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晚上八點,萬輝別院。
千平豪宅掩隱在半山腰的香樟林中,別院門廊處守着幾名刑家保鏢,身上的黑西裝幾乎與濃稠的黑夜融為一體。
一行人穿過前庭,刑十聽到大少爺開口:“你帶人在外面守着。”
這是主子們要談正事,讓無關人止步的意思了。
“是。”
刑十點頭應下,無視身邊路醫生投來的求救目光,轉身帶着一眾兄弟們離開了大院。
眼看黑衣大哥就這麼走了,路當歸心裏咯噔了一下。
他完全沒有任何溜走的機會,現在恐怕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時間回到下午六點。
接到刑影帝發來的邀約,路當歸的第一反應,就是果斷拒絕。
精神科醫生私下裏和患者私交過密,這要是被人舉報,是要被調離工作崗位的。
比起飯碗,他與刑珹那點舊日恩怨根本就不算什麼。他可不想在給患者看診的第一天,就親手斷送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看到路當歸態度堅決,刑珹也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就診時間一結束,他就帶着保鏢和娃娃臉男孩離開了醫院。
臨走前,刑珹給站在門口的路當歸留了一句話,聲音輕得和耳語沒兩樣。
他扯起唇角,說:“路醫生,幫幫我。”
刑珹走後,路當歸靠在辦公椅上,盯着手中的病曆本和就診記錄,腦子裏一團亂麻。
今天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他還需要一段時間冷靜冷靜。
不過,刑珹離開前的那句話,讓自己幫幫他……
到底是什麼意思?
路當歸沒想到,刑珹前腳剛走,邱副院長便馬上打來了電話。
“小路,院裏還沒開外出批條,你怎麼就讓患者私自離開診室了,也不彙報一聲?”
路當歸懵了:“院長,我——”
他見刑珹這麼來去自如的樣子,以為這人自帶特權,不用和其他住院患者一概而論來着。
“你什麼你,我問你啊,病人外出管理條例第四條是怎麼規定的?”
“第,第四條……精神科醫生需提高警惕,嚴防病人外跑,必要時可安排多人協助——”
“那還不趕緊去確認!”
被院長劈頭蓋臉罵了一通,路當歸只好收拾收拾跑下樓,在路邊打了輛出租,馬不停蹄地從醫院趕到了邱院長說的地點。
直到在高檔小區附近下了車,他才發現刑珹的保鏢已經站在大門口,像是等候自己多時了。
剛看完診,刑珹就給邱院長打了電話,說他獨自外出,醫生沒有遵守規定協同陪護。
這就是惡人先告狀!
遠遠看到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路當歸拳頭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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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鏢離開后,娃娃臉男孩非常有東道主的自覺,主動跑上前,雙手扶住刑珹的輪椅背:“阿珹,按摩師已經在裏面等着了,我推你過去?”
沒等男孩行動,刑珹已經按下了手把上的按鈕。輪椅發出一陣嗡鳴聲,載着他骨碌碌地往前去。
可憐孩子。
看着呆在原地的男孩,路當歸心裏感慨萬千。
人家這是全自動輪椅,根本就不需要人來推。
不過話說回來,這人明明可以自己操控,平時非要帶個保鏢跟在後面推着走,不是裝逼又是什麼?
男孩見幫不上什麼忙,先一步跑進家中張羅去了。刑珹坐着輪椅一往無前,卻在長廊盡頭的拐角處,突然停了下來。
他回頭看着身後的路當歸,眉梢微挑,像是疑惑路當歸為什麼不跟上。
路當歸:“……”
他三兩步走到刑珹跟前,發現這人還是在原地停着,沒動。
深呼吸了一下,路當歸面帶微笑:“刑先生?”
刑珹盯着拐角處的龐然大物,語調帶着些懶洋洋:“路醫生,勞駕?”
原來,拐角處立着只鍍金石獅,脖子前還綁着條大紅綢帶,大富大貴十分喜慶。被這東西給擋了道,輪椅過不去了。
幾秒鐘后,一雙手輕輕扶住輪椅背,蜷起的指節抵在了刑珹的腦後。身後人手腕使勁,扭轉了輪椅的方向,推着輪椅小心翼翼地繞過狹窄拐角,又重新走上了寬敞的前門大道。
刑珹沒吭聲,路當歸也沒撤手,只是慢悠悠地推着輪椅,往燈火通明的主宅走。
男孩家屬於風格混雜的暴富流,庭院裏的裝修到處金光燦燦,一點都不低調奢華,像是巴不得讓所有來做客的人,都能看出家主的財大氣粗。
沿着前庭一路觀賞過來,路當歸差點被這裏的佈置亮瞎了狗眼。
離主宅距離不到五十米,路當歸突然感覺指背上的重量加重了。
他低下頭,才發現刑珹不知什麼時候閉上了雙眼,將後腦勺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指尖感受到頭頂傳來的輕微起伏,路當歸聽到了一陣沉穩的呼吸。
這人……不會是睡著了吧?
