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去搶?
俞幼悠將三十文遞上去,又伸手去接那顆廢丹。
但是少年沒撒手,他心覺肉痛,再次強調了一句:“我光買藥材就花了三千……”
俞幼悠嘆口氣,開始講道理。
“你看,這顆丹藥都沒被煉化,是顆無用的廢丹,而且我不知道它是什麼丹,想來也不能治我的病,對我來說是毫無價值的。”
少年有點懵:“是……是嗎?”
俞幼悠一根一根掰開少年的手指,拿走丹藥:“但是我依然願意拿出所有家當買下它,可見我看重的不是丹藥,而是你精妙絕倫的煉丹手藝。”
“欣賞那三千兩銀子的人多,但是欣賞你手藝的,可只有我一個啊!”
少年傻了。
聽着好像很有道理,甚至還很讓人感動,但是為什麼越想越不對勁?
不過還沒等他細想,拿到丹藥的俞幼悠已經跑路了。
她穿過擺滿了棺材和紙錢的東街上,買了兩個饅頭,一邊啃着一邊朝街尾的小巷走。
這條巷子算得上是桐花郡的貧民區,住在這兒的人要麼是家貧的當地百姓,要麼就是來看病花光了積蓄的病患們。
張婆子倒是挺有錢,但是摳搜得髮指,當初買院子都選的最便宜最小的。
俞幼悠為了湊葯錢把傢具都賣完了,這會兒屋裏盪得連張破床都沒。
不過在末世生活的她什麼苦都吃過,拿床破被子裹着躺草堆里照樣能睡很香。
而且她先前用干樹葉堆成的床雖然難看了些,睡上去其實還挺軟,有股桐葉的清香。
把剩下的那個饅頭放好,俞幼悠開始準備做止痛藥。
她從角落取出一套簡陋的茶具,這是先前特意留下來準備製藥的。
末世條件差,三天兩頭被喪屍追殺到荒山野嶺,哪怕俞幼悠是最頂級的醫藥學教授,也習慣了用各種簡陋的方法和工具。
強效止痛藥在末世算是常用藥了,製作過程也不算麻煩。
不過藥材得先處理,有些需要晒乾磨粉,有些需要拿水泡幾天,得等上十天才能做好。
俞幼悠飛快抬頭看了眼牆上畫的標記,算上今天,她來到這世界已經有十八天了。
距離下一次血脈反噬,也只剩十二天。
行,還來得及。
俞幼悠不去多想,動作麻利地開始整理那些藥材。等做足準備工作后,她才摸出先前買的那坨丹藥。
對的,就是坨,因為它壓根沒成型,就是把藥材簡單粗暴地揉成拇指大的一團。
不過這對於俞幼悠來說是好事。
她拿了根針,小心翼翼地將藥丸挑散,原本隱約的醉心花香味頓時變得濃郁起來。
醉心花有麻醉致幻效果,俞幼悠屏住呼吸,一把拽過自己的尾巴捂住鼻子。
很好,這玩意兒還是有用的。
一點一點把破碎的醉心花挑揀出來后,俞幼悠呼出一口氣。
在末世很多植物都滅絕了,藥物極度稀缺,有好幾種俞幼悠都只在書上見過。
但是包括醉心花在內都無毒,且大部分都還是補藥,直接吃都沒事。
全是好東西啊!
先前做止痛藥還剩了些材料,俞幼悠便取出一些,按比例加在這些補藥里。
不一會兒,她就弄出了三粒新藥丸。
工具簡陋,她這三粒藥丸跟先前那坨丑得不分上下,但配方一改效果倍增,她拿了一顆泡水喝了杯,感覺酸痛的胳膊都舒服了些。
忙活許久,俞幼悠伸了個懶腰,才發現天色都變暗了。
她正打算拿冷饅頭啃的時候,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和狗叫。
“哪家的臭流氓居然敢來爬牆,以為她家沒人就敢來欺負這丫頭是吧?”
“狗蛋,咬他!”
俞幼悠連忙跑出去,就看到鄰居花嬸子端了碗面,一邊罵一邊指揮她家黃狗咬人。
而另外一個人被狗嚇得夠嗆,死死扒拉着俞幼悠家的牆頭不敢下來。
那少年也看到了俞幼悠,連忙揮手:“哎!是我啊!都說了我認識她了!”
俞幼悠有點意外,居然是白天煉丹的那兄弟?
聽俞幼悠說認識這人後,花嬸這才牽住狗蛋。不過她依然不放心,把那碗面塞到俞幼悠手裏,然後瞪了一眼少年。
“俞丫頭你慢慢吃,有事兒就大聲喊嬸子。”
少年一臉無辜:“我看着像壞人嗎?她怎麼還防着我!”
俞幼悠端着花嬸送的面,堵在院門口,很警覺:“你來我家幹嘛?”
該不會是終於反應過來,想要把那顆丹討回去的吧?
少年卻沒有提丹藥的事,而是笨拙地從牆上翻下來:“能先讓我進去坐坐喝杯水不?我在牆上趴了一下午,腳麻了。”
俞幼悠這次倒沒攔,還真挪步讓他進了。
結果少年一進門就看傻眼了,這怎麼啥也沒有?
俞幼悠盤腿坐在泡桐葉上開始吃面,順便遞了杯茶過去。
少年在牆上掛久了腿疼得厲害,也不嫌棄,馬上學着她的樣子墊着葉子坐下,再拿過茶灌下一大口,誇了句:“這茶味兒不錯。”
俞幼悠沒理他。
他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紹道:“我叫啟南風,桐花郡本地人,今天不小心迷路走到了你家門口……”
“本地人還迷路?還迷到了我家牆頭趴着?我信你個鬼。”俞幼悠毫不留情戳穿。
啟南風想哭。
雖然事先找人看過丹方確認無誤了,但畢竟是第一次動手煉丹,啟南風心裏也沒譜。
先前他是剛買到個新丹爐,太過興奮所以帶着丹爐直奔西街現賣藥材煉丹,本來打算當眾煉顆丹裝個逼,等丹藥真被買走了,才開始擔心真把人吃死了。
可是他總不好直說自己是擔心那顆丹真有毒,跟了一路過來偷看她死活的吧?
