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聯邦克爾星貧民區,地下機甲賽場。
初階對戰區的觀眾席上零散坐着些許觀眾,看起來冷清極了,和一旁高階對戰區的人聲鼎沸形成了鮮明對比。
初階區的系統播報着下一場單人機甲對抗賽:
‘銀狼’vs‘不哭的非酋’。
觀眾席上響起零星幾點笑聲,還夾雜着幾聲抱怨和嘆息。
“銀狼又來初階區欺負小新人了。”“這年頭誰還用系統隨機取名啊,這個小新人有點可愛哦。”“希望不要被銀狼打得太慘留下心理陰影……”
而被眾人議論的對象,此場對戰賽的兩位主角已經相繼站上了對站台。
‘銀狼’操控的機甲通體亮銀,銀色的金屬表面泛着被精心保養的銀光,反觀立在他對面‘不哭的非酋’,則操控着地下賽場友情提供的最低階的機甲。
黑灰之色讓這台機甲看起來灰撲撲的,行動間時而響起的滋啦聲,讓觀眾產生一種這駕機甲也許下一秒就會散架的感覺。
銀狼的嗤笑聲傳遍整個初階賽場:“你該不會是第一次碰機甲吧?”
坐在黑灰機甲內的白秋沒有理他,自顧自地活動着手指,綠眸掃視着身前的機甲操控面板,迅速將那些按鈕名稱位置記在心底。
嚴格來說,這確實是他第一次駕駛真正的機甲。
在現實世界內。
白秋的沉默讓銀狼的嗤笑聲更大了,他似乎以為他的對手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了。
“什麼時候地下賽場變成小屁孩的遊樂園了?”銀狼挑釁地朝白秋勾勾手指,“可別被嚇尿了,小屁孩。”
黑灰機甲動了動脖子,朝一旁的裁判系統點頭:“我準備好了。”
聲音雖然被系統進行了虛擬處理,但不難聽出,正在操控這台機甲的人年紀確實不大。
果然是個小屁孩。
銀狼又在心底一聲嗤笑,也朝裁判系統點頭:“開始吧。”
“滴——對戰開始!”
銀狼率先發起攻擊,而站在他對面的黑灰機甲,不知是因為太過破舊,還是操控者被嚇傻了,竟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有觀眾已經嘆息出聲,閉上眼睛不打算再看。
誰知就在銀狼的拳頭即將落在黑灰機甲身上的那一刻,黑灰色的機甲一個矮身,將直衝着它面部而來的拳頭躲了過去。
銀狼打了個空,明顯怔愣了一瞬,隨即攻勢愈發兇猛起來。
只是巧合罷了,他如是想。
然而接下來的第二次、第三次……所有的攻擊都被躲開了。
“你就只會逃嗎?”銀狼的聲音里壓着怒意,“懦夫!”
白秋依舊不慌不忙地躲避着銀狼的攻勢,然而焦躁又憤怒的銀狼沒有發現,黑灰色機甲躲避的動作愈發順暢熟練起來。
數分鐘后,黑灰機甲側身避開銀狼射出的激光炮。銀狼氣勢洶洶地沖向黑灰機甲,這一次,白秋終於沒再躲避。
黑灰機甲以驚人的速度抬起胳膊,一陣滋啦作響的聲音過後,眼尖的觀眾發現,黑灰機甲緊緊捏住了銀狼的胳膊,制住了銀狼的行動。
戰勢在這一瞬間逆轉。
被打得滿對戰台亂竄的黑灰機甲突然主動進攻,宛若被從小憩中驚醒的雄獅,帶着讓人膽顫的兇猛氣勢,只幾個回合便將銀狼打倒在了地上。
身形較小的黑灰機甲壓制着銀狼,讓他絲毫也不能動彈,一旁的裁判系統開始了倒計時:
“十、九、八……一、零,‘不哭的非酋’獲勝!”
從戰鬥開始到結束,只用了短短不到五分鐘的時間。
銀狼敗了。
在初階對戰區,被一個剛註冊賬號的新人碾壓式擊敗了。
觀眾們似乎不敢相信這個結果,半晌都沒有任何反應,一片寂靜。
白秋起身,放開了身下的銀狼。
在退開幾步后,他朝銀狼伸出大拇指,指尖扭轉朝下:“就這?銀狼也不怎麼樣嘛。”
年輕的聲音語速緩慢,滿是譏諷:“是誰給了你勇氣,讓一個菜雞膽敢在地下賽場狂歡?”
