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劫中劫
“囡囡，你趕緊回去陪着二姨，讓她不要擔心，明天晚上我就能把阿保救出來。”沈夢生看了看遠處還在砍殺的一群人，低頭對着沈茹月交代道。
沈茹月不解，但總算是聽話，乖乖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往回走了。
沈夢生見她離去，自己卻倚着路邊的燈柱，給自己點了一隻翠鳥牌香煙，優哉游哉地看着面前的熱鬧。旁人膽子小的早就嚇得四散奔逃，膽子大的也遠遠地圍觀着，畢竟這種流血事件，在上海也屢見不鮮。
為了幾桶煤油，這幫人不要命了？
沈夢生笑了，他當然知道不可能，幾桶煤油值幾個錢，犯得着如此大動干戈？這個時候的上海，什麼最值錢？
煙土！
這東西有害，家喻戶曉，但是這玩意暴利，也同樣人盡皆知。洋人怎麼可能放棄這麼大一塊蛋糕呢，於是租界工部局採取的實際措施是——明禁暗行。
所以煙土不論到哪裏，這都是一塊香餑餑，土商把煙土從外面私運進來，很容易就被一些壓道的給盯上，所以發生爭搶也是常事。
報案？鴉片生意畢竟是地下勾當，土商們要真被搶了，估計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
雙方人打了不久，就聽旁邊有人喊道：“鬼佬來了，走！”
循聲望去，果然見到幾個穿着軍裝的白人巡捕朝這邊跑來，這些人立刻分開，剛才還拼的你死我活，轉眼就偃旗息鼓，各自上車離開了。
等到洋人巡捕趕來的時候，除了一地的鮮血和掉落的兩把西瓜刀之外，早就沒了人影，洋人巡捕也不追，只是象徵性的朝天放了幾槍，便又轉身離開了。
陳夢生見狀，也沒閑着，當即叫了個黃包車，讓遠遠的跟着搶煙土的那幫人後面。
黃包車一路跟到了西外灘，雖然已經入了夜，但碼頭周圍卻是熱鬧非凡，茶坊、賭枱、“燕子窩”（煙館）、下等妓院，吆五喝六的聲音夾雜着汗味兒的空氣，一股腦的涌到了跟前。
那些人轉入巷子，隨後彎腰鑽進了一個低矮的棚子裏面，當即也不做耽擱，立馬跟了上去。
“誰！”沈夢生還沒進去，裏面就傳出一個男人緊張的聲音。
沈夢生掀開門帘，走了進去，“幾位朋友，別緊張，我就是路過過來討口煙吃。”
一進門，一股汗臭味混合著血腥味就撲面而來，裏面有五個男人，正或坐或站的準備包紮傷口。
“吃煙去燕子窩，來阿拉（我們）這裏做啥子？”裏面的人立馬警惕起來，各個面色不善，有的手已經摸到了砍刀上面。
沈夢生掏出煙給自己點上，打量了一下幾人說：“剛才我看見幾位大哥在百樂門前搞了些好東西，小弟想找你們借點水。”
“小赤佬，你找死是吧！敢打老子的主意！”一個臉上有個刀疤的男人立馬站了起來，隨身抽出一把砍刀就準備砍。
“你砍死我，我朋友見不到我回去，土行的人馬上就會過來端了你們，你信不信。”
沈夢生站在原地沒動，只是淡定地抽着煙，但是刀疤男聽后遲疑了一下，壓住火氣把刀架在了沈夢生的脖子上：“儂唬我呵？你知道剛才的車是哪家土行的？”
“你可以試試我知不知道。”沈夢生不慌不慌，用手慢慢推開了脖子上的刀，刀疤男一時間真的被嚇住了。
他們敢搶土行的東西，依仗的就是對方找不到自己這幫人，畢竟偌大的上海，他們真有心藏起來，除非把整個上海翻過來，否則不可能找得到。
再說了，幾包煙土，對於土行的人來說，無非就是稍微損失一些利益，沒必要去浪費那麼大精力去找人。
但是，若是知道他們的身份，那就不一樣了，土行絕對不介意騰出手來把他們先料理了，殺雞儆猴。
沈夢生見刀疤男神情有一絲鬆懈，其他人也是一副為難的模樣，便趁勢說道：“大佬，你們是吃血飯的，兄弟我一向很敬佩，自然也不會和你們搶食。只是手上最近陷了個麻煩，需要點票子。幫兄弟這一把，以後絕對有回報。”
刀疤男見后，臉上的神色徹底遲疑了，沈夢生這兩句話可以說是軟中帶硬，至少面子上是給足了。他們這種人，講究的就是一個面子，這叫字號！
現在沈夢生姿態放的夠底，那這事其實也不難。
刀疤臉回頭看了看其他兄弟，見他們都沒有什麼想說的，隨後點了點頭，不過神色還是頗為兇惡：“小赤佬，東西我讓你一些，但是你想清楚了，如果這個事有人找到我們，你們全家都要游江。”
沈夢生笑呵呵的點頭，順便一人遞了一支煙，這幫人拚命搶來的貨，白白讓給自己一部分，自然心中有惡氣。給他們個台階下，順便口頭上讓他們出出氣，這東西他才能順利拿走。
刀疤男提出來一個煤油桶，哐的一聲放在了沈夢生的面前，“拿走，趕緊滾，別讓老子以後再碰到你。”
沈夢生打開看了看，這才道了聲謝，轉身離開了。
出了門，沈夢生的後背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自己剛才在鬼門關外面走了一轉。
要是被裏面的人發現他在說謊，那他就別想豎著出來了。
他離開西外灘，隨便找了家煙館，把手上的這批煙土銷了，煙館的老闆自然也不會問他貨哪來的，照收不誤。
然而，沈夢生前腳進了煙館，剛才那伙人中的刀疤男和另一個光頭就跟了進來。
“撲他老母，找到這小子在那裏做工，敢抽老子的水，也不看看老子滾刀肉是白叫的伐！”
刀疤男神情陰鬱地盯着遠處的沈夢生，對着一旁的光頭男低聲說道。
等到沈夢生出了煙館的後門時，兜里便多了八百塊票子，這讓他才稍微鬆了口氣。
這個社會，有了錢什麼都容易解決了，八百塊錢，要是回去被二姨他們知道，還不得驚掉下巴。
這個數字就算是普通家庭，都是一筆巨款。
現在錢到手了，用錢去把沈保弄出來？
不，沈保當然是要救出來的，不過如果就用大把的錢去把他撈出來，以自己現在的身份背景，要想再弄到這麼多錢，那可就難了。
更別提以後還想着在上海翻身了！
畢竟，截胡煙土的事，這也只能幹一次，不然的話他有再多的命，遲早都得交待進去！
所以，他有一個更大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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