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伏黑甚爾的心情很好。
芙溪的心情也很好。
兩位當事人心情都很好,按照道理應該是皆大歡喜,但孔時雨卻覺得十分危險。
尤其是伏黑甚爾對芙溪的態度完全轉變之後。
“Master,我們現在去哪裏?”
“Master——”
伏黑甚爾停下腳步。
芙溪在看俱樂部的水族箱,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憂傷,整個人如同雕塑般靜默。
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巨大的玻璃魚缸里,兩條彩色的熱帶魚在……糾纏。
伏黑甚爾嗤笑一聲,露出了一個“我懂你”的表情。
以前來俱樂部找他的女人,都不是來純聊天的。
寫詩、畫畫和彈琴,這些他一樣都不會。
他會喝酒,永遠喝不醉。
他還有一身永遠用不完的力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輕輕地將手搭在了芙溪的肩上,手指勾起她的一縷長發。
發質又軟又滑,手感極好。
難怪在競價會時連薇薇沙都沒忍住去卷她的頭髮。
“是嗎?”
芙溪收回視線,不着痕迹地退離一點。
伏黑甚爾身上有香水味,這是橫濱牛郎的標配。他的頭髮定了型,做得光鮮亮麗,與先前在禪院家見到的那個弔兒郎當的樣子判若兩人。
但怎麼看都是昨天的伏黑甚爾更順眼。
面前這樣子太騷了。
“你想在這裏……”伏黑甚爾曖昧地眨眼,“還是去你那裏?”
“你那裏”是指富婆的別墅或高級公寓。
伏黑甚爾沒有固定的住處,一直輾轉於各個女人的家中,俱樂部也不贊同客人在此留宿,都呼籲客人將牛郎帶出去玩。
畢竟,都在掃黃打非。
芙溪扯了扯他的腰帶:“先在這裏吧。”必須得讓他先洗個澡,把身上的香水味洗掉。
“你太心急了。”伏黑甚爾笑了,心想真不愧是能讓禪院直哉腿抖的角色,從外貌上根本看不出來她的厲害,“如你所願,就先在這裏。”
作為橫濱海狼的頭牌,伏黑甚爾在這裏很有人氣。俱樂部不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他們開了豪華的休息室,還拿了一瓶香檳和許多荔枝。
孔時雨在他們進去休息室之後,去吧枱看了一眼賬單,兩眼一黑,險些昏厥。
房費香檳費水果費,合計一百萬日元,上面記的還是伏黑甚爾的賬……這,這註定要變成一筆壞賬。
哪有牛郎自己掏錢請客人喝酒吃水果的?
伏黑甚爾要是知道自己不僅錯過了那兩大富婆的兩千萬競價,還要貼錢給別人,不把眼睛殺紅么?
“作孽啊。”
孔時雨頭疼欲裂,決定連夜逃跑。
*
芙溪是第一次來牛郎俱樂部,到處都覺得新奇。
大廳的熱帶魚,牆上彩色的線燈,佔據了卧室一半面積的水床……一切都是如此新奇。
還有俱樂部里年輕貌美的男孩子——森鷗外稱之為禍害。
她坐在水床上,輕輕晃了晃,覺得很舒服,轉頭又去看果盤。
“這是什麼?”
芙溪看到圓圓的荔枝,好奇地拿起一顆。
體質原因,森鷗外從來不給她吃這類水果,怕她不舒服。
“荔枝。”
“是荔枝啊,這要怎麼吃?”
伏黑甚爾解下腰帶,緩緩轉過身:“你沒吃過?”
“沒有。”芙溪老實地搖搖頭,“平時森先生負責照顧我,他只給我吃草莓藍莓覆盆子之類的漿果。”
伏黑甚爾聽到“森先生”一詞,猜測是她家的老傭人。
對傭人還能用“先生”相稱,這小鬼還挺有禮貌。
他的視線從她脖頸上價值不菲的紅粉色項鏈往上移。
她長得真心不錯,面容秀美,從眉角到眼睫,都流淌着稚嫩的俏麗。眼睛是瑩瑩的綠色,此刻微微睜大看着荔枝,帶着孩子氣。
……就是太孩子氣了,像小孩。
而他最不喜歡小孩。
“怎麼能讓master親自動手?”
伏黑甚爾從她手裏拿過荔枝,熟練地剝開,然後遞到了她的唇邊。
富婆的黑卡不好拿,服務要到位。
芙溪沒咬,說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master?”
“那你想要我叫你什麼?”