觀眾席上傳來叫好聲。
顯然,銀狼蓄意降級來初階對戰區欺負新人的行為,早已引起了許多人的不滿。
之前的銀狼因此而圈了不少錢,但這次,他踢到了硬骨頭。
銀色機甲內的銀狼臉色漲紅,滿臉的不甘、憤怒和屈辱。
白秋聳聳肩,準備下台。
就在那一刻,觀眾席上傳來了驚呼聲。站起身的銀狼沒有下台,反而猛然暴起,朝着黑灰機甲的方向攻去。
有觀眾大罵出聲:“太卑鄙了!”
白秋的反應很快,他迅速躲開銀狼的攻擊,矮身一拳砸在銀色機甲的胸口,激光炮同時射出,巨大的衝擊力將銀狼高高拋起,重重落在對戰台上。
銀色的機甲發出不堪重負似地卡茲卡茲聲,機甲表皮如蛛網般裂開,肉眼可見的電流不停亂竄。
白秋的那一拳直接打碎了銀色機甲的控制中樞。
銀狼的機甲報廢了。
年輕的聲音淡淡道:“你自找的。”
精彩。
實在是太精彩了!
觀眾席寂靜一瞬,隨即所有人都鼓起掌,大聲沖白秋叫着好,巨大的動靜甚至引起了隔壁中級區觀眾的注意。
地下賽場以強者為尊,白秋剛剛和銀狼的對戰以及最後的那一拳,顯然已經得到了他們的認可。
白秋一連打了三場,均獲得了勝利。
駕駛黑灰機甲的‘不哭的非酋’在地下賽場的初階區小出了一波風頭,就在一些中階區的觀眾聞聲想來觀看‘不哭的非酋’的比賽時,白秋卻駕駛着機甲來到比賽後台,將機甲歸還給了地下賽場。
少年穿着地下賽場贈送的黑色戰鬥服,款式普通的戰鬥服緊貼在少年的身體上,讓他勁瘦的身形一覽無餘。
白秋扶正臉上的笑臉面具,走到服務台前刷了一下賬號卡,面具下傳來變聲器變過後的聲音:“結款。”
“滴——‘不哭的非酋’三場初階勝利,觀眾打賞三十二星幣,結款共三百三十二星幣,是否確認?”
白秋:“確認。”
三百多星幣到賬。
離開前,白秋猶豫片刻問:“是否可以改名?”
系統回答他:“兩個月後可使用改名功能,首次改名免費,后每次改名需一百星幣。”
兩個月……白秋微微皺眉。
失策了,不該圖方便使用隨機取名功能的。
白秋按住笑臉面具,直到離開地下賽場,七竄八拐鑽進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確認身後沒有人之後,他才套上包中的外套長褲,摘下了臉上遮掩真容用的面具。
精緻秀氣的臉側被面具壓出幾道紅色的印子,白秋揉了揉臉,這才舒服地喘了口氣。
三百三十二星幣,比他以前做工半個月的錢還多。
這還只是初階勝利的價格,等日後他攢夠了積分進入中階區甚至高階區,賺的錢只會更多。
白秋喜滋滋地看了一眼賬戶卡中的餘額,綠眸微微彎起,腳步輕快地向集市走去。
賺了錢自然要改善一下生活,白秋買了幾條還活蹦亂跳的大肥魚,選了一隻精神十足的老母雞,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集市。
路過小商場的時候,白秋藉著玻璃的倒影扒拉了兩下頭髮,試圖讓它們看起來服帖一些。
微卷的黑髮沾了點水,看起來整齊了不少。白秋收回視線,並沒有注意到又有一小撮軟毛不聽話地翹了起來。
商場裏的電視正在播放着聯邦新聞。
“蘭尼帝國提出想與聯邦進行聯合軍事演習……”
白秋腳步一頓,眉頭微皺。
又是蘭尼帝國。
手中提着的魚撲棱一下彈起,白秋拎緊繩子,加快了腳步。
白秋家的小平房在貧民六區靠邊緣的位置,從區中心走回去要經過一段長長的樓梯,每次爬樓都頗費力氣。
白秋倒是覺得沒什麼,但對於年紀大了還有些跛腳的白爺爺來說,就很是不方便。
偏偏白爺爺是個坐不住的,天天都喜歡往外面跑。
白秋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聽見門裏傳來的聲音,開門的動作一頓。
小平房的隔音不太好,白爺爺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了出來,被一門之隔的白秋聽得一清二楚。
“狗屁的蘭尼帝國!狗屁的蘭斯特!”白爺爺怒罵,“如果不是指揮官身體抱恙,他們敢提什麼狗屁的軍事演習?!”
