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咖啡
蔚先生聽了,認真思考了一會兒。
“年少時的夢想嗎……”他眼神軟了些,“我覺得快要實現了。”
說完,他又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臉頰。
我不知他說這話時在想着什麼,也不知他口中的實現是否與我想的一樣。但他眼神柔軟,總歸是好事。
既然同性婚姻即將合法,或許他惦記的人將也將要回來。
於是。
新的一年到來。
.
元旦當天,我拍的奢侈品香水廣告正片發佈。
健哥用我的號發送了完整的視頻。
果然如梅姐和健哥所言,幾個相關詞條再度飛上了熱搜,#人魚何枝#的熱搜更是爬上了熱搜第一。
健哥打來電話:“我還沒來得及買熱搜呢!”
我說:“只能感謝大家的熱情了。”
健哥又問了我張導劇本的事,然後才掛了電話。
我放下了手機,轉身去看蔚先生。
他戴上了耳機,正低頭拿着手機不知在做什麼,指尖飛快地在屏幕上按動。我無意窺探他的私隱,便沒有靠近、也沒有出聲詢問,只等他忙完。
想正片的效果我還沒有看過。
我去泡了兩倍咖啡,一杯放在蔚先生面前,一杯拿到窗邊坐下。趁這個時間,我打開廣告,認真觀看。
局中人和旁觀者的角度確實不同——原來在梅姐的鏡頭下,我是這個模樣。
視頻中人魚輕輕搖晃尾巴,驟然回首的時候,蕩漾起一圈水紋,水中的輕浮、靈動、神秘,展現的淋漓盡致。
連我也被這效果驚艷了一瞬。
我登錄微博,去看粉絲的評論,發現大家的注意點基本都在臉與身材上。
——prprpr!吱吱我美麗的老婆!
——啊!這腿!啊!這腰!啊!這腹肌!啊!這臉蛋!!
——我沒了我沒了我沒了我沒了我沒了我沒了……
——小人魚最後去了大海,是我我就把他圈養到天荒地老!哧溜哧溜!都閃開別擋着我吸我家吱吱!
——美麗孤獨的深海人魚,瑟縮在虛假的人造珊瑚礁中,悄悄探出的精緻面容上寫滿懵懂,他迷惘着、摸索着,尋找來路與歸途。終於,他嗅到了一股深遠誘人的香氣,那是廣袤無垠的藍色海洋的氣息,他無暇的臉上浮現嚮往的神情,幻化出雙腿,步步走向浩渺汪洋,最終成為大海中最自由、最瑰麗的精靈!啊!我的吱吱!
——你文化高,跟你混了!ps:吱吱是我的!
——你字最多,跟你混了!ps:吱吱是我的!
——俺也一樣!
……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大家這樣的評論,我仍舊有些赧然,就連道謝都不知該回復哪一條。
名叫[吱吱是我老婆]的大粉這回沒有在熱評第一,而是在每一條評論下堅持回復“吱吱是我的”,十分執着,令人好笑又感動。
正當我思考怎麼回復粉絲的時候,蔚先生表情嚴肅地站了起來,端着咖啡向我走來。
我放下手機,疑惑地看向他。
蔚先生表情如臨大敵,讓我也不自覺認真起來。
“怎麼了?”我問。
蔚先生神情嚴肅:“熱搜,我看到了。”
原來他剛剛拿着手機是在看熱搜嗎?
