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星雲秘境延後三年的消息並未在玄清宗中引起什麼波瀾，大多人都以為這是掌門在為新收入門的弟子們考慮。
故此事傳開后，那些新入門的弟子們紛紛感恩宗門。
而作為秘境延期真正原因，顧璉易、溫淮還有邊澤三人眼下正因為要參加小星雲愈發勤勉起來。
顧璉易以往作為顧家的天之驕子，因為他，父母才得了家族好的待遇，所以他時時不忘刻苦修鍊。
但此次還是他頭一回感受到壓力。
在家時父母不會要求他如何，曾言大不了離開顧家獨自生活，但顧璉易不忍父母受苦，因而對於修鍊一事上從未懈怠。
至於顧家更是得知他引氣入體后恨不得把他供起來，是以根本不會對他有過多的苛責。
顧璉易從步入修仙一途以來，這次的小星雲秘境確實讓他覺出了些壓迫感，最少要練氣三層方可進入秘境……
他還需得在三年內再進兩階……
不，還要更多才行。
相比於已經踏上了練氣期的顧璉易，尚未引氣入體開始修鍊的溫淮和邊澤二人則要更需努力得多才是。
溫淮也顧不得再去想那些有關劇情的事了。
他本身就是個好強的人，在哪方面都不會輕易便這麼甘居人後，加之修仙本就對他存在着極大的吸引力，知道需要練氣三層才能入小星雲秘境后，便比先前更加認真對待起修鍊來。
若說幾人中最悠哉的，當屬邊澤了。
什麼小星雲秘境，從頭至尾都沒被他放在眼裏，何須因為這個而拚命趕着進階。
或者說，重生一次，邊澤最在乎的，無非就是什麼時候、他能將西洛村那些披着人面的豬狗一一了結。
雖不知之前百里衍做過什麼，但總歸不會讓他就那麼容易解恨的。
遑論對方的身份……
沒想到他竟是修真界第一大宗玄清宗的人，還是一峰之主，行止峰的長淵真人……聽說日前已經升至元嬰，以百里衍的身份，定不會對那些普通人做出什麼的。
邊澤想到這裏，眸底不由劃過一抹暗芒，同時也思考起了對方收下他的目的。
百里衍……他上一世也曾在那些魔物口中聽過，只是約莫是此人並不如何出眾，才沒能讓他們多提起一些。
師兄弟三人各自有條不紊的安排後面的時間，而百里衍則是又一次迎來、在得知仙門大會他會參戰後匆匆趕至行止峰的柳無絮。
***
柳無絮聽到掌門師兄提及此事後，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就來了行止峰見百里衍。
他臉上頗為不可置信，直愣愣看着神色淡然的百里衍，開口便是：“你當真要參戰？”
百里衍眉峰微揚，不置可否。
柳無絮見狀，不禁摸了摸鼻頭，真要說來，此事還是因為他先在掌門師兄那提了一嘴。
不過轉瞬，他又訕訕道：“我說怎麼小星雲秘境延期。”
一邊說，他一邊偷眼打量百里衍，往常總愛夾在指尖打着轉兒的玉簫也都收了起來。
百里衍瞥他一眼，繼而莞爾。
見他笑了下，柳無絮這會算是放鬆不少，接着詢問：“三年……會不會太短了。”
顧璉易還好說，已有練氣一層的實力，努力一把未必到不了練氣三層。
而另外兩個就不敢肯定了。
柳無絮皺了皺眉，“師弟你可想好了？”
聞言，百里衍看他，不是很懂柳無絮這話中之意。
見他望來是這副神情，柳無絮攤手，“只有短短三載，你打算怎麼教他們？”
修鍊進階憑的是天賦、韌性，有一個好的師尊教導，自然會少走許多彎路。
但倘若是短時間內將一個剛剛接觸修仙之途的人、帶入練氣期，還需得升至三層，實屬不易。
三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對於修士而言也許不過白駒過隙，一次打坐、一次閉關皆有可能。
柳無絮不確定長淵師弟這幾個徒弟能否成功，畢竟小星雲秘境是因他們而延期，如果他們屆時因為修為不夠無法進入，那就未免有些好笑了。
而柳無絮則是全然的擔憂，要真達不到入秘境的條件，掌門師兄也便白白為他們延期小星雲秘境了。
因此他不由去看百里衍。
然下一瞬，就見對方朝他斜睨了過來，柳無絮徒然一滯。
長淵師弟容色未有一絲一毫變化，只一雙眼睛仿似在說……
“這還用教？”
柳無絮清晰窺見了對方眸中充滿的疑惑，以及理所當然等神色。
·
百里衍確實不認為自己還需親自教那三個小子修鍊，更不提他以前從未收過徒弟。
但在柳無絮那一臉震驚難言的模樣、且是明晃晃在說著此事必然要做，且還需得有他來做的表情之下，百里衍妥協了。
在柳無絮三番四次地叮囑后，百里衍略一思索，左右近來他的確有些興緻缺缺，無事可做，不若去看看他們修鍊如何。
