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怎麼敢（修）
“爹，我大哥不說話，那就是同意了，我跟妹夫搬東西去了啊？那個啥，我這幾天想進城去辦點事兒，順便借你家自行車使使啊！”
顧二貴說著，扯了一把馬進財，兩個人就欲要往東廂房裏走。
他們來的時候，已經瞅見了，自行車跟縫紉機都在東廂房裏。
“你們站住，我們不借！”
顧二貴跟馬進財還沒撩帘子，炕上的顧大壯就說話了。
“啥？大壯，你說啥？”
於彩鳳第一個竄起來，手指着顧大壯就罵道，“混賬東西，你跟你爹娘怎麼說話呢？咋，你家的東西我們使不得？我就不信了，今兒個，我跟你爹就非要使使，不然你們兩口子來打老娘啊？老娘今兒個就算被你們打死，那兩樣東西我們也借定了！”
“娘，我們分家了，我們的東西不想借的，您不能強逼！”
叢淑蘭先是有點怕，她是個老實人，當初在婆婆手底下過活時，被於彩鳳欺負得嚴嚴實實的，於彩鳳說一，她哪敢說二啊！？
“我打死你個沒良心的貨！還敢提分家的事兒？若不是你個騷狐狸精在旁邊攛掇，我大兒能跟我分家？我大兒是多孝順的人，這村裡誰不知道？就被你個不要臉的賤婦給拉攏壞了，今兒個……今兒個老娘就好好教訓教訓你，怎樣給人當婆娘……”
說著，於彩鳳挽起袖子，揚起手，衝著叢淑蘭就奔過來了。
“娘，是你們看我腿傷了，不想給我出錢治，才逼着我分家的，現在你又埋怨蘭子，你……你還當我是你兒子嗎？”
顧大壯見媳婦要吃虧，急得在炕上怒喊，可是，他腿動不了，也只能看着干焦急。
“住手！”
顧瑤瑤幾步過去，擋在於彩鳳前頭，目光冷幽幽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東西是我的，借不借，我說了算，跟我娘沒關係！”
“哦，是瑤瑤啊，也好，奶奶跟你說，奶不借多長時間，就是幾天時間……”
她話沒說完，顧瑤瑤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不借！”
“好啊，你個賤丫頭，十幾歲就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的，這都被人退婚了，你還有臉在我跟前跳？快滾開，我還明白地告訴你，東西不是借，就是拿，你是你爹生的，你爹是我生的，所以，連你帶你爹的事兒，都是老娘說了算！二貴，進財，這丫頭再敢阻攔，你們就給我狠狠打，長輩兒打這不要臉的丫頭，是教她做人，抬舉她呢！”
於彩鳳一通叫囂，原本有些不知所措的顧二貴跟馬進財馬上就有了主心骨似的，一人把叢淑蘭推了一個趔趄，另一人則抓住顧瑤瑤的手臂，將她提溜到一旁，顧家那倆小的，顧圓圓跟顧小兵見娘跟大姐都吃了虧，頓時跟倆小狼似的衝過來，一人抱住一個，狠狠地往他們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哎呦，疼，疼死我了！
馬進財跟顧二貴狼嚎般的叫起來。
“你倆討債鬼，看老娘不打死你們，敢忤逆長輩，反了你們！”
於彩鳳一手扯了一個，把顧圓圓跟顧小兵給扯開了，一人一腳，就把他們踹到角落裏去了。
“你們……你們這是搶劫啊！我跟你們拼了！”
顧大壯拚命地往炕沿兒那裏挪動身體，邊挪邊喊，“來人啊，有人搶劫啊……”
“他爹，你還愣着做什麼？還不管管你這不孝的大兒子！”
於彩鳳一句話提醒了顧老倔，那老貨揚起手來，啪啪就甩了顧大壯兩記耳光，嘴裏還罵著，混賬東西，說好是借了使使，你不幹，這會兒拿走了也就拿走了，你有啥招兒？！
“我看你們還真拿不走！”
倏然間，正屋屋門給推開了，隨着這一句，進來幾個人。
帶頭的正是大隊長丁滿貴，他後頭跟着丁大帥以及倆民兵。
丁大帥進屋目光就尋着顧瑤瑤看去，見她似乎沒啥問題，目光里的怒火，這才漸漸隱去。
