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緣由
“什麼事?”陳長生一驚。-====-
“官府受了翠煙宋家的指使,抓了尊主的哥哥,誣賴說他和你合謀偷取了貢桃,四處販賣以謀私利,令兄抵死不認,受刑不過在公堂之上咬舌自盡,你大嫂認了罪,推說你乃是主謀,令兄不過是被脅迫的,現在……官府的捕快,還有宋家的人就在外面呢,只等尊主一出現就把你捉拿歸案……”
“呵呵,蘇蘇,這個玩笑可是一點也不好笑。”陳長生臉色一忽數變,卻是強笑道:“我跟宋家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們何必費盡心機的誣陷於我。”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話尊主總聽人說過吧。”
陳長生看到蘇蘇那滿臉純真的俏臉上在這一刻浮現出來極不相稱的滄桑和悲苦,雖覺得詫異,卻沒心思再多做理會,懷着萬一的希望道:“就算這都是真的,你又是怎麼知道的?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你現下可是離不了這山水畫的,此處……”
“他說的。”蘇蘇反手指了指一旁。來福很湊趣的拖出來個滿身傷痕,血肉模糊的男子,瞧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竟然是個捕快,不過此時臉色蒼白,雙眸發灰,顯然已經斃命多時了。
蘇蘇不等陳長生再問,又繼續道:“我也想到了他興許是在撒謊,是以趁着他元魂未散時又拷問了一下,前後所說,並無二致……”
“這麼說都是真的嘍!”陳長生的聲音有些乾澀,怔怔的坐在那裏宛如泥塑木雕一般。
“千真萬確。”
大哥死了,是被我牽連的,怎麼會這樣?宋家高高在上,為什麼要和我們這些升斗小民過不去,這都是為什麼?
無數的憤懣的念頭湧上心頭,宛如一點點的火星,在陳長生的心中漸漸累積,最終轟然一聲,成了燎原的怒火,焰騰騰直衝九天,燒的他五內如焚,燒的他雙目盡赤,燒的他怒髮上沖冠。
恍惚間,陳長生腦海中閃過了火丁臨走時說的那句話:“塵緣如絲,牽絆身心,揮劍斬盡,方得逍遙。”
這塵緣真就這樣斷了嗎?
想起了幼年時,大哥和自己相依為命的景象,陳長生的臉上淚水就止不住的洶湧而出。
不,絕不。
就算大哥真沒了,這筆血海深仇我也一定要加倍償還,宋家,我陳長生與你們誓不兩立、不共戴天。
緩緩的吐掉了胸口之內壓着的濁氣、悶氣,怨氣,陳長生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宛如漆黑夜幕中寥寥寒星,明亮而冰冷,讓人不敢正視。
而陳長生的氣勢也在這瞬間迥然不同了,瑩潤如玉的面孔上多了一抹月輝一般的皎潔光澤,給人的感覺卻是有了些生人勿近的味道。
下一刻,陳長生已經從山水畫閃了出來。
“啊!”
一聲驚叫,是一留守在草舍之中的衙役發出去的,只是他被眼前這詭異的一幕而嚇的夠嗆,張大了嘴巴,手指着憑空出現的陳長生想要出聲,但是陳長生的手指卻已經死死的卡住了他的脖子。
“蘇蘇,逼死我大哥的人中有沒有這人的份?”陳長生心念一轉,在心海中傳聲道。儘管蘇蘇現在不能離開山水畫,不過因此山水畫和陳長生的心魂相連,也就使得他倆心意相通,念頭一轉,彼此的想法就已經明了了。
“沒有。”蘇蘇嘟囔道:“何必枉費這樣的氣力,通統殺了豈不是一了百了。”
“蘇蘇……”陳長生的聲音低沉了幾分,責怪之意不言自明。
“行行,算我錯了,你是心慈手軟的好人,我是罪大惡極的壞人,這總成了吧。”蘇蘇撅起了小嘴,很是委屈的道。
“冤有頭債有主,我又何必多做殺孽呢。”說著,陳長生的手一揮已經劈在了此人的脖頸子上,將他打暈了過去,隨即邁步走出了茅舍。
