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容信收了手,放下酒杯,向後仰靠在軟榻上,側頭看着窗外枝丫上隨風搖擺的樹葉怔忡着出神。
那紅衣公子半點也沒被他這陰鬱的情緒所影響,隨手取了兩粒花生扔進嘴裏,將手上沾的碎屑拍了拍,漫不經心的道:“前幾天去了趟蘭湘閣,正巧瞧見漫蝶姑娘了,好好的一個美人兒憔悴得如蔫了的花兒一般。人家當年可是轟動京城的花魁,賣藝不賣身,自願跟了你,一顆芳心全放在了你身上,你倒是狠心,如今見都不見上人家一面。”
容信還保持着後仰的姿勢,面上並無一絲變化,淡淡的道:“我當年不過是瞧她出身名門又才華出眾,家道中落才有此一劫,就此淪落風塵可惜了。本想着為她贖身,從此自由去,是她自己非要跟着我,寧願一輩子待在蘭湘閣里的。”
紅衣公子笑了笑,搖着頭嘆道:“真是無情。”
人家姑娘家的一片痴心,這個容小公爺竟是半點也未看入眼裏。
容信瞧了他一眼,滿不在乎的道:“難不成這世間所有單方面的情感我都要一一回應才算是有情?我又不是你蘇大公子,憐香惜玉的見一個愛一個。”
紅衣公子正是容信多年的好友蘇景山,中書令的幼弟。由於蘇景山是中書令父親晚年得子,兩兄弟年歲相差甚多,中書令大人的長子都比蘇景山還要大上幾歲。後來蘇景山父親離世,他是跟着長姐長兄長大的。
說來容信和他也算是有些親戚的,容信的大姐容嫻,便是嫁給了中書令的長子為妻,若論起輩分,容信還要跟着長姐喚上一聲“小叔叔”。
許是家中末子的緣故,蘇景山的兄長雖皆是朝中重臣,他卻生了一副散漫的性子,平日裏最喜玩樂游賞,儘管滿腹才華,卻是懶得往正途上用。
而小公爺容信剛才所說的也是實情,蘇景山因着出色的外表,又兼多情的性子,在京中確實惹下了不少風流債。
蘇景山半點也不惱,悠閑的笑着,應道:“這倒是,在我蘇某的眼裏,這世間的女子各有各的好,個個都可愛的緊,恨不得都收了才好,哈哈。”
容信嗤笑一聲,略帶了些戲謔的打量了他,道:“你那後院的妾室通房少說也已經有十幾個了,都收進來放的下嗎。再說就你這肩不能扛的小身板,小心消受不起這紅顏蝕骨。”
蘇景山哈哈一笑,道:“這你便不懂了,一堆女人在一處,爭來斗去的有的是樂子,我便是每天看戲也覺得有趣的很。”
“別人家都最是忌諱後院裏爭風吃醋,你倒是看的開。”
蘇景山給自己倒了杯杏花釀,細細的品着,看向一臉陰鬱的容信道:“要我說,你就把那個什麼未婚妻的娶了吧,省得惹你老子不快,你也天天苦着一張臉跟吃了黃蓮似的。”
容信冷哼了一聲道:“怎麼,你也來勸我?”
蘇景山嘖了一聲,搖了搖頭道:“這你便不懂了,說起文韜和武略我不如你,但這男女一事上我還是比你有經驗。這位楊家姑娘,國公爺只是讓你把她娶回去,又沒讓你和她舉案齊眉,你便娶回去擺着不就完了。
待將來你遇上喜歡的,照舊抬回家,依你的身家相貌,便是做妾這女子也定然是願意的。”
容信不語,其實蘇景山所說他並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他自小便事事如意,這頭一次的被逼無奈實是難受的緊,思來想去的也沒法說服自己委曲求全的把楊穀雨娶回來。
說起來,楊穀雨在時下的審美中雖顯的有些清湯寡水,但確是如長公主所言,是個清麗的美人。
與其說他厭惡楊穀雨,不如說他更厭惡被迫二字,連帶着也對她有些偏見。
蘇景山見他沉默,一臉好奇的湊了過來,問道:“我說……那個楊姑娘就那麼丑啊,娶回來擺着都這麼難受?”
容信不耐的避開他湊過來的頭,腦中閃過那一抹清影,微微皺了下眉,道:“她倒是不醜,挺好看的。”
蘇景山直回了身子,一臉不解的道:“那為何你不願意娶?你嫌棄她是個瞎子?”
