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昭昭再醒來,已是躺在玉京殿的床上。
司南守了一夜,見幼弟終於睜開眼,喜出望外,緊張問:“如何?感覺好些了么?”
昭昭乖乖點頭。
腦袋雖然還有些昏沉沉的,神智卻已清醒。
試探問:“昨夜我……我是自己回來的么?”
“你都不記得了么。”
司南皺眉。
“昨夜你被魔物附體,險些喪命,是三位上神聯手將魔物從你體內拔出,重新封印進法器里,你才僥倖保住小命。之後,南山君派了道心殿仙官送你回來。”
南山君。
昭昭皺起鼻子,不免有些失望。
他昏迷前,明明聽見那位戰神鬆口要收他為徒的,事後竟然根本沒有管他么。
難道戰神又改變主意,不要他了?
昭昭有些不死心的問:“就、就沒有其他人了么?”
“其他人?”
司南茫然:“什麼其他人?還有人和你一起么?”
那就是沒有了。
昭昭陷入困惑。
戰神明明瞧見了他的臉,當時也明確表示要收他做徒兒了,怎麼突然反悔了呢。
那他昨夜那一番以身試險,豈不是都白費了?
司南則滿肚子疑問。
“昨夜好端端的,你為何會跑進戒律殿裏去?”
昭昭早在以身犯險前,就做好了被盤問的準備,很流利的答道:“塗山邑畢竟幫過我的忙,我擔心他一個人呆在殿裏害怕,就想着偷偷給他送些吃食過去。誰知道會招惹了那個魔物。”
“對不起,我錯了,兄長。”
這招百試百靈,司南板著臉,嘆氣:“你呀,實在太大膽了,即使是送吃食,也該通過掌教或戒律殿的仙官,豈能偷偷溜進去,幸好三位上神及時趕到,否則我真不敢想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司南為了照顧昭昭,特意請了假,沒有去上早課。
不多時,謝一鳴和陸星河相繼回來,兩人見昭昭醒來,都露出驚喜之色,立刻圍過來詢問情況。
昭昭見他們的侍從都在收拾整理東西,奇怪的問:“你們要出門么?”
謝一鳴笑道:“什麼出門,是要搬走。”
“搬走?”
“是啊,今早掌教剛宣佈的,近來魔物屢屢作亂,為了保證學子們的安全,從今日起,所有新入學弟子都要搬到各自師父殿中居住。”
說完,謝一鳴才陡然意識到,昭昭如今還沒有師父,根本無處可搬。
“對不起啊,昭昭,我……”
司南溫聲道:“無妨,你可以搬到紫霞宮與我同住,今年碧華君只收了四名弟子,寢舍很寬裕。”
昭昭抿了下嘴角。
雖知兄長一片好心,可更明白,經歷過含元丹之事,碧華君對他的厭惡已到極致,怎會再允許他入紫霞宮。
這回就算他厚着臉皮想賴着兄長,恐怕都不可能了。
陸星河也道:“今年不少師兄都下山歷練了,道心殿那邊應當也有空置的寢舍,昭昭,你若是願意,也可搬來與我們一道住。”
昭昭感謝他們的好意。
故作不在意道:“不用啦,我年紀還小,修為也低弱,本就沒有達到拜師資格,等養好傷,我就回麒麟宮了。”
那兩壺瓊漿,應該已經送達麒麟宮了,麒麟王夫婦喝完之後,多少會原諒一些他的過錯的。就算沒有,他回去后好好表現,也一定能讓他們消氣。
麒麟宮作為十二世家之一,各類修鍊典籍並不少。雖然他在水系術法上天賦十分有限,可只要再多付出些努力,總能學點東西的。
倒是司南從未聽昭昭提起回麒麟宮的事,有些驚訝道:“你要回麒麟宮?”
“嗯!”
昭昭道:“我、我想好了,我還是在家……在族中好好修鍊兩年,再過來找兄長。兄長如果想我了,可以給我寫信嘛。”
“對了,再過兩月,麒麟宮的水蓮應該開了,到時候我做蓮花糕給兄長寄來。”
謝一鳴本來還愧疚說錯話,聽到此處,不由笑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既會做瓊漿,又會做糕點,還真是厲害。昭昭,等你做好了蓮花糕,能不能給我也寄些。”
“當然可以了,我還會做很多糕點呢,到時候,我都給你們寄。”
按照學院要求,所有弟子要在一天內搬完寢舍。
玉京殿本就是臨時居所,陳設裝飾簡單樸素,相較之下,各位上神中神宮中的住宿條件要好得多,平日上課也方便,眾弟子都十分積極的投入到寢舍搬運中,到了午後,大部分人都陸陸續續搬完,玉京殿一下變得空蕩蕩。
昭昭素來不是氣餒和自暴自棄的性格,體力恢復了一些之後,就開始積極籌謀起回麒麟宮的事。
侍從靈樞幫着他一道收拾東西,忍不住嘆氣:“小公子真想好要回去了?”
