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 03

清空 03

任悠然站在會議室門口盯着燕歸的背影看了看,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燕歸這個人她肯定是不認識的,今天絕對是第一次見面,但為什麼每次看到她的背影都會覺得熟悉?這個問題讓任悠然感到奇怪,也無端升出些許防備。

不怪她多心,當初秦局跟她說省廳派了個博士來技偵的時候她就查過了,結果讓她吃驚,燕歸的檔案太乾淨了,乾淨的不對勁。一個32歲的業內精英,能夠空降市局技偵法醫科做科長,她不可能沒有任何的記錄留下,但偏偏的,她就是沒有,甚至連過往都沒有。

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任悠然從警多年心思敏感,對這樣的人又好奇又戒備。

顧以羨站在任悠然身邊,也盯着燕歸的背影出了會兒神,而後笑着說:“你對這個新人挺感興趣?”

任悠然收回視線白她一眼,道:“能有你感興趣?開着會呢還約人家下班喝酒?”

顧以羨笑了起來,絲毫不掩飾:“我是挺感興趣的,雖然是個病秧子,但看着又高又瘦又漂亮,是我的菜。”

任悠然蹙了蹙眉,深深看了顧以羨一眼,問:“你認真的?”

顧以羨笑容更大,很是意味不明地丟下一句:“你猜呀。”而後踩着高跟鞋回了特勤的辦公室。

顧以羨此人長得過分漂亮,待人接物卻傲得不行,不易接近。最早的時候有不了解她的男同事被美色迷惑,那男同事抱了一束玫瑰花來,最後卻腫了一邊臉走。

警花大人不愛紅花愛武裝,顧以羨就差擺個擂台比武了,打不過她的想都不用想,然而她在市局呆了8年了,沒一個能打過她的,慢慢的她的事迹傳了出去,再無人敢試。

所有人都想不出顧以羨陷入愛情是什麼模樣,包括她自己,除了她最好的閨蜜兼戰友任悠然。

任悠然愣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回支隊長辦公室,她坐在辦公桌后,打開上鎖的一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張小心保存的照片。

這是一張三個人的合照,照片上她和顧以羨一左一右站在一個個子很高的女人兩側,那女人容貌絕美,如瀑一樣的長髮長過腰間,即使只是在照片里依然難掩她的風華絕代。照片里的顧以羨親昵地摟着那女人的胳膊,看得出她很依賴那女人。

任悠然把照片反過來,背面寫着拍攝的日期和三個人的名字。這張照片是兩年多前拍的,那會兒是2017年11月,中間那個女人的名字叫楚言。

任悠然捏緊了照片,看到楚言這個名字她就覺得心臟上像是被無數條細線穿過,再生生攥緊,密密麻麻的疼。

那時候楚言29歲,在K社卧底將近四年,代號紙鳶。任悠然26歲,是與楚言單線聯繫的聯絡人。而顧以羨27歲,是楚言交往了四年的女朋友。

任悠然記得,這是她們最後一次見面,這次見面她和楚言確定了兩個月之後的行動細節。那時她們都堅信兩個月之後一切都會迎來美好,她們憧憬着一切都結束之後的幸福,而楚言也在那次見面時向顧以羨求了婚,約定等她結束卧底回市局復職之後就結婚。

一切都那麼美好,充滿希望,但誰都沒有想到,那竟然是她們最後一次見面。

兩個月後的行動按計劃進行,但一切都出乎了她們的預料,長島發生了特大爆炸,而原本應該在長島上被逮捕的K社頭領老鬼卻根本不在島上。

驚天爆炸把長島變為一片廢墟,上島施行抓捕計劃的所有幹警全部遇難。任悠然幾乎是連滾帶爬上了島,卻再也沒見到楚言,那隻紙鳶是斷了線的風箏,不知道墜落在了島上的哪一角。

卧底四年的英雄連烈士的名號都沒落到,楚言成了出賣戰友的背叛者,無論任悠然如何辯解都無濟於事。一零九長島行動是絕密計劃,知道詳情的人除了聯絡人任悠然之外就只有省廳的少數領導,還有就是遠在敵方陣營的那隻紙鳶。

更何況長島爆炸之後,省廳收到了來自K社頭目老鬼的挑釁,在那段加了密的語音里老鬼親口說出他們從楚言口中得到了情報。單憑這段錄音算不了什麼,但老鬼還發了和楚言生前的聊天記錄過來,裏面字字句句都證明他的話不假,就算再不相信也沒用。

楚言死了,但她不是英雄,也成不了烈士,她是個叛徒。

任悠然捏着照片發獃,直到辦公室的電話響起才回神。這部電話接的是內線,她接起聽了一句就立刻變了臉色。

“任隊,沿海別墅小區發生一樁命案。”

任悠然掃了一眼辦公桌上擺着的濱河市地圖,沿海別墅小區位於靜海新區,這裏作為濱河市重點開發的新型沿海經濟開發區,近幾年來非常繁華。

“死了幾個?”任悠然問。

“一個。”

任悠然微微蹙眉,按照正常情況來說,出了命案應該是所屬的區分局接手,只有重大疑難案件分局解決不了的才會上報到市局。

“靜海分局怎麼說?”

