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1章
第1章
七月的夜裏,燠熱難當。
龍輦在武英殿門前停下時,衛燕思終於撐開了眼皮,只一下又閉上。
她歪在椅背里,腦袋半垂着,像一朵即將被風吹折的狗尾巴花。
發熱期就是如此,總令她腰膝酸軟,渾身乏力。
無奈的是,她穿進的這本小說中,沒有omega可以由她標記,事實上也沒有alpha,只有……beta,也就是普通人。
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可以對beta進行臨時標記。
她便讓太監總管易東坡,從宮外找了個姑娘。
說來也是天意弄人,別人穿書帶着系統穿,她倒好,帶着alpha的體質穿。
越想越鬱悶,緊緊擰住眉心。
“萬歲,咱們到了。”易東坡喚她,做賊一般環顧四周,“奴才把那揚州瘦馬安排在武英殿後頭了,教養嬤嬤□□了好幾日,保准伺候好您。”
這話,好似一位青樓鴇母在向嫖.客自賣自誇。
衛燕思無語,顫顫巍巍地起身,由他扶着跨過門檻。
聽他擔憂道:“您龍體尚有些虛……要不過幾日咱再臨幸……”
衛燕思卻腳步未停。
易東坡識趣的沒有再多言,從袖子裏掏出兩本書:“……給您。”
藉著皎白的月光,衛燕思垂眸一瞧,被書名辣了眼睛。
《春.宮秘戲圖》和《鴛鴦秘戲譜》
信手一翻,還是彩繪版的。
她白了易東坡一眼,猜想這身體的原主應該是個雛兒,沒有經驗,以至於易東坡太貼心。
想來也對,原主一貨真價實的黃花大閨女,女扮男裝做皇帝就夠刺激了,哪還敢去寵幸誰?
為了不被猜疑,她收下了這兩本書。
再遞給易東坡一個“你放心”的眼神。
易東坡很欣慰,用拂塵往裏一指:“前朝大長公主攝政時,曾在這地方理過事,殿後有寢宮,瘦馬就在裏頭,您徑直往裏走就成。”
末了又道:“奴才替您守在這,雖說這裏少有人來,但難免有幾個不長眼的。”
真是個愛崗敬業的好太監。
衛燕思拒絕了他遞來的燈籠,摸着黑一路來到了武英殿後的小花園。
只見一位姑娘站在碎石子鋪就的小徑上,夜風拂過,亭亭玉立如風中之荷。
從背影上看是個漂亮的姑娘。
別的就看不清了,夜色太深。
她將書擱在小亭內的石几上,慢慢的靠近。
忽然,姑娘側了側身。
衛燕思忙捂住頸后的腺體。
她的信息素很特別,有許多稀有藥材的混合香味,普通人聞見不會發.情,但有神清氣爽、渾身舒暢之感。
那姑娘也許聞見了散在空氣中的葯香。
在穿書之前的世界裏,衛燕思會每日口服抑製劑來渡過發熱期,穿書三個月,她一直讓太醫院仿製過抑製劑,但收效甚微。
今夜,是她人生第一次標記別人。
有點緊張。
在腦海中回顧了一遍高中生物老師講解的臨時標記全過程。
她站在姑娘身後,抬起手時,指尖不受控制地蜷了蜷,躊躇之下撥開了人家腦後柔軟的青絲……露出光潔的後頸。
“呀!”
姑娘驚呼,退開了好幾步,躲到一棵樹下:“放肆!”
音色清凌凌的,夾着幾分威嚴,令人猜測她有着高貴端雅的模樣。
呼吸卻又急又快,暴露出她真實的情緒。
連帶着把衛燕思也嚇了一跳。
不是說教養嬤嬤□□過了嗎?就這服務態度?
衛燕思好脾氣道:“你別緊張,先過來。”
那姑娘反而退了一步。
衛燕思:“不如……咱們先進寢殿。”
此情此景,怎麼聽怎麼像一個登徒子要輕薄良家女子。
衛燕思用力眨了下眼,想看清姑娘的臉,恰逢濃雲遮蔽上弦月,連一絲月光也沒有了。
索性邁出幾步,握上姑娘的手腕,只覺其骨肉柔軟,還有些許暖意。
“只咬一口,很快就好——”
她被狠狠推了一記,整個人往後栽,腦袋磕在地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本就不大好的心情更加煩躁了,吃力地爬起來,發現那抹倩影跑走了,可沒幾步就踩住了裙角,摔了個結實。
現世報來的真快。
衛燕思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拽着姑娘進寢殿,再一把摁在牆上。
“你放肆!知道我是誰嗎?”姑娘仍不安分,不停的掙扎,像一隻困鬥的母獸。
衛燕思:“別動!”