昭昭點頭。
一面收拾自己的筆墨紙硯等貼身物品,一面將一張清單交給靈樞。
“待會兒你下山去鎮子裏一趟,幫我把這些東西買全。”
靈樞見那紙上密密麻麻,分門別類的列滿各類仙丹、靈器,甚至還有靈獸,問:“這是什麼?”
昭昭道:“給族長夫人還有長老們準備的禮物。”
“我好不容易來一十四州一趟,總不能空手而歸吧。只是我沒什麼錢,現成的仙丹是買不起了,所以你多幫我買一些藥材,具體藥方我都給你列出來了。”
“我挑的都是一十四州獨有的靈草靈藥,你千萬別買錯了。”
靈樞點頭,妥帖收好,不免又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從昭昭破殼起就被麒麟王夫婦指派到昭昭身邊,伺候這位小少主日常起居,自然深知這位小少主的脾性。
一十四州難待。
麒麟宮又豈是好待的。
雖然族長夫人性情寬厚,族長那些長老卻個個迂腐又頑固,不是好相與的,因為當年那事,對巴蛇一族恨之入骨,一直想找由頭將小公子驅逐出族。
小公子這些伎倆,即便能討好麒麟王夫婦,想討好那些長老,卻不容易。
以前還有司南少主護着。
如今司南少主要留在一十四州求學。
小公子的日子怕會更難過。
雖然眼前少年這風風火火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對未來前途有丁點擔心。
靈樞平日喜歡和昭昭鬥嘴,此刻卻有些心軟。
道:“除了買這些,小公子有沒有自己想買的,或者想看的?”
好不容易來一十四州一趟,就是不拜師,隨處逛逛也是值得。
昭昭正往包袱里塞東西,聞言認真思考了一下。
他還真有個小小願望。
他想看一眼長淵的臉。
昨夜他只顧着和饕餮鬼斗,昏昏沉沉的,精神不好,只來得及抓住那一角玄衣,還沒顧得上好好看一看長淵的臉,就昏迷過去了。
這四海八荒里,說不定只有這位戰神,長着和師父一樣的臉了。
一旦離開,他到哪裏再找這樣一張臉啊。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那張臉拓下來帶回麒麟宮。
但這事兒他自然不會跟靈樞說的,便道:“沒有啦,有什麼可看的,看不要錢嗎。”
靈樞:“……”
行吧。
他就知道,他家小公子這輩子是和“摳門”二字分不開了。
等靈樞一離開,昭昭就從床榻下取出上次留下的最後一壇上品瓊漿,抱着出門。結果沒走幾步,就和一掌教仙官迎面撞上。
一十四州共有五位掌教仙官負責新弟子管理。
其中四位都學識淵博,作風清正,對新弟子也關懷備至,只有一位仗着和天族沾點親帶點故,平日欺軟怕硬,最愛刁難那些出身低微的弟子,十分沒有師德。
眼前這個就是沒有師德的那一個。
昭昭因為拜師失敗,品德考核得了個下,沒少受這人冷嘲熱諷,之前顧忌着司南,一直忍着,如今一想到自己就要回麒麟宮,不必再受這混蛋鳥氣,也不想再裝模作樣了,只當沒看見這人,心裏輕哼聲,便要昂然走過去。
“小公子快快留步。”
不料那掌教竟一反常態,一臉討好的追了上來。
昭昭心道這人難道吃錯藥了,還是又想藉機找茬。
有點警惕的停下:“掌教叫我?”
“這裏這有小公子一個人,不叫小公子叫誰?”
掌教面上堆着笑,從袖中取出一物。
“這是小公子的玉牌,請小公子妥帖收好,千萬不要丟了。”
玉牌?
那不是正式拜師的弟子才有的么,給他作甚。
難道——
昭昭心口突一跳,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沖入腦海。
“你、拿來給我瞧瞧。”
好一會兒,少年伸手,故作淡定道。
嗓音卻在輕輕發顫。
掌教堪稱恭敬的雙手遞過去,口中笑道:“真是恭喜小公子了,能拜入長淵戰神門下,是多少弟子夢寐以求的事,小公子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昭昭根本聽不到掌教在說什麼。
昭昭只是心如擂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塊玉牌看。
在一十四州,凡正式拜師入門的弟子,都會有這樣一塊玉牌,上面除了姓名身份等基本信息,還要刻明屬哪一峰哪一宮弟子。
昭昭盯着玉牌上的“雪霄”二字,眼睛發紅,心口發燙,宛如做夢。
他真的成功了。
真的靠着這張肖似墨羽的臉,拿到了通關令牌。
昨夜的一切,都沒有白費。
在決定回麒麟宮時,少年都能冷靜應對,這一刻,諸般艱辛委屈卻齊齊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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