有個聲音在安慰他:“好啦好啦,蘭尼帝國和蘭斯特元帥一直這個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秋聽出來,那是隔壁嚴老頭的聲音。
白爺爺依舊罵罵咧咧:“什麼狗屁元帥!欺軟怕硬的腌臢玩意兒!!”
嚴老頭無奈:“行了行了彆氣了,為了那些腌臢玩意兒不值當,可彆氣壞了身子,否則你家那小子可不得爆炸呀!”
白爺爺聲音小了點,哼聲道:“別提那小子,一大早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半夜偷偷溜去地下賽場的白秋習慣性望天,卻只看到了破舊牆壁上搖搖欲墜的一塊牆皮。
房門被從裏面打開。
白秋抬起胳膊,和整個人圓滾滾的嚴老頭打了個招呼:“嚴爺爺好!”
離開水有一陣子,大肥魚已經沒了精神,倒是老母雞撲棱了兩下翅膀,飛舞的細絨毛撲了白秋和嚴老頭一臉。
嚴老頭呵呵一笑:“巧了,正提到你呢。”他朝房裏喊了一聲,“白老頭!小秋回來啦!”
白爺爺趿拉着拖鞋,手裏還拿着遙控器:“臭小子還知道回來!”
白秋喊了一聲:“我去買魚啦!”
說著,他單獨提溜出一條大肥魚遞給嚴老頭:“給您一條,回去買點豆腐燉個湯喝,可鮮啦!”
嚴老頭沒接。
做了這麼多年的鄰居,白秋家的狀況嚴老頭很清楚。
嚴老頭自己孤身一人還好說,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白老頭不行。白秋年紀小還在讀書,家裏的所有費用都是白老頭一個人承擔的,平時日子難過得很。
好在白秋這小子懂事,從來不惹事,聽白老頭說他還會偷偷跑出去做工,賺點錢給爺爺分擔點壓力。
——雖然每次做工被發現后,白爺爺都會教訓一頓白秋,讓他專心讀書別操心其他事,但這話白秋從來就沒聽過。
克爾星上海河不少,海河鮮比起其他肉類便宜很多,但對於白秋和白爺爺兩人來說,也不是每天都能吃上的東西。
見狀,白秋一把將繩子塞進了嚴老頭的手裏。
“您就拿着吧,過段時間我就要去讀大學了,不在家的時候還得麻煩您幫忙看着點爺爺,別讓他操太多心干太多累活,他這個人您也知道,犟起來連自己都打。”
嚴老頭哈哈一笑,這才道:“行,這事兒就交給我吧,魚我就收下了!”
嚴老頭提溜着大肥魚,晃着圓滾滾的身子進了隔壁屋。
白秋關上房門,剛一轉過身就看見,自家的白老頭正上下打量着自己,半眯起的眼睛裏透着探究的光。
白愛國:“一大早買魚去了?你哪來的錢?”
白秋眨眨眼:“以前存的!”
“存個屁!”白愛國怒喝一聲,“你小子我還不知道?有一點錢都藏不住全兜我面前!還存錢!夢裏存的?!”