姑娘又道:“我是宮裏的娘娘!你敢——”
衛燕思還真敢,擒住她的後頸,探出頭一口咬上去。
“嗚——”姑娘嗓間有短暫的嗚咽。
衛燕思感覺到她整個人在發抖,或許是因為害怕,或許是因為太疼。
她並未有太多的憐香惜玉,發熱期會迫使她釋放人類的本性,對於口中的獵物她有極強的佔有欲。
牙齒繼續用力,咬破嬌嫩的肌膚,鐵鏽的腥味在舌尖蔓延。犬齒中的信息腺像是得到了某種訊號,緩緩釋放,注入獵物的後頸中。
這需要點時間……
衛燕思靜靜的等待着,忽然打了個激靈,標記完成了。
她鬆了嘴,長長吐了一口氣。
表情滿是魘足,像飽餐一頓。
穿書三個月,這副新身體並不能太好的適應alpha的體質。發熱期有時一月一次,有時一月兩次、三次,每次持續三到四天,折磨的她心力交瘁。
今夜是三個月以來最舒服的時候。
渾身緊繃的神經一寸一寸的都放鬆了下來。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她臉上,耳朵內嗡嗡作響。
還沒等她回過神,懷中的人帶着哭腔罵了一句“登徒子”,頭也不回的逃了。
alpha對於被自己標記過的人有種特殊的情感,額外寬容,但也不至於挨了巴掌后以德報怨。
衛燕思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頰,氣惱地甩了下袖子。
她非罵一頓易東坡不可,到底哪找來的姑娘!
還瘦馬?野馬差不多。
一眨眼,寢殿亮起了光。
衛燕思警惕地扭過身子,看見了另一位姑娘,衣着暴露,雪面柳眉,正舉着火摺子點亮一根蠟燭,燭火照亮了胸前的秀有鴛鴦戲水的紅肚兜。
衛燕思愣住。
肚兜姑娘也愣住。
她們四目相對,視線交匯間同時開了口。
衛燕思:“你是誰?”
肚兜姑娘:“妾身向萬歲請安。”
聽得這一問,肚兜姑娘蹲福的動作一僵,頷首道:“回萬歲的話,妾身揚州瘦馬,特意在此等候萬歲。”
說完,側眸瞧了眼床榻。
衛燕思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榻上有一床半掀開的錦被,顯然她剛剛就躺在裏頭。
那剛才的姑娘是誰!
衛燕思問出這一疑問。
肚兜姑娘搖搖頭,嬌聲道:“大內重地,妾身聽聞聲響不敢妄動,糾結了許久才大起膽子點了蠟燭。”
衛燕思卻有了答案。
她咬錯人了!
在她原來的世界中,標記與被標記都要取其自願,強行標記視為道德罪,情節嚴重者判七年以上二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遵紀守法二十載,一朝穿書毀所有。
衛燕思腦殼有點疼。
外頭有人敲門。
“萬歲,萬歲。”易東坡壓着嗓音喊她。
“咱們該走了,今日是您十九歲的生辰,為您備了萬壽夜宴,文武百官都等着向您道喜呢。”
都怪這老太監,非要找什麼揚州瘦馬,鬧出了這種大無語事件!
衛燕思氣鼓鼓。
易東坡毫無察覺,繼續嘮叨:“奴才曉得您捨不得走,但來日方長,您若真的喜歡這瘦馬,奴才幫您把人留在宮裏頭……夜宴剛開始您就走了,這都快一個時辰了,該回去了,再耽擱下去文淵閣的那幾位又要向太上皇告您的狀了。”
衛燕思拉開門。
易東坡從她的臉上看到了暴風雨來臨的前兆,和一個巴掌印。
他大驚失色,指着肚兜姑娘斥責:“大膽!敢傷萬歲!”
嚇得人家跪地喊冤。
易東坡:“你可知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衛燕思斜他一眼,咬牙切齒道:“朕倒是想誅你九族。”
易東坡立刻跪在她腳邊,三呼奴才罪該萬死。
她原路返回坐上龍輦,吩咐回養心殿。
“萬歲,去夜宴吧。”易東坡追出來勸道。
“不去。”衛燕思單手支着被打的臉,袖口上傳來一股奇特的清香。
她低頭嗅了嗅,確定不是她信息素的味道,而是茉莉混合薄荷的清香。
挺好聞的。
不禁多聞嗅了兩下。
……是那姑娘的。
她心血來潮的問:“宮裏哪位娘娘習慣用茉莉和薄荷熏衣服?”
話題跳的太快,易東坡遲了一瞬才回答:“據奴才所知,娘娘們只喜歡焚香熏衣。”
衛燕思沉吟片刻,覺得他的話具有一定的可信度,畢竟原主礙於身份,后宮裏沒敢有多少娘娘,五個手指頭就能數過來……
猜測那姑娘根本不是娘娘,是在撒謊。好端端的為何會跑到武英殿這等偏僻的地方來呢?
衛燕思想了一個晚上,想來想去還是不想明白。
翌日,太陽照常升起。
皇帝被人呼巴掌的消息不脛而走。
皇親國戚們喜大普奔,八卦這一勁爆的宮闈秘事,在口耳相傳的力量中變成了——昏君遇刺。
很快秘事傳入尋常百姓家,紛紛誇讚刺客是國家英雄。
也傳入了薊清園行宮,潛心禮佛的太后震驚不已,即刻起駕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