。
辰泱慢悠悠地坐了起來:“不是。”
“啊?”莉莉婭長大了嘴,“你之前可……”
辰泱:“我沒說過我是血族,是你們自己不由分說地綁了我。”晃了晃胳膊上還在的鐐銬。
“可你……你也沒說你不是啊?”莉莉婭的表情像是吃了巫果一樣。
“沒說不是就都是了?”紅髮女子沒好氣地颳了莉莉婭一眼,然後,又不依不饒地逮住了樹后的赫拉,“赫拉你呢,你又怎麼回事?他倆一個人類一個矮人分不清也就算了,你怎麼可能弄錯?”
“我以為……”赫拉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辰泱的傷口上,吞了下口水,連忙又後退三步,“我以為她是隱藏氣息的二代。”
血族依靠氣息分辨同類,但卻無法察覺比自己高代且刻意隱藏了氣息的貴族。這個解釋倒是說得通,但是……
“隱藏了氣息還特意露出金瞳給你看?她腦子被魔獸踹過不成?”紅髮女子沒好氣的懟道。
疑似腦子被魔獸踹過的辰泱:“……”
“她出現在血族城堡,我當時先入為主了……”赫拉又往後退了退,都快退出幾人視野範圍了,“沒想那麼多。”
紅髮女子又長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先把這事揭過,“先回去,剩下的事等會兒再說。溫妮在那頭準備好了傳送法陣,都聚過來吧。”
“至於你……”視線再次落在了辰泱身上,“你出現在血族城堡,身份不明,種族不明。實在不好意思,我們沒辦法就這樣放你走。還請麻煩你跟我們回一趟總部,我們會將事情查清。如果這真是由我們的人的疏忽所導致的誤會,我們會拿出讓你滿意的補償的。”
“悉聽尊便。”辰泱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扶着左肩,站了起來。
紅髮女子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她將法杖一揮,口中飛速念出一段咒語,一個紅藍相間的法陣便在腳下形成,短短几秒內覆蓋了方圓兩米的地方。
葛羅和莉莉婭來到了法陣中,赫拉也從樹榦後走出,踏在了距離辰泱最遠的法陣邊緣。紅髮女子見人齊了,便又詠唱了幾句。法陣頓時光芒四散將幾人籠罩,辰泱只覺得腳下一飄,等光芒消失時,眼前的景色就已經不再是森林了,而是到了某個建築內部的走廊。
走廊拐彎處站了一位長相與紅髮女子極其相似的,藍色長發尖耳女性,想來應該就是那位佈置了傳送法陣的溫妮。辰泱無需查看二人靈相就曉得,她們是孿生姐妹。
“啊,我的自然女神,薩萊你們可算回來了。”和名為薩萊的紅髮女子周身散發的,嚴厲且略微暴躁的氣息不同,溫妮的氣息是歡悅跳脫的。
兩人之間的差距,就像火與水一樣。
“嗯,我們回來了。”或許是有血緣關係在那兒吧,剛才還劈頭蓋臉將赫拉三人收拾了一頓的薩萊,一見着溫妮,臉上就有了笑意。
“哦?這位是?”溫妮注意到了辰泱,臉上不知為何閃過一抹驚訝的喜色,可在看見辰泱身上的枷鎖后,喜色就被濃濃疑惑與淡淡的不悅取代了。她望向了薩萊,試圖得到解答。
薩萊卻只是搖了搖頭,“溫妮你先帶這位閣下去休息,然後來會議室有些事要商量。”又看向赫拉三人,厲聲道,“至於你們三個,跟我來。”
溫妮本想說些什麼,但在對上薩萊那不容置疑的目光后,只好吐吐舌頭,放棄了。
薩萊帶着赫拉三人離開了。
溫妮則來到了辰泱身邊,繞着她轉了一圈,把她打量了個徹底。
“啊,你可真慘。”指了指辰泱肩膀上那還沒好透徹的傷口,“誰幹的,這麼狠,胳膊都要掉了吧?”
“被狗咬了一口。”辰泱露出了一個溫暖的微笑。
“嘶——這麼深,得多大一隻狗啊。”
辰泱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大概這層樓這麼高?”
“哇,魔犬?”
辰泱搖了搖頭,“混了點奇怪東西的瘋狗。”
“哦——”溫妮顯然並不相信辰泱的說法,卻也沒再問了,“我叫溫妮,是水精靈。”
“水精靈?”
“對呀,水精靈。剛剛帶你來的薩萊是火精靈。”
精靈,又是一個西方獨有的奇特物種嗎?
辰泱觀察着溫妮身上那濃厚的法術氣息,覺得精靈似乎是目前所見種族內,與神最像的一個。像那無父無母天地滋養而生的小仙,卻又比小仙弱些,不同於小仙那樣親近九天神光,反倒與凡間自然生靈有着種密不可分的奇特聯繫。
“你叫什麼名字呀?”
“泱。”辰泱還是只用了這一個字。
“泱,泱,泱,好好聽呀。”溫妮又將辰泱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了鎖鏈上,“薩萊不開口我不敢給你把這東西解了,但它應該傷不着你吧?”
“就是有些礙事。”辰泱直言不諱。
“啊,也是,你身上還有那麼重的傷。要不……”溫妮撓了撓後腦勺,然後不知道從哪變戲法似的掏出了個白色果子,“這個給你。”
“這個是……?”辰泱沒有急着接。她發現這果子的氣息與母后蟠桃宴上的仙桃有些像,但卻又夾雜了些她很不喜的東西,似乎與培育環境有關。
“你居然不認識?這是聖果!只有在光元素濃郁的地方才能生長,現在維斯塔大陸因為血族變成了這個樣子,種植它地方就只剩維斯塔教會的莊園了,連我們精靈之森都不行。所以,它可貴了,一般人我才捨不得給呢。”將聖果塞進了辰泱手裏。
“給我沒問題嗎?”辰泱晃着聖果的手臂帶動了鎖鏈,“我現在可是俘虜。”
“嗐,什麼俘虜,肯定是莉莉婭他們搞錯了。你身上的氣息讓我很舒服,所以絕對不可能是血族。”
“很舒服?”
“是啊,就像是……嗯,怎麼說呢,水滴碰到了溪流,碰到了大海一樣的感覺?除了你之外的另一個讓我有着種感覺的人,就只有陛下了。所以你怎麼可能是敵人?”
“陛下?”
“對呀,艾絲特爾陛下,我們偉大的精靈王。”眼中閃起了亮光,“啊,但你和陛下的感覺還是不大一樣。硬要說的話,反倒更接近精靈之森的自然女神像?”
辰泱:“……”到頭來我竟更像一尊雕像。
但“自然女神”……是西方神明嗎?或許值得找機會會一會。辰泱琢磨着。
溫妮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東一句西一句地聊着,給足了辰泱打探些消息的機會。一直過了十多分鐘,才將辰泱送進了間環境還不錯的房間,然後,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三步一回頭地鎖上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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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收穫:一口龍血……還是冰鎮的!味道好極了,就是扯狠了,牙又疼又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