“弟妹吧。”看他先前叫得很順口,而且輩分上確實應該這麼叫。
他是禪院直哉的哥哥,她是禪院直哉的未婚妻。
“弟妹。”原來她喜歡這樣的禁忌感。伏黑甚爾彎了彎嘴唇,立刻改了稱呼,“來,張嘴。”
一大盤荔枝,都是他親手喂芙溪吃下去的。
盤子裏只剩下最後一顆時,芙溪伸手拿起,照着他的方式剝開,然後遞到了他的唇邊。
“你也來。”
這算禮尚往來么?
伏黑甚爾欣然咬住。
“好吃嗎?”芙溪問他。
荔枝的汁水甜到齁人,他並不喜歡。
但取悅黑卡富婆最基本的禮貌就是說“喜歡”,不管味道如何都是好吃。
於是他順勢含住了她的手指。
“弟妹喂的都好吃。”他用最溫柔的語氣問道,“接下來想做什麼?”
她好像又不心急了。
雖然一進門就坐在了水床上,顯得很迫不及待,但注意力卻在新鮮的荔枝上。
荔枝吃完了,該吃點別的了吧。
伏黑甚爾單手托腮,看富婆在房間裏晃了一圈,然後她從浴室里抱出了浴巾。
“你先去洗個澡。”
“我洗過了。”
“再洗一遍,你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
“……遵命。”
芙溪略一思索,又說道:“你把衣服脫了扔外面。”
這是什麼古怪的要求,要他光着走來走去嗎?
不過既然這是命令,那就——
“弟妹,一起嗎?”
伏黑甚爾手指搭在自己的紐扣上,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俱樂部準備的,騷氣又光鮮,但戰鬥時很不方便,他也不怎麼喜歡。
“不,你去洗吧。”
猛一抬頭,他發現芙溪沒在看他。
她竟然轉過了身。
哼,假正經。
……
蓮蓬頭下濺起水聲,玻璃上逐漸蒙上水汽。
芙溪聽了許久,才轉過頭,朝浴室的方向投去一瞥。
暖黃的燈光下,伏黑甚爾的身影模糊地投在玻璃上,糾纏出一種如夢似幻的野性美。
她撿起他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小芙溪,你就從來沒有過自己想要的東西嗎?’
記憶里與伏黑甚爾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少年禪院甚月,站在刑訊室的台階上,這麼問她。
她想了想,回望自己走過的路,全都是在接受和不想接受中搖擺。
大部分的事都能預料到,超出預料的東西也能很快就算計到。
無論選擇哪條路,在一開始都能窺探結局。
所以都無所謂。
‘……沒有。’
‘那可不行。’少年跳下來,在她的額頭留下一個蜻蜓點水的撫摸,‘去看看世界吧,極光也好,家人也好,找到哪怕一件是自己想要的東西,無需多絢爛。’
少年的赴死像是一場毫無意義的獻祭。
她到現在都不明白。
“無需多絢爛。”
芙溪在回憶與現實的交匯處清醒,撿起伏黑甚爾質感良好的黑色腰帶,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咔噠。
浴室的門打開了。
伏黑甚爾沒有浴巾,渾身冒着熱氣地走了出來。
映入視野的,是端正地坐着的少女,以及她被蒙住的眼睛。
他一愣,旋即輕笑。
“弟妹真會玩。”這是他由衷的感慨。
“洗好了?”芙溪從口袋裏拿出錢包,朝他的方向拋了過去,“這個給你。”
“弟妹真客氣。”居然是在開始之前就給了黑卡。
伏黑甚爾滿心期待地抽出那張黑卡,有了這張卡,賭馬再也不怕輸光,全部的馬都給他安排上,就不信沒有贏的機會。
手感……不太對。
不,這不是黑卡。
從外觀上看,這和他曾在某個女社長那裏看到過的黑卡無異。
但這張卡是軟的,像紙。
翻到反面,上面是一行文字。
【我願意把世間所有的祝福都獻給你——from芙溪】
伏黑甚爾:“???”
錢包里還有其他東西。
他倒在手心,三枚面值一百的硬幣。
“這是我目前身上全部的資產,三百日元,都給你。”芙溪說,“希望你接受我的委託。”
“你的委託,”伏黑甚爾抬起眼眸,面無表情,“是找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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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溪蒙住眼睛是不看他的身體,畢竟她不是真的想搞他,但甚爾想歪了。
甚爾(尖叫雞):我使勁渾身解數伺候你,竟然這樣糊弄我,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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