官府派來的衙役捕快以為陳長生藏在青丘山上,正漫山遍野的尋找呢,卻不知道他已經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身後。
陳長生腳踏縮地成寸,來去如電,讓人防不勝防,每瞅見一人必定讓蘇蘇先確定一下是否在公堂之上對大哥用過刑,若不是,直接打昏。若是的話,則是打斷一條腿。
儘管對於宋家恨意滔天,但是陳長生卻不願意遷怒不相干的人,更別說是這些凡夫俗子了,打斷一條腿以示懲戒也就夠了。
這些捕快疼的死去活來,放聲嚎叫,引的其他捕快紛紛來查看究竟,卻再次成了陳長生的獵物,或被打昏或被斷腿。
轉眼之間,青丘山上能站着的衙役或者捕快已經再無一人,陳長生看着腳邊痛哭慘叫的眾人,環顧四周,冷冷道:“既然在左近,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出來吧。”
話剛說完,腳尖向下一點,黃濛濛的光芒剛一沒入土中,就聽到轟隆一聲巨響,相隔十丈外的一處樹叢后竟然冒出了一根碗口粗細的石刺,宛如雨後竹筍一般,飛速生長直衝上天。
嗖。
與此同時,一抹爛銀色的光華驟然閃過,宛如一點寒星般刺向陳長生的眉心處。
陳長生指訣變化,腳下一滑,已經輕輕飄飄的避開了這柄三尺長的飛劍,冷冷的看着被自己的土刺術逼出來的宋家管事,一字一句地道:“為什麼要害我們?”
“你若是不死的話,我自會告訴你的。”宋家管事冷哼一聲,右手的劍訣一引,那柄懸浮在半空中的飛劍毫光一閃,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圓弧,扯出一片耀眼奪目的光幕鋪天蓋地一般的朝着陳長生席捲而來。
自從修道以來,陳長生這是第一次與人對敵,不過他心中殺意凜然,卻是一點也不驚懼,更沒有絲毫的緊張,眼見着飛劍襲來,腳步一邁,電光火石間就就已經欺身到了宋家管事的身前,大喝道:“你有飛劍,我有拳頭。”
拳隨話中,砰的一聲就結結實實的砸到了宋家管事的面門上,盛怒之下,陳長生的拳腳又哪裏會有什麼輕重,再加上他平素里修鍊《混元五行經》,以靈元填補後天虧損,筋骨血脈之強,又豈是身體孱弱的修士所能比的。
轟。
宋家管事跟個破麻袋似的被打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滾才掙扎着爬了起來,滿頭滿臉的鮮血不說,鼻子也塌了,右眼被陳長生方才的一拳打爆,烏珠迸出,鮮血淋漓,剩下的左眼死死的盯着陳長生,呼呼喘着粗氣吼道:“哪有你這樣的修士?竟像個街頭的青皮一般揮拳相向,簡直是丟盡了修士的臉面,輸在你的手中我死都難以瞑目。”
“哼哼。”陳長生冷哼一聲,邁步向前,剛要揪着他的領口質問他為何要陷害自己時,就聽到蘇蘇道:“小心身後。”
陳長生探手將晃晃悠悠的宋家管事給抓在了手中,反手已經擋在了胸前。
撲哧,那柄在宋家管事駕馭下,原本偷襲向陳長生背後的飛劍此時卻是收束不住刺在了自己胸前,斑駁不純的劍光衝擊下,頓時將他胸口之內的五臟六腑轟的爛碎如泥。
“你……”宋家管事揪着陳長生的袖子,一隻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艱難地道:“使詐。”
“我這也是跟你學的。”陳長生反手拔出了扎在他胸口的飛劍邊緩緩朝外拔邊道:“你可以放心的死了,宋家的人我早晚都會一個不少的都送下去陪你的。”
“尊主,且慢!”見陳長生要揮劍斬落宋家管事的腦袋,蘇蘇連忙出言阻止。
“做什麼?”陳長生停下手來,凝視着飄在身旁的山水畫問道。
“我想用搜魂之法,看看能不能從他未曾消散的命魂之中問出點什麼有用的東西了。”見陳長生有些遲疑,蘇蘇又補充道:“也許能對你找宋家報仇有點幫助呢!”