那未免顯得太沒有自信了!
啟南風只好扯開話題:“你就住這兒啊?你家裏人呢?”
俞幼悠很淡定:“死光了。”
啟南風被噎住了,不知道為啥,他覺得俞幼悠這句話說得還挺輕快?
他心裏浮現出一個可怕的猜測。
這丫頭該不會是家人死光了,所以也不想活了吧?而且看她這樣子,也的確像是有什麼大病。
她家窮成這樣子,先前又說那三十文是全身家當,難不成是故意亂買葯吃,準備找死?
啟南風正色,勸說道:“你還小,還有大把的機會。”
俞幼悠:“???”
啟南風故作老成,語重心長繼續說:“咱們桐花郡到處都是郎中,你肯定能治好病的。”
“普通郎中治不好,還能去丹鼎宗找丹修嘛。”
聽到這裏,俞幼悠終於來了興趣,提出早想問的問題:“丹修到底是什麼?丹鼎宗又是什麼?”
俞幼悠的渣爹是個劍修,所以原書中根本沒有怎麼提過丹修這一職業。
也就只出現過一位美女丹修,用自己的心頭血替他煉了粒療傷的靈丹。原文中煉丹的原理和經過都沒寫,着重描寫的是渣爹與這位美人雙修的過程。
末世的娛樂項目太少,俞幼悠手上就這本小說,當初把那個過程看了足有七遍。
啟南風對俞幼悠的無知倒也不驚訝,畢竟她看着年紀還小,而且普通人不知道丹修也是正常的。
他解釋道:“丹修也是修士的一種,從低到高分為一品到七品,在高品丹修面前,沒有什麼病是一顆靈丹不能解決的,如果不能,那就來兩顆。”
“因為在此道上有天賦的人極少,加上晉陞艱難,所以丹修在整個修真界都備受尊崇。”
看到俞幼悠聽得認真,啟南風有點得意,伸出手咳了聲:“說太多,有點渴了。”
俞幼悠立刻為他遞來第二杯茶。
啟南風心滿意足,繼續解答。
“至於丹鼎宗,那是整個東境唯一的丹修門派,地位非凡,能進丹鼎宗的無一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俞幼悠點點頭,然後發出靈魂拷問:“所以你也是丹鼎宗的弟子嗎?”
啟南風一時語塞:“我……我還不是……”
他又飛快補上一句:“不過十日後就是丹鼎宗的入門考核,我馬上就會成為丹鼎宗外門弟子了!”
看俞幼悠病怏怏的樣子,啟南風又透露了一個消息:“每年入門考核的時候,丹鼎宗都會開放山門,有不少病患都會去跪求丹修賜丹,你也可以去試試。”
俞幼悠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看到自己沒把人毒死,啟南風也安下心,準備離開了。
想起門口那條大黃狗,他有點發虛:“我找不到路,你出門給我指指?”
俞幼悠還真好心地送他到了院門口。
不過就在啟南風準備走的時候,俞幼悠突然伸手攔住了他。
“茶水錢二兩,謝謝。”
有沒有搞錯?一杯茶就要一兩?!
啟南風頓時不樂意了,雖然自己錢多,但是他不覺得自己人傻。
然而他剛要擼袖子理論,動作卻突然僵住了。
俞幼悠腳邊那條叫狗蛋的大黃狗這會兒正盯着啟南風,齜牙咧嘴地低聲嗚嗚叫着。
啟南風:“……”
在猛犬的威懾下,啟南風被迫支付了這二兩茶水錢。
他怕被狗咬,一邊在心裏罵罵咧咧,一邊飛快跑路。
不過跑着跑着,啟南風突然停下腳步。
“咦?我的腿怎麼不痛了?”
非但僵腫的腿不痛了,他現在整個人都精神振奮起來,就跟嗑了大補丸一樣!
啟南風想了會兒就不糾結了,美滋滋:“我果然天賦異稟,是塊修真的好材料!”
*
接下來的幾天,俞幼悠都在忙碌。
天公作美,陰沉了半月的桐花郡重見陽光,俞幼悠把藥材晒乾后磨成粉,總算趕在第十天把它們搓成了十多顆小藥丸。
半妖的血脈反噬一次比一次厲害,這次她要迎接的痛苦要比原身記憶里還可怕。
如果不快點弄出特效止痛藥,她大概又要死一次。
不過現在很明顯了,想要活命只能去丹鼎宗試試。而且研究了一輩子藥物,她對丹修這門職業還真的挺有興趣的。
把止痛藥丸貼身放好,俞幼悠背上行囊出門了。
天色尚未明,門口的狗蛋盤蜷着睡成一團,自從那天啟南風來爬了牆,花嬸就一直讓它來俞幼悠這兒守着。
這條巷子住着的都是窮苦人,自己過得不容易,卻都還是在想辦法照拂她。
俞幼悠摸了摸狗頭,從行囊里摸出個饅頭分給它。
路過巷口的水井時,俞幼悠駐足片刻,把剩下的那粒大補丹丟進去。
她踏着氤氳的霧氣,充滿鬥志地朝着城外的那座高山走去。
一刻鐘后。
累得頭暈眼花的俞幼悠大喘着氣,拄着木棍攔住了一輛牛車。
“大叔,五十文,載我一程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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