我笑笑:“梅姐拍的不錯。”
蔚先生沉默了片刻,倏而湊過來吻我。
我順從地接受。
我習慣喝黑咖啡用以提神醒腦,但是蔚先生要加奶加糖,因此唇舌交纏的時候,我嘗到了糖精與牛乳的甜膩味道。與之相對,他親我的時候,應該只有苦澀才對。
但他仍舊吻得很深,許久沒有鬆開我。
這個吻帶着濃重的煩躁和不安,蔚先生的心情不怎麼好,或許是因為剛剛看到了什麼。
親完后,他將我們兩個人的杯子拿走,轉身去了廚房。
期間未發一言。
我望着他高挺沉穩的背影,識趣地保持沉默,沒有問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跟上去。我打開手機,準備繼續回復消息,驚訝地發現黃爭鳴竟然在微博上不停私聊我,且@了我無數次。
自從微信將他設置免打擾模式后,他又多了其他途徑聯繫我。因為不好一一將他拉黑,所以大部分我都置之不理。
聽粉絲說,他們可以看到偶像的在線情況,黃爭鳴應該也知道這個賬號此刻有人在線。他不管賬號下的人是我還是健哥,也不管我理不理會,兀自發得開心。
我看着私聊的不停閃爍提示,黃爭鳴說的話一句句滾動。
——何枝你知道嗎,我今天碰到劉科了。
——你猜怎麼著?
——他說蔚盛禮的白月光應該要回來了,就在年後,掐指一算也就一個多月了。
——你猜蔚盛禮知不知道?
——要是知道的話,該高興死了吧。
蔚先生是因為這件事,才忽然心情異常的嗎?
世上總是有這麼巧的事。
上一秒我還在兢兢業業地避嫌,遵守情人應該識趣的準則,不去探究金主的想法;下一秒便從其他地方,明白窺見了他的心思。
我只看着那些字,不曾點開與黃爭鳴的對話框,更不曾去看他@給我的人和內容。大概是知道我不會點開消息,這幾句話黃爭鳴重複發送了十多次,誓要讓我看到才罷休。
這份毅力和[吱吱是我老婆]有的一比。
想到這裏,我切到評論區,才發現那個大粉已經沒有再回復了。
我輕嘆——
看來黃爭鳴更勝一籌。
正這麼想着,蔚先生拿着兩個杯子走了過來,他稜角分明的臉上再沒了穩重之外的其他神色。
這回,換他遞給我咖啡。
我接過,輕抿一口,是已經習慣了的苦澀滋味。
“謝謝。”
我笑着說。
————
我去試鏡的那一天,小戴早早等在了樓下。
她梳着辮子,戴着眼鏡,熱情地向我打招呼。
我其實已經做好了小戴辭職,又或者轉去別的藝人那裏的準備。她還年輕,還有無數種可能性,如果不能接受之前的事,也就不必在我這裏繼續浪費寶貴的時間和精力。
我提前跟健哥打過招呼,說自己將和蔚先生的真實關係告訴了小戴。
健哥並不能理解。
固然,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不是因為蔚先生時常來見我,親近的人難免窺見一二,且他還喜歡讓我的助理監督我吃飯,健哥的本意是對小戴這些人也要隱瞞。
健哥說他不害怕這事被捅出來,網友信不信是一回事,消息能不能發出了才是重點:北城誰敢隨便刊登和蔚先生有關的內容?
他只害怕我受傷。
這個反而在我的擔憂之外。
我沒有想到,小戴不僅來了,表情也與我想像中大不相同。
該要怎麼解釋。
有一種詭異的……慈愛感?
“吱吱哥,吃早飯了嗎?”
小戴問我。
我點頭,心中卻越發覺得詭異。
雖然從前小戴也常常說些我不懂的話,然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但是這一次,屬於長輩的慈愛成分明顯超標了。
我實在想不通,給她放假的這幾天她究竟想了些什麼,才有了今天這樣表情。
她先是給我遞了溫水,然後又拿出一條小毯子蓋在我的腿上,最後用溫柔至極的聲音說:“吱吱哥,你要不先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謝謝,不用了。”我搖頭,“昨晚睡得很好,現在沒什麼困意。”
她又提議:“那閉目養神一會兒?”
我仍是搖頭。
她從包里拿出一本書:“要不我給吱吱哥講個故事吧?”
“小戴。”我叫她,語氣無可奈何地問,“你怎麼了?”
誰知不問還好,一問她眼裏便忽然蓄起了淚水,沒過幾秒眼淚就開始奔涌着往外流,止也止不住。
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因為不通緣由,也不明白要怎麼勸哄,只能給她遞去紙巾。
她接過紙巾,邊擦眼淚邊抽抽搭搭地說:“吱吱哥,你受苦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