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之門4
“咳咳咳,”安遠郡王一邊劇烈咳嗽,一邊從掐着脖子的狀態中擠出話來:“別求他!他是殺死你弟弟的兇手!”
“給你弟弟報仇!”安遠郡王嘶吼道:“誰殺了他,誰就能繼承我的一切!”
警戒着陸宜修的七人沒有貿然行動,他們既警戒着陸宜修,又警惕着身邊其餘人,合作尚未形成,就出現了裂縫。
太奇怪了,不管是突如其來的黑鍋,還是安遠郡王在死亡威脅下都要報仇的行為,都彷彿在刻意激化他們八個人之間的矛盾。
陸宜修低頭看了眼腳下的血泊,方才死在混戰中的屍體尚未被打掃,維持着原始的死亡狀態。
他抬頭看向安遠郡王,他雙目赤紅,年邁的身軀里流露出驚人的瘋狂。
陸宜修最後看向拄着手杖的章子昀,他滿臉深情、無奈和痛苦掙扎,隔着一段距離遙遙注視着對峙的專家們。
腦海里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沒等陸宜修細思,按捺不住的某個人突兀的祈禱出聲。
“無處不在的……”
祈禱聲擊碎了岌岌可危的平靜,一時間,五花八門的各色存在一併朝陸宜修湧來。
“死亡和陰影的姊妹……”
撕卡關頭,陸宜修本能的念出了自己最為熟悉的禱告詞,事實上,他還沒念完就得到了回應。
無形的連結在他跟另一個存在間構建,源源不斷的力量湧入他體內,世界翻轉,模糊不清的陰影立於原地,表情鮮活的人類倒映在地面。
僅僅只是驚鴻一瞥,這一切很快消散在陸宜修面前。
喃喃自語的祈禱者虔誠的祈求力量,他們腳下的陰影溫順的跟隨對方,同樣做出了祈禱的模樣。
陸宜修垂眼注視着那些影子,影子悄悄抬頭,看了他一眼。
情況失控,混亂的攻擊與防禦在人群中來回,時而響起祈禱聲。
他們的影子一如既往的溫順,只是時而朝陸宜修投來一瞥。
陸宜修位於風浪中心,宛若置身事外,執拗想攻擊他的人被影子扼斷了脖子,剩下的人有志一同的避開了他。
我居然這麼強?
但問題在於,這些操作,跟陸宜修無關。
他沒念完祈禱詞,驚鴻一瞥后,那個世界就從他面前消失了。
羅賓到底是誰?
他在那七個人中?還是說,他壓根不在現場?
周圍的血腥味愈發濃郁,在混亂中有人陸續死去,為這片血泊注入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
新鮮血液……?
方才閃過的靈光忽而亮起,陸宜修越過混戰的那些人,發現方才還在大廳一側的安遠郡王不見了身影,連帶着章子昀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
僕人倒還在場,他們躺在血泊中,已然死得不能再死了。
陸宜修扭頭看了眼身後難捨難分的混亂,徑直出了大廳。
一路上滿是鮮血,屍橫遍野。
具體的位置根本不需要確認,大廳隔壁的房間涌動着驚人的能量,匯聚着死亡氣息。
陸宜修腳下一拐,邁入了“章子蕭的死亡現場”。
他停在門口。
這確實是章子蕭的死亡現場,但似乎還同時是一個獻祭現場。
大片大片的奇異符號在地面上閃爍,銀白色的魔石被激發了能量,遙遙呼應着隔壁,形成複雜的圖形。
在這個圖形中間,是章子蕭的屍體。
原本好看的臉浮腫得難以辨認,有些未知的存在密密麻麻的在它體內蠕動,從皮膚下面鼓起一個個小包。
房間最內側,站着安遠郡公和章子昀,安遠郡公呼吸急促,章子昀異常沉默。
“快了,快了,祂快降臨了,”安遠郡公的注意力聚集在異變的屍體上,他喃喃自語道:“我將擁有無盡的力量,我將長生不死,我將成為神!”
