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井下的校工(09)
林休原這一覺睡得沉,那個火熱的夢怎麼都結束不了,人最後還是被針給扎醒的。
睜開眼第一時間就被明亮的光線刺了下,他下意識要縮回微疼的手,瞬間被一股強勢的力道重重摁住了。
“別動。”
他本就虛着,那聲凌厲的“別動”把他嚇得身子都軟了,片刻后,怔怔扭過頭去。
鄭隨坐在床邊,沉着臉摁他的手,眼睛卻不看他。
身後是湊過來瞧的向安:“你可終於醒了!”
而在他手背扎針的則是醫務室的女校醫。
“馬上就好,不疼啊。”校醫語氣溫柔,簡直像哄小孩一樣,“生病了可不得扎針嘛,沒事兒,輸完液就好了。”
林休原這才發現自己渾身熱乎乎的,不是正常熱度,偶爾還發冷,腦袋也麻麻沉沉的,想動一動,全身哪兒都不利索。
他拱拱身子,一旁男人又道:“別亂動。”
“熱……”他皺眉,鼻音很重,聲音啞得厲害。
向安問:“是不是要換退熱貼了?”
林休原眼珠子往上轉,這才發現腦門上多了個東西。
鄭隨伸手,手背在他腦門上的退熱貼上碰了碰。
林休原轉着眼珠子看他。
男人表情有些奇怪,冷硬地撇過頭,拿了個新的退熱貼給他換上,貼的時候指腹碰到出了層汗的肌膚,倏地移開了。
林休原能察覺氣氛古怪,目光好奇起來,不知道他怎麼回事,只好沒話找話:“鄭老師,你手好涼……”
鄭老師不理他。
他窩着腦袋又瞄一眼:“手上怎麼有個紅印子啊?蚊子叮的?”
“……”
而此時,對面的向安瞪着眼睛拚命朝他使眼色,五官都擠得快錯位了。
林休原不明所以,繼續盯着男人的手瞧,直到鄭隨繃著臉起身跟校醫去醫務室取葯。
向安立馬湊過來:“等會兒你可別再提手了,自己乾的事兒都忘了啊?!”
林休原愣住,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不久前被那隻手碰到額頭的觸覺,涼絲絲的,越想越覺得熟悉,順藤摸瓜,很快就記起了自己那個夢……
“!!!”
他忙問系統:“鄭隨的手不會是我啃的吧?”
系統沒回話,直接給他來了一段視頻回放。
才看了前十秒,他臉就白了。
畫面上,床上的他在鄭隨俯身用手背試他額頭溫度的時候,竟一把抓住那隻手,之後就像得了肌膚饑渴症,使勁兒拽着手往自己臉上又貼又蹭,男人身子僵住,迅速收手,卻又被滾過來的嘴邊一口狠狠咬住……
那嘴簡直就像是長在了人家手上了,撇都撇不開,狗似的,一邊咬一邊把腦門往他手腕上蹭。
林休原懷疑,再久些,他是不是能在自己臉上盤出漿來……
他道:“刪掉。”
系統:“好的,不過剛剛已經在宿主迷惑行為鑒賞群里分享了,需要撤回嗎?”
“……”他能換個系統綁定嗎?
床上,林休原努力作出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隨意看了眼室內的時鐘,十點左右。
他小聲問向安:“你什麼時候來的?”
“八點就來了,我主要是想看看你情況怎麼樣,順便問問昨晚的事兒……沒想到你居然給直接嚇病了!”
“……”也能這麼說吧。
他在這個世界的體質很好,這幾天又沒降溫着涼,發燒確實突然。
大概率是因為昨晚他在床底下那一段時間的失溫和失聲造成的。
想到這兒,林休原突然沖向安招招手。
向安把椅子往他床邊挪近一些:“怎麼了?”
“那個,”他故意緊張地四處看看,“昨晚我不在下面的時候……到底發生什麼了?”
向安一怔,隨即刷一下站起來:“你是不是也看到了?!我就知道!你昨晚肯定是嚇傻了才那麼說的!”
