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主僕倆眼睜睜地盯着那邊的兩個人,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裴硯禮跟前的姑娘不知同他說了什麼話,面上露出類似嬌憨害羞的神色,低垂眼睫,臉頰微紅。反觀裴硯禮倒是情緒淡淡,並未表現出另類異樣的表情。
怔怔看了會兒,惠然側目看向明驪,小心翼翼道:“姑娘傷心了嗎?”
“啊。”明驪恍然眨眨眼,隨後笑了起來:“既然他無礙,咱們就回去吧,好冷啊。”
說完這話,她像是並未受到任何影響似的轉身往回走。
惠然跟在她身邊偶爾打量着。
這些天來,明驪對裴硯禮的上心程度是惠然看在眼裏的,要說沒有感情,那最起碼也有七八分的心動。眼下看見這幕場景,明驪心裏肯定是難受的,否則的話她的臉色也不會這樣怪異。
兩人悄無聲息地回到漪瀾院。
明驪解開披風喝了口水,低着腦袋像是在思索心事。
惠然從小廚房拿來一份蘋果羹,放在明驪面前,鼓足勇氣后認真道:“姑娘您別難過,淮安王同今日那位姑娘,應當是認識許久了,否則的話也不會那樣親密。您眼下明白這些事情也好,免得日後越陷越深,難以自拔。”
明驪絲毫沒注意聽惠然在說什麼,這會兒滿腦子都是有關那個少女的事情,她記得上輩子自己的確是在哪裏見過她,那人隱隱約約看上去,神智似乎有些不大好。
同自己一般大的年紀,說起話來總是格外的幼稚。
不僅如此,她似乎有些不記事兒。
只可惜前世對她無關緊要的人,明驪此時縱然仔細回想,發現也並沒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忽然被惠然晃了下,明驪回過神來:“啊?什麼難以自拔?”
“姑娘……”惠然擔心的看着她,小聲自言自語:“可別是傷心傻了吧……”
明驪的喉嚨上下吞咽幾下,轉瞬就明白過來她在想什麼,好笑地揉揉她的臉道:“你在想什麼啊,淮安王身邊有別人不是更好嗎,這樣的話,她在這個世上就不是只有我心疼他了啊。”
惠然不解:“姑娘不傷心?”
“不啊。”明驪扭頭,隨意攪了攪蘋果羹:“這有什麼好傷心的。”
惠然:“我還以為姑娘對淮安王殿下……”
“傻丫頭,你怎麼會這麼想,當初我便告訴你了,我真的只是覺得他很可憐,我想幫幫他罷了。”明驪起身走到妝鏡前,緩慢地卸下釵環:“如今相處的多了,越發覺得這人其實並沒有旁人說的那般不堪,相處起來倒也多了幾分好友般的真心。”
待他好些。
至少日後奪位之爭,霍家在裴硯禮眼中算不上對手。
這話明驪自然不敢當著惠然的面說,拆卸了頭飾又洗漱乾淨,明驪今天好不容易能偷個懶,於是鑽進惠然給她鋪好的被窩裏,伸手拉了拉,蓋過下巴閉眼睡去。
惠然安靜收拾完一切,放下帷幔的時候,目光疑惑地看了幾秒明驪的後腦勺。見她呼吸逐漸均勻,似乎真的並未受到影響,這才搖搖頭退出屋子。
漪瀾院一切祥和,平遠侯府外不遠處的另一個宅子裏倒是不甚安寧。
淮安王府的那把火徹底燃了起來,裴硯禮不知道陸三使了什麼法子,火還沒燃多久,消息就直接傳進了宮中。他那好父皇終究是坐不住了,怕這個便宜兒子真的死了,毫不猶豫就派人過來滅火。
人很多,火沒多久就被滅掉。
只是火勢太旺,王府裏頭今夜算是徹底沒法住了。裴硯禮不在府上逃過一劫的消息緊跟着放出去,武帝應該是思忖許久,才讓康公公來傳話。
裴彧之在城中有處宅子,他走後武帝還沒來得及處理,於是就讓裴硯禮暫居進去。
武帝究竟是以什麼心情說出的這番話,他絲毫不感興趣。
此時此刻,裴硯禮單手托腮坐在榻上,受傷的那隻腿被擱置在矮凳上,屋子中央的暖爐旁跪着齊德與放毒蛇的青年男人。
男人瑟瑟發抖,齊德卻滿眼怨恨:“你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從開始就清楚我要幹什麼,沒阻止我,就是為了等到現在?”