“隊……隊長，您怎麼來了？”
顧老倔一怔，馬上陪着笑臉說道。
“我是來取我的東西的！”
丁滿貴話是衝著顧老倔說的，但眼神卻落在顧大壯身上，“大壯，這二百六十塊錢是縫紉機跟收音機的錢，你收好了！”
他這話一說，顧大壯楞了數秒鐘。
顧瑤瑤接了話茬說，“爹，您的腿一直不好，就是因為缺醫少葯，所以我託大隊長幫着把縫紉機跟收音機賣了，好帶您去城裏醫院瞧腿！”
“這怎麼成？那是你的……”
顧大壯眼圈一紅，險些落淚。
“爹，錢財都是身外物，您才最重要，您好了，咱們全家就都好了！娘，您說是不是？”
顧瑤瑤說著，挽着叢淑蘭的手臂，親昵地將頭靠在她肩膀說道。
“嗯，嗯，是……閨女說的對，她爹，咱們攤上個好閨女啊！”
叢淑蘭聲音哽咽着說不下去了。
家裏這三轉一響是閨女險些壞了名聲才得來的，兩口子雖然沒談論過這些東西，但都在心底里達成一致的意見，這些東西將來是要作為閨女的嫁妝帶去婆家的。
“哎呦呦，你這個敗家的，那麼矜貴的東西，你咋也不商量一下就賣了？我……我打死你這個目無長輩的賤丫頭！”
於彩鳳一聽到嘴的鴨子飛走了，氣急敗壞地把布鞋從腳上拽下來，對着顧瑤瑤就沒頭沒臉地打過去。
“娘，不許您打瑤瑤，她都是為了我……”
顧大壯急了。
叢淑蘭也忙去拽顧瑤瑤。
顧瑤瑤卻冷了俏臉，目光不屑地看向於彩鳳，“隊長，我一會兒身上出現一丁點傷，都麻煩您打電話報告派出所！□□的，他們拉幫結夥地上門來搶劫不成，就要殺人滅口！”
“成，到時候我這個隊長給你作證！”
丁滿貴也陰沉着臉，他在東臨村處理家務事，還沒遇上於彩鳳這樣不給他臉的，倚老賣老的老虔婆，咱們以後走着瞧！
“你……顧瑤瑤，她可是你奶，你怎麼敢？”
顧老倔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的。
“我爹是去為你們掙錢才出事兒傷了腿，你們不但不出錢給他治，還無情地把我們一家趕出來，你們也看看這快一百年的老房子了，雨季的一場暴雨恐怕就要倒塌，你們真是我奶，會不擔心我們一家的安危？不，從你們跟我們分家的那天起，我們家跟你們就沒啥關係了！你們絕情在先，就不要怨我們無義在後！”
顧瑤瑤聲線冷漠，滿是憎惡地說出這番話來。
屋子裏一時就安靜了下來，只間歇傳來叢淑蘭低低地飲泣。
“行了，老倔，你們也別在這裏杵着了，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丁滿貴掃視了他們一眼，說道。
“可……可是，縫紉機賣了，那不還有自行車嗎？我……我想用用，瑤瑤，我可沒趕你們……”
顧二貴眼神閃爍，一臉討好的笑，“瑤瑤，二叔懂好借好還的道理……”
“跟我講道理？那成，我告訴你，自行車是我的，我不想借你，這就是道理！”
顧瑤瑤看都沒看他，徑直帶着丁滿貴等人去東廂房搬東西了。
“爹，小霞還擱家裏哭着鬧着要嫁妝呢……您……得想想法子啊……”
馬進財低低地跟顧老倔說道。
“法子？我有一個……”
顧老倔沒好氣地說道。
“啥？”
馬進財眼睛一亮，忙問。
“等大隊長他們走了，咱們齊上手把自行車搶回去，然後我們顧家就收拾收拾東西，一起搬三十里鋪你家裏過去……”
啊？
馬進財驚悚，“為……為啥你們都要去我家裏過啊？”
“廢話，為了你閨女的彩禮，把我們大隊長得罪了，東臨村就沒我們的活路了，我們不去你們家去哪兒？”
顧老倔說完，氣呼呼地甩袖子走人了。
“大壯，你記住了，打今兒個起，你再不是娘的兒了……狼心狗肺的玩意，老娘就是死了，也要到祖宗跟前去告你去！”
說完，於彩鳳也磨着牙跟在顧老倔身後出了屋。
顧二貴跟馬進財無奈，也只好蔫頭耷拉腦地推着空空的小推車回去了。
--
送走了大隊長一行人，顧瑤瑤回屋。