“好吧。”陳長生最終鬆了口,趁着宋家管事還有一口氣在,將其扔進了山水畫中。
陳長生並沒死盯着拷問的過程看,對於他這個不久前還是個老實巴交的農夫的人來說,為大哥之死一怒殺人就已經是極限了,像是折磨宋家管事魂靈這樣的兇殘之事,他實在是有點無法承受,太殘忍了。
不過蘇蘇似乎並不以為然,輕輕巧巧的將宋家管事的命魂拘在手中,宛如小貓擺弄抓來的耗子一般,盡情的玩弄了夠,將宋家管事折騰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為求速死,竹筒倒豆子似的將所知道的一切全都招供了出來。
“尊主……”
“說吧,我聽着呢。”
“上次宋家管事在令兄的壽宴上見過了那壽桃后,很是喜歡,臨走時便討要了兩個,吃過一個之後覺得甚是美味而且有絲絲靈氣,就將另外一枚桃子獻給了宋家現任家主宋公明的小兒子宋默然。”
“宋默然一見大喜,待到聽說此桃乃是無權無勢的尊主種出來的,就動了覬覦之心,原本是想着先污衊您一下再設法將你從牢獄之中搭救出來,以此施恩賣好,只是不料令兄卻死活不肯將這盆子髒水往你身上泡,最後還……”
“於是這些人才想着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就來個假戲真做,將你扣押之後再嚴刑逼問,自然可以從你的嘴裏將種植桃樹的法門拷問出來……”
陳長生聽到這已經是怒火騰騰,一擺手道:“不要說了。”反手一劍,將宋家管事的頭顱給斬了下來。
來到山水畫外,陳長生站在青丘山上,眺望着山腳下的桃源村,儘管心裏很想去家裏祭奠大哥,但是又怕會給懷有身孕的大嫂帶來無妄之災,只得將這個念頭按下。
拿着那柄劍鍔上刻着疾風倆字的飛劍,斬了一段樹榦,親手削了個大哥的牌位,立在茅舍之內,又將宋家管事的頭顱供在靈前,悲聲道:“大哥,都是我牽連了你,今生今世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必定要屠滅宋家以告慰你在天之靈。”
禱告完了,陳長生又將那些衙役、捕快們都喚了過來,命他們在大哥靈位前面磕頭賠罪,這才趕他們下山。
他則在令牌前長跪不起,直到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陳長生這才站起身來,遙望着東南方,心道:既然你宋家冤枉我偷了仙桃,那好,那我就偷了給你看,皇帝老兒若是要怪,這筆賬就算在你宋家的頭上吧。
長豐縣自古就盛產蜜桃,但是卻以長在桃源村外七八里一片三十來丈方圓的土坡上的一株不知道多少樹齡的桃樹上結的桃子為最佳,不但汁多味美,據說吃了后還可以延年益壽,妙處無窮。
相傳這桃樹乃是天上神仙路過長豐時,湊巧吃完了一個仙桃后隨後將桃核扔了下來,就落在了那裏,天長日久,吸收了天地靈氣后,這才有了這麼顆與眾不同的仙桃樹。
自打延慶國建立之後,在此建了個御桃園,更將仙桃樹結的桃子定為貢桃,除了皇帝之外是沒人可以享用的,為免閑雜人等窺視,還駐紮着不少的兵馬一年到頭的嚴加看守。
待到夜色濃重,如同墨染時,陳長生施展着縮地成寸,腳尖虛點,連番閃動就無聲無息的到了御桃園界牆之外。
御桃園四周方圓七八里內,連個雜草都沒有,不過卻有座軍營,據說在此守護仙桃樹的就是皇帝身邊最驍勇的御林軍。
陳長生瞥了一眼那高聳的城牆,他甚至連絲毫的猶豫都沒有,直接就已經撞了過去,袖中的手指飛快的掐了幾個指訣,身上一抹細不可查的黃濛濛的光輝籠罩在身上,那堅固的條石搭建的高牆在他面前頓時如空氣一般,毫無阻礙的就穿了過去。
也許此人有人見了,多半會驚呼:穿牆術。實際上這不過是陳長生剛剛學會的土行術而已。
土行術,顧名思義,就是暢快自如的在土中行走,世間萬物,皆在五行之中,除了土壤之外,就連石頭也可以算在土行之中,自然可以用土行術輕鬆穿過。
其實陳長生穿越之後也暗呼僥倖,如果這城牆若是磚頭堆砌而成的他可就不敢這麼幹了,否則的話,只怕會當場撞個鼻青臉腫,究其原因,也是因為粘土過火之後而成磚,摻雜了幾分火氣,已經算不上是純粹的土行之物了,而這恰恰是土行術最忌諱的。
在陳長生看來,這也許就是土行術雖然神奇卻只是被列為小小的術法的原因,固然是忌諱多多,也跟在土裏鑽進鑽土宛如土撥鼠似的,實在跟仙人飄渺物外的風範不搭邊,想必除了自己之外,整個修真界沒有幾個人會舍了臉面學這灰頭土臉的土行術吧。
不過,陳長生卻並不在意這些。
穿過界牆后,瞥了一眼裏面,只見一隊隊身着甲胄,手持兵刃的御林軍手持燈籠,在園內巡視,守衛之森嚴,只怕就是只蚊子也未必能夠飛的進去。
不過陳長生卻是並不在意,手裏掐着法訣,身上有一抹黃濛濛的光華流轉,原本堅硬的地面頓時變得柔軟如水,他的身子一沉,就如同魚兒進了大海,輕快的朝前面潛行而去。
數息之後,陳長生已經到了御桃園的最核心處,正在他還想着再接再厲的繼續朝前突進時,陡然間覺得眼前黃光一閃。
嘭。
一聲悶響之後,他的腦門就已經重重的撞在了面前的一層弧形的土牆上。
“怎麼回事?”