“那把火也是你放的吧?你可真是好計謀。”
裴硯禮笑了起來,眼底泄露出殘忍的狠意,抵着下頜的指尖輕捻,冷眼睥睨着面前的兩個人。
若不是他腿上的傷還沒有好,齊德壓根不懷疑此時自己很可能已經是地上的一具死屍。可是他現在不能慌也不能怕,畢竟那條毒蛇已經在大火下被毀屍滅跡,更何況這把火壓根不是他放的。
只要他要死不承認就好。他想。
思及此,齊德的氣勢更足了些。
可誰知裴硯禮慢慢坐直身子,語氣泛着涼意與狠戾:“本王收拾你,需要什麼理由?”
齊德渾身猛地一震,瞪大眼睛道:“你沒有證據,你殺了我的話……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要是殺了我,那你也逃脫不掉。”
“就憑你也配?”裴硯禮居高臨下,清雋眉眼染上煞氣。
他微微揚了揚下巴,在門口等着的陸三將麻布袋拉扯着拽了進來,砰的一聲用力丟在齊德的面前。這熟悉的東西讓他渾身顫抖,抬頭看着裴硯禮,只見他緩緩從身側勾出一張紙。
“地上的不認識,那這個呢?”
裴硯禮緩慢勾起唇角,笑意殘忍而又散漫:“這蛇是從外邦人手中得來的吧,多名貴的東西。不過真是可惜,你居然用在了我的身上。”
說完這話,裴硯禮不欲多言。
抬手將那張字據放好,陸三彎腰一手扣住一個人的肩膀,把兩人拖了出去。
齊德恐懼道:“你想要幹什麼?你放開我……”
“老實點。”陸三冷聲斥責。
宅院柴房旁邊的密封屋子裏,陰暗無光,偶爾從被釘嚴實的窗戶縫隙中發出幾聲令人心生懼意的嘶嘶聲響。陸三無聲無息的打開門,將兩人丟進去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將門反鎖。
聽見裏面起初歇斯底里的懼怕尖叫,到後來奄奄一息的求救。
直到沒了動靜,陸三才垂下眼瞼,波瀾不驚道:“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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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王府走水一事當夜便鬧得沸沸揚揚,第二天一早,街坊鄰里都開始知曉昨夜滅火隊是從宮裏頭來的,不僅如此,裴硯禮還被特允住進了裴彧之生前的宅院。
這可不就是武帝態度軟化的跡象。
一時間京中人云亦云,有人道淮安王有東山再起之跡,有人道不過是武帝一時頭腦發熱,還有先前兩月對裴硯禮起過歪心思的人心生懊悔之意。
不過傳言歸傳言,兩三日後就慢慢歸隱塵土。
裴硯禮不再像先前那般拒絕陸三為他請來的郎中,或許是明驪那番話有了作用,來這世上,的確不知是只有一種活法。
陸三是陸聞清的心腹,並不常出現在他跟前,為裴硯禮跑起腿來也不怕別人發現兩人的關係。
日子慢慢過着,轉眼就到了上元節。
這些天裴硯禮的生活似乎並沒有因為武帝的態度而發生改變,只是他發現,自從搬進裴彧之的宅院后,明驪便沒有再來看過他了,就連她身邊那個常來送東西的婢女也不曾出現。
起初裴硯禮認為她或許是有要緊事。
但日子久了,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明驪大抵是膩了,她不願再照顧他了。
這樣的心思一旦湧上心頭,裴硯禮發覺就如同流水般控制不住。吃飯時會想,午憩時會想,甚至喝葯的時候,都會想到她遞來的那顆糖丸和那抹俏生生的笑。
越來越無法琢磨的情緒讓裴硯禮心生躁鬱,他想去問明驪到底怎麼了,也想問問自己為什麼會生出這樣類似長久佔有的念頭。
就在裴硯禮今日出神第九次時,陸三忍無可忍的出現,在他跟前欲言又止:“殿下……今夜橋下放花燈,您要去看看嗎?”
