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

【大病】

陸邈,勉強算是跟公孫泊並列為男二的角色。只不過他是正派這方,也就是聞人易的人。此人天生奇力,十三歲徒手打死狼,成了聞人默的貼身護衛。十九歲被罰黥面充軍,估摸着也就是這次。從此征戰沙場,屢斬奇功,卻因是戴罪之身,只能當個無名小卒。直至聞人易暗中把他拉攏到了自己的黨羽中。最後……

這位大哥在聞人易舉兵造|反之際被尊為上將,一路跟砍菜似的暢通無阻地殺入了宮門,拿連弩車把聞人默射得娘都認不出,曝屍皇宮。

宮人們抬着蔣墨,在他的授意下一路狂奔,快到如同給楊貴妃送荔枝。幸好聞人默這具身子弱不禁風,不然就這麼個跑法,千里馬都扛不住。

聞人易就在側面跟着,腳下生風,卻是面色如常。不時抬頭悄悄睨蔣墨一眼。蔣墨不知他心中所想,也懶得猜,按捺着內心狂喜,心想若是趕在陸邈被充軍前把他給截胡了,豈不是又勝了聞人易幾分!

然而等到了地方,映入眼帘的場景駭人到險些把蔣墨這剛穩住的三魂七魄再給送走。只見一排排侍衛面朝下趴在地上,渾身血污,生死不知,青石板地上的血跡已然匯聚成河,順着縫隙一路蔓延到了他面前。隱約有人發出一兩聲痛苦的呻|吟,很快又沒了動靜。而那行杖的人還在打,刑杖帶着風,每一下都跟砸拴馬樁似的結實。

“給朕住手!”蔣墨從未見識過這種陣場,一緊張直接喊破了音。有幾個宮人見是皇帝來了,忙扔下刑杖跪地聽令。正前方一老太監卻是充耳不聞,就沖他滿臉堆笑地拱拱手,朗聲道:“奴才見過陛下。啟稟陛下,奴才們是奉濮南王之命行事,王爺說了,這些個侍衛護駕不力,必須老老實實挨完這一百刑杖才行!”

蔣墨頓時攥住了軟轎扶手,剛要說話,忽看見那老太監腳邊正跪着一人。那人的雙手被反剪在背後,依舊執拗地挺直了腰,見他來了,稍偏了下頭望了他半眼,然後又收回了視線,垂首看着地面默不作聲。而他的後背乃至脖頸上,密密麻麻得滿是鞭痕,每一條傷口都翻着血肉,觸目驚心。

老太監手裏提着鞭子,當著蔣墨的面又給了那人一下,噗地一聲勾起了一寸血花,乾笑道:“陛下,這廝拒不認罪,王爺說了,要給他單獨再加四十馬鞭,好好鬆鬆他的筋骨,然後黥面充軍!”

看來那就是陸邈了。蔣墨心中燃起一團無明業火,努力保持平靜地抬手指了下:“朕讓你們住手,沒聽見嗎?”

“啟稟陛下,這是濮南王的意思。”那老太監掐着公鴨嗓跟他和稀泥:“陛下啊,您不用心疼這些個侍衛。王爺說了,打死了打殘了,正好再選批頂用的補上,您看……”

蔣墨氣極反笑:“左一個王爺,右一個王爺,怎麼,他的命令是命令,朕的不是了?”

說罷看向身側的宮人們:“去,給陸邈鬆綁。”

結果尷尬的一幕出現了,宮人們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個踟躕不前,似是對那老太監心生懼意。

蔣墨心頭微顫,終意識到了聞人默的處境似是比他想像中還要差上許多。面對他和公孫泊的命令,宮人們竟選擇聽從一個王爺的話,而非他這名正言順的國君。可見在旁人眼中,荊國國君早已名存實亡,真正執掌大權的是公孫家。

這時聞人易主動上前,被蔣墨手疾眼快給拉住了袖子,詫異地回首看向他,驚覺此時的蔣墨臉色陰沉得可怕,忙退了回來。

蔣墨換了個姿勢,斜身倚在軟轎上,指着那老太監笑道:“今天,誰把那鞭子奪下來,重重有賞。”

老太監一怔,旋即訕笑道:“陛下,您說笑了,您要是想要這馬鞭,奴才給您就是。但是……”