路當歸逐漸放慢了腳步,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茶棕是刑珹的標配發色,出道很多年都沒換過,黑粉圈也因此嘲諷他有“懷舊情結”。
也許是住院太久,沒有好好打理,他的頭頂又長出了不少黑色髮絲。
路當歸抬起指腹,輕輕戳了一下刑珹的捲毛。
柔柔軟軟,觸感有點像市動物園裏給錢就讓人摸的鴕鳥毛。
大明星的頭髮唉,他還是第一次摸。
雖然有點惡趣味,但要是在幾年前,他說不定會偷偷順走兩根,帶回去給路雯菲留着當寶貝。
可現在,這姓刑的是他們路家的仇人,如果真的能給他一次機會,他只想把這人的頭髮給薅禿。
“阿珹!”
娃娃臉男孩從大門前衝出來:“我等你好久了,你倆速度怎麼這麼慢啊!”
男孩的叫喊吵醒了剛剛開始小憩的刑珹,也讓路當歸瞬間收回了手。
推着輪椅走進金碧輝煌的大廳,他聽到刑珹冷不丁發問:
“路醫生,好摸嗎?”
路當歸嘴角倏地僵住。
像是沒察覺到路當歸臉上的表情變化,刑珹按下輪椅按鈕,又骨碌碌地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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泳池旁的半露天陽台被開闢成了貴客休息區。大廳內瀰漫著古老的玉松香,幾張理療床擺放在大廳中央,角落的長沙發前放着泡腳桶和花瓣,看樣子是專門為刑珹一人準備的。
從國外千里迢迢請來的按摩師,用生疏的日語稱呼娃娃臉男孩“庭田先生”。
“庭田先生,我可以進來了嗎?”
按摩師站在門外,恭敬地問道。
在庭田家傭人的幫助下,刑珹已經離開輪椅,轉移到了沙發上。他靠着柔軟的沙發枕,一邊活動着酸痛腫脹的雙腿,一邊觀察着大廳內的二人。
庭田大樹早就換上了浴袍,鬆鬆垮垮地搭在身上,坐在泳池前對着來往傭人發號施令。姓路的小醫生則滿臉緊張地坐在角落,小口吃着盤子裏的日式茶點,手腳拘謹地不知該往哪放。
他清楚庭田大樹今天喊自己過來的目的,他也是故意把小醫生拉下水的。
只要有不知情的外人在,庭田大樹就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更何況,他們現在仍然是合作關係,只要任何一方撕破了臉,對兩人都沒好處。
“路醫生,您喜歡吃刺身嗎?我們家有很正宗的師傅,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前往餐室就餐。”
庭田大樹也注意到醫生的局促不安,對着路當歸熱枕開口。
刑珹盯着茶几上暗紅的櫻桃汁,臉上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大樹這是在找借口,故意想要支開外人,和他獨處一室。
“不不,不用麻煩了。”
放下手中茶點盤,路當歸趕緊擺手:“刑先生是外出病患,按照規定,我需要隨時關注他的健康狀況,留在這裏就好。多謝款待了。”
要是刑珹再敢鬧出什麼么蛾子,讓他再白挨一頓院長罵,他就殺了刑珹。
路當歸在心裏暗搓搓發誓。
還有,他雖然不敢隨意離開這裏,不代表他想平白無故插入這兩人中間。
一個酥肩半露滿臉紅光,一個手腳不便只能任人擺佈,這怎麼看都會發生點什麼吧?
在茶點台上取了兩塊巧克力,路當歸端着甜點盤,默默繞到了離兩人最遠,視線卻又能隨時觀察到刑珹的大屏風後面,準備對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裝聾作啞。
他心裏其實有些不解。刑珹這人一看就背景深厚,家大業大。雖然腦子有病,但也絕對不是那種任人擺佈的人,怎麼就對這小屁孩這麼縱容呢?這有點不符合邢珹到目前為止,展現在他面前的人設。
不過這也不關自己什麼事。
他路當歸,並,不,care。
路當歸剛走,庭田大樹就一屁股坐上沙發,湊到了刑珹跟前。
“阿珹,這回我給你通風報信,我媽知道恐怕會打斷我的腿。”庭田大樹滿臉幽怨,“你也不想想,要給我點什麼補償?”
