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周攸寧淡聲:“沒什麼好怕的,不會疼。”
她半信半疑:“我很怕疼的,你別騙我。”
他沒多說,只輕嗯一聲,便再無話。
像敷衍,又像承諾。
一旁的醫生瞧見了,笑着調侃洛萸:“周教授難得這麼有耐心。”
洛萸一邊害怕的將腳往後縮,一邊還不忘自戀。
“因為我長的好看。”
確實像周攸寧說的那樣,不怎麼疼,但洛萸走路還是有些一瘸一拐。
醫生讓她近期別運動,多休養。
洛萸也因為病號這層身份,坐上了周攸寧的副駕駛。
他換了車,不是上次那輛邁巴赫了。
也對,都被撞成那樣了,哪那麼快能修好。
車內有股淡淡的木質香。
叔叔和侄子的品味一點也不像。
周攸寧身上總有種不容褻瀆的飄渺感。
彷彿遺世獨立一般。
人都具有劣根性,看到美好的東西就會想要破壞,看到潔白的東西就想染黑。
洛萸心裏那點收斂的乖張悄然冒出。
她突然很想知道,把這樣的人拉下神壇后,會變成什麼樣。
是依舊遺世獨立,還是泯然眾人矣?
洛萸肚子響了一路,她小心翼翼的打量周攸寧,後者沒有任何反應,應該是沒聽見。
洛萸鬆了口氣,故作鎮定的問周攸寧:“我可以聽會歌嗎?”
“自便。”
她連了藍牙,點開自己的歌單。
那首“如果我是DJ你還會愛我嗎”的前奏剛響起,周攸寧就把車窗降下去了。
哪怕不說話,也能感受到的嫌棄。
音樂聲蓋過了肚子的叫聲。
洛萸問周攸寧:“你待會要去看......”
她卡在了稱呼上,按輩分的話,她確實應該喊一聲奶奶。
可如果喊了奶奶,她怕周攸寧真的會拿她當小輩看了。
於是她自動跳過了稱呼:“你待會要去看你母親嗎?”
前面堵車,幾分鐘才能前進一小段。
周攸寧手肘撐着車窗,單手把着方向盤:“看過了。”
洛萸點了點頭,然後就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
小的時候她見過那位老婦人幾面,不算和善,時刻板着一張臉,也不愛笑。
所以洛萸很怕她。
聽說她是生病去世的。
就在七年前。
那個時候周攸寧應該才她這個歲數吧,肯定會難過。
不過他這樣的人會哭嗎?應該不會,看着不像。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車停在了某家酒店樓下。
洛萸以為自己看錯了,打開車窗又確認了一遍,確實是酒店。
不是吧,之前連飯都不肯陪她一起吃,現在居然直接奔全壘打了?
周攸寧下了車,把車鑰匙遞給泊車員后,見洛萸還坐在裏面沒動。
他看了眼腕錶上的時間,提醒她:“只有半個小時。”
洛萸眨了眨眼:“半個小時......夠嗎?”
周攸寧看着她。
洛萸急忙解釋道:“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只是半個小時都不夠我洗澡的。”
周攸寧微微皺眉:“吃飯還要先洗澡?”
洛萸沉默了,原來是她誤會了。
她尷尬的解開安全帶下車,故作鎮定:“飯前儀式感嘛,不過如果是和教授您一起吃的話,我可以遷就您的。”
她一副可愛乖巧的樣子。
周攸寧沒再和她多說一句話,門童開了門,等他們進去。
一樓是待客區,二樓才是餐廳。
旁邊架着一台三腳架鋼琴,穿着白色西服,帶戴着禮帽的男子正彈奏一曲藍色多瑙河。
就餐的人不多,只有寥寥數人。
服務員將菜單遞給周攸寧,後者又轉遞給洛萸:“看看想吃什麼。”
洛萸粗略的看了一眼,只要了份焗土豆千層。
服務員推薦他們這邊的紅酒。
洛萸裝成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婉拒了,改成了牛奶。
服務員走後,她雙手撐着臉,故作可愛天真,捏着嗓子發嗲:“人家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胃這麼小,吃一點點就飽了。”
她本人屬於那種美艷而不俗氣的類型,好看的很直接。
和可愛兩個字完全搭不到邊。
周攸寧看了她幾秒鐘,洛萸被看的有些心虛,移開視線,喝了口水潤嗓子。
太他媽丟人了。
那句話是怎麼說來着,人生處處是驚喜。
可不是嘛。
要不然怎麼會在這種地方遇見那對狗男女。
夏瀾臉色不太好看,像是剛哭過,周向然溫聲安慰她:“這種事情是她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你不必太過自責的。”
夏瀾哭的身子顫動:“可我總不能親眼看着她誤入歧途吧。”
洛萸靠着椅背坐着,下顎微抬,看着面前這副救贖與被救贖的好戲。
同樣的,周向然也看到她了。
深邃的眼閃過一絲異樣,他下意識的鬆開扶着夏瀾的手就要過來:“阿盞。”
夏瀾回過神來,急忙拉住他:“向然,你忘了待會還要陪我找嬌嬌嗎。”
周向然安撫好她的情緒:“我先和她說幾句話。”
夏瀾看向洛萸的眼神有幾分戒備。
洛萸又要在周攸寧面前保持人設,又咽不下這口氣。
於是委屈的站起身,走到周攸寧身側坐下。
椅子一挪再挪,胳膊挨着胳膊,她才停下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的從周攸寧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名為安全感的東西。
周攸寧垂眸看了她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周向然直到走近了,才看清她身側還坐着一個人。
他先是一愣,然後眉頭緩緩皺起:“二叔?”
對於周向然的出現,周攸寧似乎並不意外,只微抬下顎,敷衍的問了一句:“過來吃飯?”
周向然看了眼洛萸,又看了眼他們碰在一起的胳膊,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關係變得這麼親密了。
“嗯。”
夏瀾早就跟過來了,站在周向然的身後。
周攸寧看到她了:“女朋友?”
夏瀾一下子就低下了頭,臉色微紅。
洛萸氣的五臟六腑都快炸掉了。
周向然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請求道:“二叔,我可以和洛萸說幾句嗎?”
意思是嫌他礙事了。
周攸寧剛抬了下手,意識到他的舉動,洛萸急忙挽住他的胳膊,可憐巴巴的盯着他看。
周攸寧沉默片刻:“我喝口水。”
洛萸的手稍微鬆了松。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又如同一塊磐石般,將她的懸着的心壓下。
“放心,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