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

暴君

鄰桌的交談還在繼續。

隔着一重半透明的簾幕,徽樂看到鄰桌是兩個貴族在交談,其中一個相貌柔和甜美,眼圈通紅,惹人憐愛,是個十足的美少年。

“可是……”少年一開腔,聲音也柔軟至極,略帶着些委屈,“陛下拒絕了我們家族的邀約。”

少年對面的棕發中年人說:“陛下是有點抵觸貴族。但你不一樣。”

他壓低了聲音,“……畢竟,你的家族可是二世的母族。”

這句話剛落,裴沉疏的氣勢陡然一變。

他原本有些看戲的嘲弄,現在眉目間卻浮現出一絲冰寒戾氣。

徽樂的聽力太好了,他注意力一集中,就能清晰地聽到每一個字,哪怕隔壁這倆人說的是悄悄話。

“二世”,這指的是裴沉疏的母親、上一任帝國皇帝!

也就是說,那美少年可以算作裴沉疏的某個表弟?

草,好大八卦!他可不想聽這種密辛!

“哼……可是陛下現在從不提起他的母親,也不顧及我家族的榮光。”少年嘴上反駁了一句,但語氣明顯被安慰到了,綻開一個楚楚可憐的笑,“算算時間,陛下現在差不多也該回到帝國啦。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克絡易伯爵。”

少年的話被打斷了。裴沉疏單手撩開那重紗幕,森然笑道,“許久不見,原來你這麼想念我。”

“!!”

嘎吱一聲,那棕發男人嚇得直接站了起來,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刺耳巨響。他臉色蒼白,好似大白天活見了鬼,名為克絡易的少年也失聲道:“陛、陛下?!——您怎麼在這裏?!”

徽樂默默放下叉子,提前舉起一隻餐盤當成擋板。

他已經預見到了流血事件的發生。

裴沉疏臉上掛着笑,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和善,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愈是笑、說明事情愈是難以收場。

“我如果不在這,要怎麼聽到你對家母抒發的懷念之情呢?”

他低笑兩聲,徑直走到克絡易面前,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你這麼想念家族的榮光,不如我現在就送你去見先祖吧。”

“吼——”

就在裴沉疏跨步而出的那一瞬間,白色的老虎也具現而出,咆哮着撕開了簾幕!

“……啊!!!”

“哐當——”

“怎麼回事?!等等,那是……?!”

“陛下!是陛下!!”

剎那間,整個大廳都亂了起來!

“陛下、您不能殺我……!我是……二世家族的……”

尖叫聲中,克絡易驚懼至極,“您不能殺我!求求您!——呃!”

他臉很快憋得通紅,意識到自己真的可能會死!

裴沉疏大笑,低下頭形容親昵,彷彿很愉悅似的說:“是嗎?可我記得,像你這樣蠢腦袋我已經砍過不下一百個了。”

對面的棕發男人徹底崩潰了,甚至駭得尿了褲子,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

大廳里原本的音樂早已被遮蓋,貴族們享用的盤盞、上好的美食酒水灑落一地,白虎嬉鬧地追逐着貴族,把不少人嚇得六神無主。

徽樂覺得,對於這些貴族來說,恐怕見到魔鬼都比撞見陛下殺人要好。

裴沉疏從來不是個講究的皇帝。

貴族間表面上不敢,但私下裏都覺得他“不體面”——不講究禮儀,不講究場合,不講究所謂貴族榮耀。

就比如現在。

其實截止十分鐘前為止,徽樂都不太能把裴沉疏和那些資料對起來。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這個人,切切實實是個瘋子暴君!

克絡易瞳孔很快開始渙散,喉嚨里發出氣音。

裴沉疏冷漠看着他,指節緩緩收緊,這種殺戮的感覺彷彿點燃了他體內的暴戾因子,那雙綠眸里瞳孔縮成一道豎線——

但裴沉疏卻忽然閉了閉眼,失去了興緻似的,嗤笑一聲,鬆開手,抓着克絡易的頭髮把他的頭往下一按!

哐啷!