待柳無絮離開后不久，沒等百里衍率先去找他們，邊澤就先找了過來。
一人獨自琢磨許久都不能猜到百里衍因何收他的原由，邊澤終是憋不住來了主殿。
上輩子他從未見到過玄清宗的人，亦沒有百里衍來西洛村帶他走的記憶。
最後邊澤想到了，與其他自己一個人在那瞎想，不若過來試探一下對方。
於是，這才出現了邊澤來到行止峰主殿的一幕。
百里衍眼露興味，看着前來的邊澤。
沒想到他還沒去找，人就先自己送上門來了。
百里衍並不開口，邊澤便行入內殿，腳下方才踏出幾步，就聽身後‘嘭’地一道關門聲，像是敲在他心口。
關門了……
邊澤吞咽一口口水，神情自若對着百里衍便是一禮，“弟子見過師尊。”
百里衍啟唇：“何事？”
說著，他用不加掩飾的目光盯向正微斂着眼睫的邊澤，如不是知道其心性，百里衍都要被邊澤這一路上和現在這副乖乖巧巧的樣子欺瞞過去。
接着裝啊……
百里衍不着痕迹地收回視線，唇角一點點往上翹了翹，餘光仍是落在邊澤身上。
他看到邊澤有些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卻又在抬起頭時迅速收斂，遂唇邊的笑意禁不住加深了幾許。
邊澤整理好面部表情后，在對上百里衍的目光時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頗具少年人應有的鮮活氣，不見半分陰霾。
看來是對偽裝一道極為擅長，百里衍回望他。
邊澤道：“弟子過來，是在修鍊上有些問題不懂，所以想來請教一下師尊。”
在將邊澤帶到新辟出來的洞府後，百里衍把交給溫淮的那份關於引氣入體的要訣復刻了一份，同樣送到了邊澤那裏。
此時聽他問起，百里衍眸光微轉，“哪裏不懂？”
邊澤囅然一笑，裂開白牙對着他彎起一雙狹長眼眸，答得飛快，“哪裏都不懂。”
話音落下，他把那份玉簡從袖中取出攤開。
百里衍垂眼掃去，隨即只見邊澤伸出瘦長的指尖在玉簡上從頭點到尾，口中還在喋喋不休，“這裏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我全都不懂。”
說著，他又揚起小臉對準百里衍笑起來，“師尊。”
待百里衍看向他時，邊澤繼續笑得牙不見眼，緊接着又勉力壓下笑來，對着百里衍露出一個無辜到了極點的表情，緩聲說道：“準確來說，我不識字。”
道出這句話時，邊澤非但表情無辜，聲線亦是用着極為委屈的語調，慢聲細語的，帶着說不出的可憐。
百里衍忍不住了。
他笑了起來。
·
有趣……
實在有趣。
邊澤此人，當真可惡。
既能在該狠的時候毫不留手，比如話本中描述他把那些西洛村的村民凌遲三千六百刀后，又抽出他們的神魂煉器。
然他在該裝的時候，同樣毫不含糊。
連這等討巧賣乖的行徑都做得如此順溜。
百里衍嗤聲笑着，眸子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把他看了個遍。
看得邊澤頭皮陣陣發麻，卻還是假作一副愈發委屈的模樣，癟着嘴小聲繼續，“師尊是在笑話我……我不識字嗎。”
他並非是不識字，而是想試探。
看看百里衍會做到哪一步。
他就是要做個什麼也不會、什麼都不懂的小廢物，只不知百里衍會不會就此放棄他。
邊澤如是想。
不過既然收下了他，走不走、何時走，還得他說了才算。
從來只有他邊澤不要的。
沒有人可以甩掉他。
百里衍看出邊澤的小心思，唇瓣微動，正待說話。
卻聽殿外忽地有人揚聲喚了他一聲。
顧璉易的聲音從殿外響起。
“師尊，弟子有事求見。”
“啊，大師兄來了，”邊澤在外面之人的話音落下后，立馬去看百里衍，掩飾掉眸底的情緒，眨了眨眼對着他道，“我需不需要藏起來。”
話落，不待百里衍出聲，邊澤就已經率先開始動作。
但見其身形敏捷地朝百里衍雲床所在的後方床幔后掠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自己藏得嚴嚴實實，活像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與此同時，百里衍往床幔的方向撇去，再回頭時，顧璉易已從先前他特意設下其師兄弟三人可以隨意進出的大殿外、不疾不徐地走入了內殿。
看到百里衍的一刻，顧璉易禮儀周全，於百里衍三步開外停下作禮，語氣謙恭開口。
“弟子見過師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