刑珹動了動薄唇:“我能給你的,自然會兌現,之前不是說好了?”
“還有,你弟下手是真的狠!”
庭田大樹見刑珹臉上興緻淡淡,也不敢再故意逗他了。從沙發前直起身,拿起桌上的ipad,點開兩條新聞遞給刑珹看。
看完新聞上的內容,刑珹眸色微沉,心裏卻沒什麼起伏。
要是刑瑀那點小動作都能刺激到他,那他也不必去醫院治什麼病了。
“百聞娛樂這回被海柏船業收購,你弟針對的人肯定是你。我媽現在和你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可惜我和我爸股份不多,沒什麼話語權。”庭田大樹低聲道,“刑瑀今天跑來我家公司,就是想先拿芬姐開刀。他不知從哪裏找了幾個證人,非說芬姐涉及欺詐罪,請求警方逮捕她。”
“你弟是不是知道你的心思了,知道你想回來,重新——”
刑珹打斷庭田大樹的話:“行了。”
“辦好你分內的事。”刑珹說,“剩下的別多管。”
兩人聊天的聲音並不小,和他們同處一廳的路當歸更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後悔接了邱院長的委託,非常後悔,悔得腸子都青了。
百聞娛樂,也就是粉圈撕逼時經常提到的“智障百聞”,是刑珹退圈前所屬的經紀公司。
芬姐,是刑珹的經紀人,一名三十多歲的幹練女性,也是經常出現在熱搜上的一位爭議性人物。
“只有芬姐看不上的品牌,沒有芬姐拿不下的代言。”說的就是她。
聽庭田大樹這口氣,百聞娛樂恐怕就是他家開的,他的母親應該就是百聞娛樂的CEO,曾經的雙料影后,榮曲文。
路當歸回想起了黑粉圈的一些傳聞。之前確實有人挖過,榮曲文好像很早就隱婚了,嫁給了一名圈外男士。
黑粉曾經為了黑刑珹,甚至還傳謠,說榮曲文隱婚的對象,就是比她小十多歲的刑珹。否則如何能解釋,刑珹出道后的資源會那麼好。
這麼說,榮曲文確實嫁給了圈外人,應該還是個日裔富商,後來才生下了庭田大樹。
結合剛才兩人聊天時提到的,百聞娛樂被收購,刑珹的前經紀人被抓,百聞小太子上門求助……
這怎麼聽着像是有人專門要搞刑珹呢?
想到這裏,路當歸只想捂緊自己的耳朵,跳窗逃走。
哪怕簽了《保密協議》,他也完全不想知道這些啊!
這種程度的商業機密是他能聽的嗎?他不會今晚結束后就被拉去滅口吧?
路當歸抬起頭,想偷偷看一眼外面的情況。
從半鏤空的屏風向外看,他不禁愣住了。
屏風外,按摩師已經給刑珹按摩完腳部,開始為他按摩肩背。
刑珹垂着頭坐在理療床上,像是又睡著了。
車禍會給傷者帶來不可逆轉的影響,易困這一點在刑珹身上表現得很明顯。
他的後背纖瘦白皙,卻刻着一條猙獰的長疤。或許因為年歲太久,傷疤已經深深刻進了他的脊椎,成為了這個人的一部分。
而在脊椎尾部,靠近腰的位置,有一個小紋身,像是被人刻意紋在了那個位置。
紋身是一顆小星星。
而背上的疤痕,就像流星雨從半空划落,拖出的一條長長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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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當歸想起了一件事。
妹妹微博舊賬號的頭像,好像也是一顆拖着光尾的流星。
那是刑珹後援會的官方logo。
賬號最後一條微博的發佈時間是三年前,轉發的是刑珹出道演唱會的視頻。
那時的刑珹才二十齣頭,完全沒有現在刑影帝的高冷范。留着一頭茶棕色捲毛,穿着黑背心,身上掛滿了骨鏈,怎麼看怎麼殺馬特。
當年演唱會的畫質很模糊,他只記得,刑珹對着屏幕前的觀眾抬起手,比了一個loveandpeace的手勢。
“你們不是總說,我是你們的星星嗎?所以你們有什麼心愿,都可以說給我聽。”
“當星星劃過夜空的時候,你們許下的願望,一定都會實現。”
“珹珹,我們永遠愛你!!!!”
“我也愛你們!”
舞台上,二十歲的刑珹笑得燦爛,三指併攏放在額前,眼角淚痣在舞枱燈的照耀下閃着光:“我發誓,我會陪着你們,一直走到最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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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星程:路醫生,好摸嗎?
小鹿:……%#@*&
星程:(得意.jpg)在老婆面前扳回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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