“靜海刑偵大隊王隊長親自打的電話過來,說案情比較重大,要直接跟您申請上報。他還說,您看到現場之後就知道了。”

任悠然心知案件肯定不簡單,她驅散腦中的雜念,冷靜道:“通知技偵和特勤,叫上二隊跟我出現場。”

二十分鐘后,幾輛閃着警燈的警車開進了沿海別墅小區,在一幢豪華別墅前停好。任悠然從打頭那輛車上跳下來,靜海分局刑偵大隊長王懷亮走過來跟她搭話。他早已命人把警戒線拉了起來,又分出警力在豪華別墅四周看守,現場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一隻蒼蠅都進不去。

任悠然掃了一眼被擋在外圍的媒體記者和群眾,問了句:“沒人進去過吧?”

王懷亮知道她問的是那些記者,忙道:“任隊放心,我們來了就看住了他們,一丁點兒消息都沒傳出去。”

基層分局在對付媒體這件事上得心應手,畢竟所有基礎命案都是分局接手的,而媒體也把他們當成突破口,次次得到消息就跑過來騷擾,王懷亮不勝其煩。

任悠然點點頭,她回身看了眼,燕歸和江望各自拎着勘查箱,身後還跟着幾個技偵的人,而顧以羨則帶着特勤的人正在和分局的刑警做交接。

“走吧,先進去看看。”任悠然跟着王懷亮往別墅裏面走,燕歸和江望緊跟上去。

別墅很大,一共有三層,地上兩層地下一層,根據王懷亮的介紹案發現場在二層的書房裏。

“死者名叫申悟,男,40歲,是個律師。案發時間是今天上午9點,他助理來家裏找他時發現的屍體。”王懷亮說到這時喉結有個明顯的吞咽,頓了一下才道:“挺慘的。他助理是個女的,當場嚇得不輕。”

申悟這個名字任悠然聽過,她微微一怔,沒想到死的竟然是他。此人是司法界十分有名的律師,有名在其狼心狗肺的風評上。這人接案子只認錢,錢到位了什麼樣的案子都接,手段又黑又無賴,公檢系統都對他沒什麼好感。

眾人通過別墅大廳的旋轉樓梯往二樓去,任悠然和王懷亮始終走在最前面,燕歸跟在她身後,靜靜聽着王懷亮對案情的介紹。

等站到書房門口之後,他們終於明白王懷亮說得“慘”到底是有多慘了。饒是任悠然見慣了各種各樣的命案,此刻也忍不住蹙了蹙眉。

書房裏地上有一大灘血液,死者被肢解成六個部分,頭、四肢和軀幹被擺成了一個十字架的樣子。最駭人的是這肢解過的屍體不是在地上,也不是隨意堆在哪裏,而是被長釘或者什麼工具釘在一面巨大的白牆上,血液從牆上蔓延而下,與地上那一大灘匯到一起。

王懷亮忍着噁心說:“我們當時看了一眼這情況就決定直接上報了,這種程度的兇殺實在是太惡劣了。”

燕歸上前一步,她淡淡瞥了眼案發現場之後對江望說:“穿鞋套戴口罩。”

江望點點頭之後手腳麻利的穿戴整齊,拎着勘查箱先一步進了現場。

燕歸站在書房門口四下看了看,書房門上的鎖完好,門板和把手上都沒有留下血跡,書房外面也沒有看到有血跡,兇手做了充足的準備,哪怕把死者肢解又釘在牆上,還能保證沒有血液流到書房外面。

過了約莫十分鐘,江望從書房裏走出來,道:“可以進了,我已經畫出了可能留存痕迹物證的區域,你們避開白線就行。”

從案發現場外進入現場停屍的中心區域時很可能會破壞有價值的痕迹物證,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一般都是由痕檢員對地面進行大致勘查之後用白線畫出可能有現場痕迹物證的區域,然後法醫則避開這些區域進入中心現場進行初步的屍檢。

“拍照了么?”燕歸問。

江望點頭。

屍檢和現場勘查一向不歸任悠然操心,她沒進現場,在書房門口繼續聽王懷亮彙報目前已知的信息。

燕歸穿戴好鞋套手套和口罩,叫了技偵另一個年輕法醫過來,帶着他一起進現場。她們避開江望畫好的痕迹物證區域,徑直走向書房最裏面釘着屍體的那面白牆,她站在白牆下仰頭看了屍體半晌,沒有行動。她不動,那個年輕法醫更不敢動,現場的血腥味太重,刺激得他胃裏翻湧,強行克制着才沒真的吐出來。

過了很久,一道熟悉的柔媚聲音傳了過來:“你看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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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呀~

燕法醫:“?”

顧隊長:“……”

黑洞洞的槍口指着作者,顧隊和善:“想好了再說。”

作者抱頭遁地:“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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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中心現場等介紹參考《法醫現場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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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醫的洗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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