他們那一桌也有一盤藍煙章魚,克絡易的臉直接被按進了這道菜里。

徽樂:“……”

瞳孔地震。

章魚盤結在少年的臉上,像什麼恐怖的寄生,克絡易捂住自己青紫的脖子劇烈咳嗽起來。裴沉疏丟下他,轉向一旁:“還有這位——”

他作思索狀,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爵位,旁邊有人顫巍巍道:“是、是格蘭特公爵。”

“哦,格蘭特公爵。”裴沉疏俯身道,“我不知道,我帝國的中年男性貴族還有做媒的愛好?”

他拎起格蘭特的領子,像拖死狗一樣把人拽到落地窗旁邊,問:“這裏的泳池好看嗎?”

格蘭特不住顫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那兒了:“好看,陛下……”

他“嗚嗚”地哭了出來,“特別好看……”

裴沉疏嘻嘻道,“既然如此,你就下去看吧。”

下一刻,加固鋼化的落地玻璃嘩然碎裂,身材肥大的中年公爵從天而降摔進了深水區里,滿池的客人像被驚動的鴿子,嚇得嘩啦啦往岸上跑。

裴沉疏站在滿地玻璃碎片里,居高臨下望着地面。

而這時,餐廳里該跑的人也都跑完了,連克絡易都逃走了,只剩下空蕩蕩的一片狼藉。四周都沒有聲音了,白虎突兀地尖嘯起來,身形顯出一種不穩定的波動。

徽樂忽然嗅到了一絲危機感,出聲道:“那個,陛下,我們還吃嗎?”

裴沉疏慢慢轉頭,看到他手裏舉了個盤子:“……”

看樣子還舉了挺久。

他氣得笑了。

但他眼前的血色也莫名平復下來,撈起一塊白色的餐巾,擦了擦自己的手丟到一旁:“伯爵,打擾你用餐的心情了。”

徽樂:“哎,不打擾不打擾。”

裴沉疏走到他面前,忽而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徽樂,你也好奇我的母親的事嗎?”

徽樂明智地知道到這是個危險的問題,道:“不好奇。”

新月二世,裴沉疏的母親,上一任帝國皇帝。在他之前看的資料里,這對母子間具體發生了什麼、雙方對彼此的態度是什麼,都從無定論。

可誰沒點不想說的家事?

裴沉疏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璀然輕笑:“你還想吃什麼?現在不用錢了。隨便點。”

徽樂:“好的……嗯?”

你哪是皇帝,你是土匪吧!

*

最終這頓飯,徽樂一個人坐享一個餐廳。

實話說,裏面正常的飯菜還是很美味的,徽樂吃得十分滿足,心想下次還來。

——就是不知道經過這一出,倒霉的老闆還敢不敢再開了。

裴沉疏還是什麼都沒吃,坐在對面神情莫測地摸了好久白虎,等徽樂吃完才把老虎收回了精神域。

那之後,徽樂就搬進了皇宮裏,正式開始了“未婚妻”生活。

他接下來幾天斷斷續續聽到了消息,說陛下安撫了那天受驚的貴族,但沒有表態那兩家;說皇宮的隊伍又開始整治貴族風氣了……

不過這些都和一條鹹魚沒什麼關係。

餐廳事件之後,裴沉疏一連十幾天都沒有再見他,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要避着。但皇宮給他的安排都很大方,徽樂簡直樂不思蜀。

這和他在宗門時的生活很像,只是以前他是要負責供給宗門的煉器的,現在被白養着過了十幾天,徽樂終於有些不好意思了。

於是,第十五天,裴沉疏坐在辦公室里的時候,聽到了孔雲歌的彙報。

“直播?”

他重複了一句,有點好笑。徽樂想賺錢的方式為什麼這麼……離奇?

裴沉疏轉了會兒筆,等孔雲歌出去了,盯了幾秒光屏,打開了彙報里所說的直播間。

入目第一條彈幕:【這主播什麼名字,淡泊明志,我感覺像看見了我媽。】

裴沉疏:“……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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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裴:戒鹹魚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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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魚和帝國皇帝聯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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