裴硯禮緩緩抬眼。
他深不可測的視線中夾雜了點煩躁,陸三額角生汗,咽下口水張嘴就要道是他多嘴的話,誰料裴硯禮竟狀似隱忍般的點了點頭。
陸三鬆口氣,低聲問:“帶上郭沁姑娘嗎?”
裴硯禮沉默兩秒,繼而不自在地挪開眼:“讓她待在府上。”
“……”陸三明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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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夜裏的橋頭人山人海。
霍含棲用力拽着明驪的胳膊往前竄,顯然對上次的事情心有餘悸,這次生怕與她走散。
兩人站在賣花燈的攤主前,霍含棲鬆開她興高采烈的挑選着。明驪垂眸掃過形狀不一的花燈,她這幾日身子有些不適,沒什麼興緻的移開視線,漫無目的的左右打量。
看見前頭有婆婆賣腕花,明驪戳戳霍含棲的胳膊:“三姐姐,我去那邊看看那個花串,不走遠,你若是買好了就過來找我。”
“那你小心點啊。”
明驪帶着惠然擠出人頭攢動的浪/潮中,慢悠悠地走到那位婆婆跟前,蹲下去在籃子裏好奇地看了看,手指摸摸上頭的那串。
“婆婆,這是什麼花呀?”
“情人花。”婆婆長的慈眉善目,笑起來的樣子格外和藹,她彎下腰湊近道:“這花很香,戴上以後呀胳膊腕子長久留香。”
明驪回頭看了眼惠然,笑道:“真的假的呀?”
“我老婆子做生意從不唬人的。”
明驪被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的樂不可支,淺聲道:“那您幫我挑三串吧。”
籃子裏面的花都很新鮮,惠然付了錢,就看見自家姑娘捏着其中一串腕花的首位朝她湊過來。惠然不好意思地往旁邊避了點,小聲道:“姑娘,這不合規矩。”
明驪抓住她的腕子,撅嘴抱怨:“哪有那麼多講究,就當討個好彩頭嘛。”
於是惠然只能哭笑不得的看着明驪給她戴上,兩人順着原路返回,卻發現霍含棲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隱匿在了人群里。
明驪倒也沒在意,避開人群往旁邊走了點輕聲道:“咱們往前走走,應該就能遇上了。”
“是。”
惠然愛不釋手地摸了摸花串,等再一抬眼,剛才還在跟前的明驪不見了。
就在她着急尋找時,前面不遠處的巷子裏。
光線昏暗,裴硯禮拉着明驪的腕子,正仰起頭兩人目光對視。
明驪舔了下嘴角,率先移開眼。
他們已經好幾天沒再見過,那天之後,或許是得知武帝對裴硯禮轉變了態度,明驪起初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決定休息休息。
這會兒看見被裴硯禮緊緊握着的手,皮膚相交的觸感真實傳來,明驪詫異於他的主動,但更多的卻是臉紅耳熱,羞的無所適從。
“你……你幹什麼呀?”明驪聲音宛若蚊音。
她之所以這樣反常,是因為就在前兩天,明驪來了這輩子第一次癸水。
方氏得知后,高興地告訴她這是她長大了的標誌,也說了許多日後該注意的事項。
明驪剛醒來那會兒,滿心思都是旁門左道之事,也沒留意自己身體有關的情況。直到再來的那一刻,明驪才恍然之間意識到,她的年歲還很小,正是該少女懷春的時候。
眼下被裴硯禮這麼拽着,她不可避免地紅了臉。
只是可惜光線太暗,裴硯禮只能勉強看見她的輪廓,壓根分不清紅黑。而他的臉正對着街頭的光,風晃過在光線中隱隱綽綽。
裴硯禮抿了抿唇,想到剛才看見明驪那樣對惠然,意識到自己原來並非是她最親密的那個,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感和佔有欲湧上心頭。
他可憐的啞聲開口:“你最近為何都不來看我?”
明驪無聲張了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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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狗:嗓音沙啞,目光隱忍.jpg
阿驪:莫名的愧疚感(。
【看在裴狗這麼可憐,求個營養液嗎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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