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回憶·其一

“是的，我想起了很多的事情，謝謝你。”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確實也很在意這個基地的情況，但事有輕重緩急，上周目銀糰子到底為啥想不開，始終是懸在艾子檀頭上的一柄利刃，一天搞不清楚咋回事，就一天睡不好覺……等等，她來這裏後有睡過一個好覺嗎？

雷靜和漫宿也是很在意的樣子，顯然，從醫療艙中出來后，羅霄胄並沒有多說什麼。

“你幫我恢復記憶，自然是想要曉得當年發生了什麼，承此大恩，我不該有所隱瞞……很多東西，在當年是機密，可是放到現在，其實不算什麼了。”

羅霄胄看了一眼指揮台上的遺骸，笑了笑：“就像上邊這位老兄一樣，半個世紀前一直恪守到生命最後一刻的保密條例，放到現在，誰聽了也不會在乎。”

老人收起笑容，望着三個（至少看起來）年輕的人說：“你們現在是不知道，當年啊，誰也沒想到，事情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當年的災厄還不像今天這樣逼人，它花19個小時覆蓋了一個名叫娜寶的小國，而我當年也只是特種六隊的一名中隊長。”

“自九大國成立后，已經超過兩百年沒有爆發過成規模的武裝衝突，國與國之間的廝殺，大多都在經濟和文化領域展開，我們的實戰，大體只有護送和保護關鍵目標的安全，還有就是捉拿間諜……”

說到這兒，羅霄胄乾脆一屁股坐下來，金屬義肢與地面接觸，發出脆響，他看了一眼艾子檀：“小姑娘，有酒嗎？”

艾子檀：……

她還真沒有。

在迪哥家的時候並沒有順點啥……酸漿酒喝了就跑了。

在前邊她隨意拿出了神奇的藥丸和醫療艙的前提下，羅霄胄理所當然的認為她的空間異能裏頭有很多好東西。

不過也沒啥，艾子檀現場下單了一箱老白乾，這家網店是買雞尾酒套餐的，所以還送了幾個雞尾酒杯，大概是暗示她光買基酒是屆不到雞尾酒的？

羅霄胄見她拿出酒器這麼小一個，眼角不由得抽了抽，但很快就被瓶口飄出的酒香折服。

他的鼻子動了動：“好酒！”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這是小型淺碟杯，每次只能裝一點點……大概75毫升。

羅霄胄明明只是用嘴巴碰了碰酒杯，這酒就沒了一小半。

但在少量酒精的刺激下，過去的回憶反而在腦海中變得鮮活。

“我記得那個時候，海華星的大氣改造工程連續受挫，進展緩慢，但圈地運動卻愈演愈烈，九大國誰也不服誰，表面上說海華星屬於全人類，可暗地裏頭，卻用不同的管理區域分地，在土地不能住人前，他們就差點打起來了，因此……娜寶國的悲劇，最初並沒有引起高層的重視。”

雷靜有些詫異：“不是都說碧海時代到處都可以撿到錢嗎？還說大家都和和睦睦的，不打仗，個個都是文化人，說話好聽又和善，走在路上不用擔心會被流彈或者兇惡的趕路人，也沒人餓肚子，像我們這樣的孩子也不用去工作……”

漫宿兜帽下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你這美化得也太離譜了一點。”

羅霄胄喝了一小口，杯子都快空了，艾子檀乾脆把酒瓶子給他了，老人家自力更生，自己給自己倒酒。

“是離譜，”羅霄胄說，“但在這個時代，做做夢，也沒什麼不好的。”

於是漫宿跟着感慨：“是，至少普通人還能做夢，眼饞一下碧海時代的盛景。”

雷靜鼓了鼓腮幫子，很想問這個姓艾的傢伙，能不能把他送到孫棠那裏啥的，但他也知道，現在說啥都沒人聽，所以乾脆閉嘴了……暫時。

“好了，別打斷我……這一方面是因為，九大國聯盟並沒有意識到娜寶國情況的嚴重性，以為只是通訊故障，因為娜寶國半個國土都處於雷電多發地帶，磁場混亂，時間再往前推100年，九大國聯盟為了貫徹‘全國通電通網’這一全球工程，在娜寶國這樣的地方，可沒少吃苦頭。”

“想想也知道，因為很難搞啊，娜寶國的高壓電纜和基站，每次都是要等到老化瀕臨報廢了，娜寶國才會撥款更新設備，所以，娜寶國那邊通訊斷絕，大家也都沒當回事。”