愛國老頭氣得差點原地起跳,他舉着手裏的掃帚就要往白秋屁股上抽,臉色漲紅得像個滿是褶子的大番茄。
“你才安分了幾天!才幾天!!就又往外跑!你是不是忘了你剛從病床上爬起來?啊?!”白愛國罵罵咧咧,“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做工了?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去不要去!你怎麼就不聽呢!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愛國老頭動作看似兇猛,實則力道一點也不重,典型的雷聲大雨點小。
白秋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誇張地哎喲痛呼,捂着被打的小屁股滿屋子亂竄。
“別打了別打了爺爺!我沒去做工!這次真沒去!”
他倒也沒撒謊,做工是真的沒去做工,他只是偷偷跑去打地下比賽了。
不過白秋知道,這事兒就算在他肚子裏憋悶壞了,也不能告訴他家白老頭,否則等待他的可就不是這幾下不輕不重的掃帚了。
白愛國追累了,便撐着掃帚呼哧呼哧喘着氣,嘴裏還不忘咕咕叨叨地說教着:“做工太傷身了,你還年輕,成績又不差,以後有的是機會賺大錢……”
這些話白秋聽過不知道多少遍,他一邊拍着白愛國的後背幫他順氣兒,一邊嗯嗯啊啊的答應着,保證說以後再也不去做工了。
白愛國瞅着他滴溜溜亂轉的綠眼睛,哪裏不知道自家小子的心思,那分明就是在說‘我知道錯了,但我下次還敢’。
氣得愛國老頭又想一巴掌呼上去,但終究是沒忍心,只深深嘆了一口氣,用力揉亂了白秋的一頭捲毛,直把那小撮翹起的軟毛壓得東歪西倒才作罷。
白秋中午就把那隻大母雞宰了,加了些香菇蘿蔔燉了一大鍋湯,還盛了些雞湯燜了一鍋雞湯米飯,帶着雞湯鮮甜味的米飯,配上一小碟白愛國自製的糖醋泡蘿蔔,讓人食慾大開。
爺孫倆放開了肚皮,把雞湯和米飯幹了個精光,才雙雙捧着圓鼓鼓的肚皮,靠在掉了皮的沙發上滿足嘆息。
剩下的幾條大肥魚非常頑強的還活着,白秋接了一桶水養了起來,打算接下來幾天慢慢吃。
這頓午飯,是爺孫倆這半個月來吃得最豐盛的一頓。
半個月前白秋突然陷入昏迷,被白愛國送到了六區的醫院,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星期才重新醒來。
除了精神力波動有些異常以外,醫生沒查出其他毛病,又觀察了兩天後,便讓白愛國領着白秋回去了。
白愛國擔心自家孫子是身體出了什麼罕見的毛病,這幾天一直寢食難安,直到今日這麼一出鬧騰,他才終於有了點精神勁兒。
白秋卻沒辦法告訴白愛國,他其實什麼事都沒有,那昏迷的一個星期,不過是精神力跑到別的世界溜達了幾圈而已。
用時髦一點的話來說,就是他快穿了一趟又回來了。
雖然快穿的原因尚且不明,但就目前來看,這次的快穿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負面影響。
但這件事太過離奇,白秋無法將之告訴白愛國,只能通過別的方式來消除爺爺內心的不安和擔憂。
午休過後,白秋搬了個板凳坐在小院子裏,捧着個破舊的二手終端,一邊刷着星網上的新聞,一邊陪白愛國修理廢棄機械。
白老頭年輕的時候是做工的,只是後來遭遇意外跛了腳,再不方便做重活累活,便狠狠心買了一堆工具書自學成才,成為了六區中為數不多的機械修理工。
白秋從小到大的學費,便是靠白愛國修機械賺的錢撐起來的。
‘叮’的一聲,光屏上彈出一條熱搜推送消息。
#白家疑似找到失蹤多年的長子#
白秋下意識點進去掃了一眼,沒什麼興趣地又退了出來。
無非又是些什麼豪門恩怨,有這時間吃這種爛掉的臭瓜,還不如去看兩個機甲對戰視頻呢。
然而當天下午,白家小院就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線條流暢模樣炫酷的豪車停在小院門口,聽到動靜的白秋推開門,正好瞧見從車上走下來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上穿着一絲不苟的黑色西服套裝,細框眼鏡的鏡片反射着精明的光,有些刻板緊繃的臉上眉頭微皺,整個人和周圍破舊又凌亂的街區格格不入。
“白秋,是住在這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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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