一切串連在了一起,整件事情的脈絡變得無比清晰,一個即將步入死亡的有錢人,突然贊助起隱秘信仰,總不可能是抱着國際主義精神。
連自己的小兒子都能當成祭品,擺在獻祭儀式的中心,更不要說被好吃好喝養着的□□徒了,他們用生命幫他完成了最關鍵的一步。
至於這個獻祭儀式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陸宜修盯着儀式中心仍在膨脹的屍體,往後退了一步。
它方才還像是個人,眼下就只能用“一坨肉”來形容了。
一坨蠕動的、巨大肉山,體內遊走着無數密密麻麻的存在,體表凸出一個個鼓包,像隨時會破體而出。
“這是什麼怪物?!”另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陸宜修頭也沒回,對方的聲音實在太具有分辨力了,輕柔的嗓音即使拔高了八度,也難以掩蓋。
看來那場混戰決出了最終勝負。
“那個老傢伙瘋了?”伏八看了一眼室內堪稱宏大的複雜圖形,毫不猶豫的撒腿就跑:“他想召喚邪·神?”
這是在召喚邪·神?
陸宜修恍然大悟,又扭頭看了眼伏八匆忙逃跑的背影,他跑的實在太快了……
陸宜修也準備跑路,但眼前的場景發生了變化。
那些“東西”破體而出了。
肉山就像一個空殼,眨眼間被吞噬的一乾二淨,剩下一堆纏繞在一起的條狀物。
那是一些還沒發育完全的“肉塊”,不住膨脹、延伸,轉眼間塞滿了大半個房間,距離陸宜修只有幾步之遙。
來不及了,他跑的再快也沒有對方膨脹的速度快。
陸宜修仰頭看纏繞在一起的肉堆,從他這個角度,看不到原本位於角落的安遠郡王父子此刻在做什麼。
但他能聽見安遠郡王的聲音,在這玩意膨脹后,原本的喃喃自語就變成了虔誠的祈禱。
“天空與翅膀的主人,您忠誠的信徒為您獻上純潔的羔羊……祈求您的眷顧,賜予我力量和永生。”
年邁的老人跪在肉堆前,血肉從地面延伸,越過他的膝蓋,將他覆蓋,像一層薄膜般滲入他體內。
白髮褪去,黑色長發迅速生長,皺紋和老年斑淡去,皮膚光滑緊緻,生機重回這具年邁的軀殼,帶來久違的力量。
他身後異常沉默的章子昀抬起眼,凝神着“神跡”。
蒼老的軀殼變回了年輕的模樣,與他極為相似的臉上流露出對力量的痴迷,乾癟的身軀鼓起肌肉,雙腿修長且富有力量……
章子昀握緊手杖,低下頭詢問安遠郡公:“父親,你感覺怎麼樣?”
“我擁有了無盡的力量!子昀!你獻上的獻祭儀式果然有用……呃!”年輕的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他緩緩扭頭看向身後的男人:“你在做什麼!”
那柄從不離身的手杖正在他身上飛快刻畫複雜痕迹。
章子昀專心致志的描繪圖案:“當然是完成獻祭的最後一步……”
他輕聲道:“父親,我跟你不一樣,我不追求永生,我只想要一個健康的身體。”
“你……”安遠郡公被套在那層膜里,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發出憤怒又驚慌失措的聲音:“我是你爹!”
“父親,”章子昀手下不停,聲音裏帶上了幾分笑意:“子蕭也是你的親兒子。”
安遠郡公又驚又怒:“你又不是殘廢!跛腳而已,為了個健康的身體就要殺父?”
章子昀看他,黑色瞳孔里沒有一點光:“父親終於知道了這一點?可惜你之前從來沒這麼覺得過。”
他們父子相殘的小插曲,在眼下壓根不值得在意。
那堆膨脹的肉山擠滿了房間,除去章子昀他們得以倖存外,其餘的一切都被它吞噬,門框被擠破,揮舞的長條擠出門外,聞風就長。
肉山短短几分鐘就變成了這座城堡的一部分,一個吞噬血肉和建築的怪物。
在陸宜修馬上要跟它親密接觸時,傳來了章子昀含笑的聲音:“阿易,你可以履行承諾了。”
“殺了它,陰影之門將成為此地新的信仰,你將擁有我的友誼以及我毫無保留的支持。”
陸宜修:?
殺了誰?眼前這玩意?
要不你來?
在陡然浮現的滑稽和荒謬感中,膨脹的肉塊一把裹住了陸宜修。
就像掉進了火堆,又像被水淹沒,死亡朝他張開懷抱。
同時,另一個不識趣的存在蹦躂了出來。
“喜從天降,玩家成功觸發天大的機緣,召喚出了神秘存在的一縷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