陳長生一驚,幸好他現在也不是第一次使土行術的菜鳥修士了,要不然這驚駭散了一口靈元,只怕會生生憋死在這大地之中。
這話自然是問和他心神相通的蘇蘇的,儘管她的記性時好時壞,但是大多時候還是能說出個所欲然的。
陳長生心裏最想知道的是為什麼以前穿山入地屢試不爽的土行術這回被撞了牆,並且這牆並非是磚砌成的,它就是單單純純的土壤,只是顏色,似乎和平素見的略有些不同而已。
“這裏被人加持了聚靈法陣,原本只是聚斂四周的土行靈氣來滋養桃樹,只是沒想到長年累月的積累,倒是讓這泥土中的土行靈氣充沛異常,以至於和別處不盡相同了,再加上裏面長滿了桃樹根須,尊主穿過不去也不奇怪。”
蘇蘇雖在山水畫中,不過卻也看的到外邊,瞥了一眼就道出了其中的緣由。
“那該如何是好?”栽花種樹他都算是內行,可是在不驚動那些駐守的御林軍的前提下將這偌大的樹偷走,他還真是沒什麼經驗,因此只能向蘇蘇虛心討教。
蘇蘇咯咯一笑道:“放心吧,我自有辦法。”說著低聲嘀咕了兩句。
陳長生一聽不由得在心中暗叫了一聲苦,不過既然都到了這裏,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他也就再不想別的,噌的一聲就從土裏竄了出去。
仙桃樹周圍五十丈之內,乃是禁區,就算是受命守衛的御林軍也是不敢擅自靠近的,可是在此之外,卻是他們巡視的範圍。而陳長生竄出來的地點,恰好就是在五十丈以內,以至於那些御林軍雖然發現了他的影蹤,卻是不敢冒然衝上前來,只能大聲呼喝。
也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陳長生一閃身,一個縮地成寸就貼到了這棵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粗有兩三人合抱,高有三丈的桃樹前,一手按在了樹榦之上,心中急道:“蘇蘇,趕緊着。”
“放心吧。”蘇蘇的笑聲響起,一抹白光驟然綻放,耀眼而奪目。
頓時將個偌大的御桃園中照的亮如白晝,只不過所有的人受此強光照耀,也都是雙目刺痛,一時間根本就沒辦法視物,一個個氣的破口大罵,卻也是半點辦法都沒有,好不容易等到恢復如初,再定睛細看時卻是全都傻眼了。
原來他們的面前憑空多了個巨大的坑,他們一直以來視若珍寶,小心翼翼守衛和照料的仙桃樹竟然已經不翼而飛了,就連地下的土也少了一大塊,變成了一個深有十來丈方圓足有三十丈的大坑。
“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這樣的?!”
所有的人都是面面相覷,就連在此看守桃園的皇家供奉憤怒之餘,卻也是全無頭緒,只好踩着飛劍在空中逡巡掃視,希望能夠找到一點點盜賊蛛絲馬跡,到時候不管他來頭多麼大,都必不與他善罷甘休。
呃,這是什麼?
一點光亮引起了一位供奉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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