容信覺着自己和這個濫情的浪蕩子真是解釋不清,畢竟在他的眼裏,一個女子只要有美貌便足夠他喜歡上了。
仰靠着半合了雙眼,容信覺着有些累了,含糊的道:“景山,你若是沒法子幫我,便別給我添堵了。”
蘇景山無奈的嘆了一聲,他倒確實是不能理解容信的堅持,如花似玉的美人,便是不碰,放在後院裏也是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
這麼想着,他執杯的手頓了下,一舉將杯中的殘酒飲盡,朝着容信道:“你既這般說了,我倒是真有一法助你擺脫了這楊姑娘,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容信這才來了些精神,回頭看了一眼,見蘇景山難得的一臉認真,這才從小榻上起了身,回視他道:“你說。”
“我先問你一句,你先捫心自問,可當真是半點都不喜歡她,只想她離你越遠越好,最好是趕緊嫁給別人?”
容信毫不遲疑的道:“是。”
說完凝視着蘇景山的眼神,他似乎領會到了什麼,垂目略作思考,道:“你是說讓她嫁給別人?可是父親如今一心只想讓我娶她,如何能讓她嫁給別人呢?”
蘇景山咧嘴一笑,神秘的道:“這還不簡單,一個鄉下來的丫頭,哪見過什麼世面。這京中的貴公子們隨便哪個不能迷的她七葷八素的,你小公爺再好,終究是塊捂不熱的石頭,到時她一心念着情郎,只怕就不想嫁你了。
何況這年輕男女總在一處,難免容易動情,如若一時情不自禁,女子嘛,總歸是看中名聲的,到時她只怕求着要嫁過去呢。”
容信思及父親待楊穀雨的關切,猶豫道:“這……只怕不太好吧。”
“如何不好,你情我願的,又沒人逼她。”
容信緩緩扯了一邊的嘴角,終是見了點笑意,只是這笑裏帶了那麼些許的邪氣,他側着頭看了好友一眼,伸手取了酒壺為兩人各斟了一杯酒。
執起酒杯一飲而盡,容信道:“我看,這人便是你最合適不過了。”
蘇景山瞪了雙眼連連搖頭:“這可不好,你我十幾年摯友,我怎能奪友人之妻。”
容信將剛倒好的另一杯酒遞至他面前,調笑道:“別裝了,你明知我恨不得把她送給你。這杯飲了,楊穀雨便是你的了。”
蘇景山看着面前的酒杯,總覺得隱隱有些不對勁,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道:“容信你可別是坑我呢,我是喜歡女人不錯,可也不是來者不拒的。”
容信不由樂了幾聲,笑道:“方才還說恨不得將天下女子全娶回家,這會兒又說自己有原則了。放心,楊穀雨確是美人,這容貌上一定是包君滿意的。
讓你去是因着別人我不放心,這楊穀雨之前幾番糾纏說是痴心於我,我半點好臉色都不曾給她,她卻依舊賊心不死。這麼執着之人,普通的公子如何能令她變心,到底還是你有把握,畢竟這京中哪有你搞不定的女人。”
蘇景山執起了杯,想了想還是道:“那我可醜話說在前面,若是見了楊穀雨發現她長的不怎麼樣,我可是不會幫忙的。”
“是,蘇大公子,你且放一百個心吧。”
兩人飲下酒,不遠處一個玄色衣衫的男子行至桌邊,他相貌雖不如容蘇二人精緻,卻也算得上是氣宇軒昂,一雙濃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微帶了笑意,坐至二人邊上,道:“你倆在這聊什麼呢,說了這麼半天。景山,你可莫要帶壞了我們主帥。”
蘇景山兩手一攤,做了個冤枉的表情,無奈的道:“你們主帥可是堂堂宣儀軍一把手,滿京城都誇讚的小公爺,哪能是我這樣遊手好閒的公子哥說帶壞便能帶壞得了的。”
這玄衣男子正是宣儀軍的副帥龍炎將軍,龍炎本是貧苦出身,從軍后多虧了容信慧眼識人,一路提拔才得以施展才華,他眼中早將容信視作恩人一般,容信心情不好,他自是要出席陪同的。
此時他坐下來也飲了一杯,心中自然猜到了容信不快的緣由,琢磨了會兒,道:“其實我覺得,主帥不想娶楊家女,也不需做什麼,靜觀其變便是。”
容信側頭看向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太后,長公主,陛下,還有容家那幾個了不得的女兒,以及這滿京城的貴女,都未必是樂見這樁婚事的。這楊家姑娘若是沒有本事令這些不好惹的人物閉上嘴,心甘情願的承認她小公爺正室夫人的身份,要嫁進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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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混都是要還的,坐等容小公爺追妻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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