她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卷錢，展開都是一張一張的十元大鈔，“爹，娘，徐家彩禮單子上那一百八十塊錢加上今兒個的二百六，一共是四百四十塊錢，我已經拜託過大隊長了，明兒隊上的拖拉機去城裏拉肥料，把我們捎城裏去給爹瞧腿……”
“不成，瑤瑤，這錢留着……”
顧大壯直搖頭。
“爹，錢是人賺的，有人就有錢，您的腿好了，咱們一家就有了奔頭，這比什麼都強！”
顧瑤瑤沒容她爹說下去，態度堅決地說道。
“她爹，就聽瑤瑤的吧，你這腿拖的日子也着實太長了，去瞧瞧也好……”
叢淑蘭抹着眼淚，勸自己男人。
唉！
顧大壯重重嘆息一聲，沒再言語。
眼看着已經晌午了，顧瑤瑤笑着說，“圓圓，小兵，折騰一上午了，你們都餓了吧？”
“大姐，我早餓了，你是不是還要給我們做肉糜湯啊？”
顧小兵說著，還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
“饞貓！大姐啊，今兒個高興，給你們包餃子吃！”
顧瑤瑤說著，變戲法似的從東廂房裏拿出來一個小布袋，解開裏頭是半袋子的白面麵粉，足足有七八斤的樣子。
“這……這矜貴東西是哪兒來的啊？”
叢淑蘭驚得瞪大眼睛，他們這一家子有幾年沒吃到純麵粉做的飯菜了。
即便是沒從老顧家分出來，他們一家也是不受待見的，偶爾於彩鳳做一頓白麵餃子，麵條啥的，總是把他們一家子幾口打發回叢淑蘭的娘家，他們老兩口跟顧二貴一家子關起門來偷偷吃。
“還有這個呢！”
顧瑤瑤另一隻手裏拎着一根草繩，草繩上頭吊著一塊新鮮的五花肉，看重量也得有三四斤吧！
這些麵粉跟肉都是丁大帥拿來的。
她本來不想要，但丁大帥酷酷地丟下一句，“你給他們省下了那麼多錢，這點東西算啥？”
顧瑤瑤想想也是，就沒再客套，收下了。
這會兒，顧大壯跟叢淑蘭目瞪口呆。
倆小隻卻歡呼雀躍，顧小兵抱住顧瑤瑤，大聲喊着，“大姐，是不是要給我們包肉丸的餃子啊？小明子家過年的時候吃過肉丸餃子，他說香的人想把舌頭都吞了！”
“好，大姐今兒個就給你們包肉丸餃子！”
顧瑤瑤伸手刮刮顧小兵的鼻尖，嗔一句，“你這個小饞貓啊，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沒出息！”
“大姐，我也想吃肉丸餃子……不是饞，是……是我從來沒吃過……”
說著，顧圓圓眼圈一紅，眼淚就滿了眼眶了。
顧瑤瑤一把將這兩小隻攬入懷中，親昵地說道，“你們倆都乖乖聽話，以後大姐一定想法子賺很多錢，讓你們天天都能吃上好吃的！肉丸餃子不算啥……”
“好哦，大姐，我們都聽話，聽爹娘的，聽大姐的……”
兩小隻很快樂地表着決心。
顧大壯跟叢淑蘭都被這姐弟三人和睦友愛的場景暖到了，兩人面上帶着笑，眼底卻都是淚光……
他們很欣慰，倒不是因為顧瑤瑤說以後賺錢讓他們吃好的，而是因為經過昨天那麼大的事兒，瑤瑤卻沒有被打擊倒，還依然這樣陽光自信地關心爹娘，照顧弟妹，真是個好樣兒的！
--
第二天一早，叢淑蘭就收拾了一些東西就打算陪着顧大壯去城裏醫院看病。
她是完全放心把家裏的事兒都交給了顧瑤瑤，如果沒經歷過昨天的事兒，大閨女瑤瑤沒表現出超乎她年齡的那種淡定穩重，她一定不放心把仨孩子留在家裏。
但這會兒，她心頭對閨女可是百分之一千的信任，甚至覺得閨女處理事情比自己強。
“大壯哥，大壯嫂子，咱們走吧？”
開拖拉機的老五進來，夥同跟他進城去裝車的倆民兵一起把顧大壯抬到了拖拉機上。
“大姐，咱爹跟娘啥時候能回來啊？”
小小子顧小兵牽着顧瑤瑤的手，眼底里有些許的不舍。
“很快……”
顧瑤瑤看着拖拉機一路駛出視線，若有所思。
※※※※※※※※※※※※※※※※※※※※
這章最後做了一點修改，原本是女主陪着父親去醫院的，改了下，從常理上說，還是覺得該是女主母親陪着父親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