林休原點點頭,之後在向安期翼的目光下,把之前對鄭隨編的見鬼故事又講一遍,說別人都不會相信他的話,說不定還會把鬼惹怒,因為他已經被纏上了,不幫他把害死他的兇手找到跑到哪兒都沒用……
向安滿臉驚詫:“兇手?那就說咱們學校有凶殺案?”
“應該是這樣吧……”
“不可能啊!既然鬼魂在這兒,說明也是死在這兒的,可我來這學校之前,我爸媽基本把建校以來的相關重大信息都查了,根本沒任何老師或學生出過事,連失蹤都沒有過……就算真有也瞞不住的!不管在校還是不在校的,肯定都有檔案能找到!”
“那,也許是那種根本沒有檔案的……”
“不可能!”
“臨時校工也不可能嗎?”
“……”向安傻眼了。
林休原嘆了口氣,因為已經編了被鬼纏上讓他查兇手的故事,他不好透露那隻鬼一直都不會說話這件事,只道:“那個鬼好像忘了自己是誰,我現在想擺脫他,只能先查出他的身份了……所以才問你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線索呢。”
向安對他的話深信不疑,面色凝重地點頭,把昨晚的始末說了出來。
昨晚林休原上樓后,他就一直在屋裏玩手機,壓根沒怎麼看電視。後來他爸打來電話問他為什麼不回家,自然而然的,關係一直不太好的父子倆又一次在電話里吵起來,最後向安氣得扔了手機,手機摔到床底下,他懊惱地去掏。
好在由於手機殼的保護手機並沒有摔壞。
掏出手機后,他就憤憤地要把父母電話都拉黑,也就是這個時候,電視裏新聞播報的聲音突然越來越小,沒一會兒,就變成了一陣很低很怪的“咔嚓咔嚓”響動,像是拍照時的快門聲。
向安抬起頭。
正對着他的電視上,彩色的屏幕不知何時變成了黑白,而畫面上,是一雙瞪得極大的血淋淋的眼睛,直直看着他。
電視畫面忽然間又恢復如初,接下來,就是林休原回來了……
“就是這樣……”向安心有餘悸。
林休原當過鬼,知道一些鬼的心理,如果想嚇人或害人,不可能在井下安分那麼久,而井下其餘住戶確實沒經歷過任何詭異事件,不然不會在他和向安鬧出那麼大動靜后還不當一回事。
他們對井下環境的放鬆以及毫不忌諱是裝不出來的。
那為什麼會只針對他和向安。
向安他不能斷定,但身為何小原,他清楚自己的歷史,在入校前,絕對和這所學校的任何人都不認識,更別說有瓜葛了。
如果說他們之間有什麼共同點的話……
林休原猛地坐直了。
向安嚇了一跳:“怎麼了怎麼了?”
林休原格外認真地問他:“你知不知道我們學校初一新生是從哪裏升來的?”
“啊?怎麼突然問這個啊?”向安奇怪地摸摸腦袋,“之前聽我同桌說過,那些初一的基本都是從陵山一小升學過來的,不過去年年底一小就遷走了,沒遷基本跟咱們一個校區。現在一小的舊樓都當實驗樓了,像我這種沒在這兒上過的,不問問查查都不知道。”
聽完這話,林休原就沒再出聲。
鄭隨回來前,向安就離開了。
經歷昨晚的事,向安同學的小心臟被嚇得不輕,難得念起自己爸媽來了,開始還別彆扭扭的,直到看到家裏發來的幾條信息,索性不裝了,囔囔着現在回去說不定還能趕上午飯,吵架就吵架吧。
他走時,林休原忍不住道:“你有沒有想過,這個鬼為什麼只在我們面前刷存在感?”
“除了嚇人害人,還能為了什麼啊……說實話,我已經有點待不下去了,回家也想跟我爸媽商量商量轉學的事……”
室內沉默起來,向安正揮手要說再見,突然聽床上的人說:
“可能他只是不相信或畏懼這個學校的所有人,除了新來的我們。”
——當然,還有能看到那雙鬼手的你表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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