“另一方面是，在海華星除了圈地運動，我們所在的這個大型地下研究所，其建設已經進入尾聲，到了要投入使用的時候了，”羅霄胄說，“他們正為了這個研究所的人頭……不，人員安排打破了腦袋，誰都想多點自己人先上去。”

艾子檀：“這是可以理解的……可為什麼你說得這麼詳細？你很遺憾？”

那語氣，那神態，就好像濱海星人在那個時候，因為種種原因，失去了一個可以逆轉局勢的寶貴機會一樣？

“我……總之，後來，九大國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立刻派遣軍隊和科研人員前去查看情況，我就是其中之一，但，踏入娜寶國的人，都在數分鐘內，生命體征突然混亂、消失，最後死了。”

想起了很不好的回憶，羅霄胄乾脆把杯子放在地上，直接上酒瓶子幹了兩大口：“真是好酒！對於當年的事情，現在好像說法有很多種，我不管你們聽到的是哪種，有多少出入，接下來我說的，全是我親眼看到的事實。”

“也不是所有進入的人都會死，這也是有區別的……但大多數人的結局，都是在數分鐘內，生命體征突然異常，倒地后死去，這些消失的人從未再出現過，而少數人不知為何，雖然生命體征無太大異常，卻在探索途中突然消失……好吧，用那些科學家們嚴謹的說法，是失蹤。”

“我們用上了最先進的儀器測量，沒有效果。”

“我們用上了最先進的防護服，這同樣沒有效果。”

“我們派出了最先進的探索機械人……可所有的電子設備都在半個小時左右失靈，失去信號。”

“而且傳輸回來的圖像嚴重失真，我們只能確定……娜寶國的國民們，像麥子一樣倒下了。”

“或許有人失蹤，但我們無法確定。”

無力感融入每一字眼，飄入大家的耳朵，化為了沉重。

“我們懷疑是否是某種不可知的磁場在作祟，我們認為，電子儀器失效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精密的元件受到了某種電磁干擾……換言之，如果是老舊型號，可能反而不容易受到影響。”

“然後就一直試，把所有能記錄信息的設備挨個送到裏頭試，當然也嘗試過高空拍攝……所有設備都無用后，九大國通過了《危機法案》，准許我們動用衛星偵察情況。”

說到這裏，羅霄胄放下空了一小半的酒瓶，問在場的三人：“你們覺得結果如何？”

搶先回答的是雷靜，年少不知輕重，他有點興奮的說：“那肯定是掌握到情報了吧？我知道，那可是碧海時代的衛星啊！掛在天上那麼高的地方，這沙暴……額，那會兒是不是還沒有形成沙暴？算了，都一樣。”

與開天會普遍認為沙暴是地標會傑作的情況不同，普通人的說法千差萬別。

有人相信問題的根源就是沙暴，有人相信問題是沙暴中怪風，有人持相反觀點，相信問題是沙暴中的沙子，風是無辜的，還有人相信這是人為的，相信大多數人都已經移民到海華星了，而九大國藏在沙暴中對他們進行慘無人道的實驗……總而言之，末日之下，啟蒙教育廢了，導致什麼想法的人都有。

雷靜信的好歹是貼近真相的那一種。

漫宿想了想說：“難道是被遮掩了，衛星看不到？”

而多虧了小久的玻璃屑很勤快，對造化之氣的特性算是有所了解的艾子檀，給出了正確答案：“那個衛星壞掉了吧？”

漫宿和雷靜同時對她投以震驚的視線，而羅霄胄帶着酒暈的臉上出現了笑容。

是苦笑。

“正是如此，僅僅調用衛星不到10分鐘，衛星就沒了。”

“直到今天我也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羅霄胄收起感慨，接著說：“事態升級，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不是一場單純的災害，好在九大國及時封鎖了消息，這才沒有大亂，社會大體能保持正常運行。”

雷靜有點反感：“為什麼要隱瞞？大家都不知道，所以混亂時代才會死那麼多人吧？”

“……你這小娃娃，不知道就別亂說話，”羅霄胄呵斥了一句：“坦誠公佈只會死更多人。”

說罷，也不管雷靜又開始慪氣了，故事進入正題。

“由於事態升級，九大國派遣了更多人，更優秀的研究者過來，雨石椽，還有漫宿你的母親柴書桃，都是其中之一。”

提到自己的母親，漫宿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見狀，想起一切的羅霄胄寬慰道：“她晚年也是很後悔的，她並不是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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