他又指了指陸邈,聲調高了許多,眼珠子來回一轉,警告那些蠢蠢欲動的宮人:“但是這陸邈必須得挨了鞭子才行。否則王爺那邊不好交代。”

說罷他高抬起鞭子又要打。蔣墨一錘椅子站了起來,餘光忽閃過一道黑影,原是在他身後抬軟轎的一名宮人沖了出去,劈手奪下馬鞭,直將那老太監撞了個跟頭,然後捧着馬鞭戰戰兢兢地回過頭來,呈給蔣墨看。

老太監呆愣地坐在地上,半天才回過神來。一個鯉魚打挺竄了起來,指着那宮人破口大罵:“好啊!兔崽子!真敢吶!先帝爺都捨不得打咱家,你居然敢撞我!”

“陛、陛下的旨意……奴才當然要從。”宮人害怕到抖成了篩子,緊緊攥着馬鞭。

“賞!”蔣墨高喝一聲,然後拍了下聞人易的後背:“淳王殿下,傳朕旨意,空出偏殿,安置這些侍衛,好好療傷。”

聞人易蹙眉,隨手摘下腰牌遞給了侍從:“還不照做!”

侍從接了腰牌,一溜煙跑了出去。蔣墨深望了聞人易一眼,正巧與之對視,四目相對,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些許探究。這時那老太監爬了起來,一擼袖子扇了搶他馬鞭的宮人一巴掌。宮人生挨了這巴掌,無措地向他看了過來,有意無意地挪了半步,將陸邈擋在身後。

蔣墨沒攔,而是抬手指了下他手裏的馬鞭:“你手裏頭有鞭子,怎麼做不用朕教你吧?”

宮人慌了神,一個勁兒地搖頭。老太監頓時來了威風,左右開弓地扇着他嘴巴,叫囂道:“咱家伺候先帝爺二十多年,又伺候咱陛下十多年。你敢打嗎?!你打一個試試!”

宮人被扇得鼻孔竄血,不斷往後閃躲,始終不敢反擊。蔣墨嘆息,看似喃喃自語,實則是講給聞人易聽:“看來有些東西已經根深蒂固了,想扳過來,需要點功夫。”

哪曾想這廂話音未落,就聽砰得一聲,那老太監竟直接飛了出去!跟只老母雞似的在半空中滑行了數丈,噗嗤落進了花壇中,畫了個大字。

宮人愕然回首,驚覺陸邈不知何時掙開了身上的繩子,面無表情地活動着手腕,頓時止不住低喊出聲:“你瘋了!秦公公你也敢打?!你知不知道他是……”

“打得好!”蔣墨回過神來,止不住大聲讚歎,暗道這一拳愣是打出了特效,陸邈果真神人也。

陸邈依舊沒有說話,但回過頭來給了他一個全臉。臉上左一道血痕右一道泥污,雙眸卻是炯炯有神。蔣墨從他的面容中看出些許不怒自威的鷹視狼顧之相,不禁泛出一個淡淡的念頭:

怪不得他比我戲份多。

秦公公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給打蒙了,躺在花壇里雙腿抽搐了兩下,沒了動靜。一眾宮人蜂擁而上想去扶他,驚恐地發現他已經昏死了過去,殭屍似的雙眸圓瞪,嘴角帶着血跡,忙張羅着喚太醫。

這時太醫院已然抬了春凳和竹席過來,將那群半死不活的侍衛挨個抬走救治。有宮人喚他們先來看看秦公公,蔣墨抬手一橫,道:“今天誰救那個老東西,誰死!”

太醫們趕緊退了回去。那秦公公平日裏跋扈專橫慣了,能得罪的早就得罪了一個遍。如今終把皇帝主子給得罪了。本就是該死之人,犯不上為了救他搭上自己。

於是太醫們裝作沒看見如同掛在池邊的青蛙的秦公公,緊着把侍衛們抬走了。宮人們見狀,一個接一個地跪了下來,腦袋耷在地上大氣不敢喘。

蔣墨的視線則一直定格在陸邈身上。太醫們偏落下了前頭的陸邈,任他跟個血猴子似的站在那。

“來人,抬陸侍衛下去歇息。”蔣墨越發覺得陸邈此人有趣。開場沒多久,所有重要角色都湊齊了,也不知算不算幸運。眼下陸邈的人生算是被他給改寫了,但是結局又如何呢?

蔣墨坐正身子,撣了下衣袖,心起思量。今天這麼一鬧,公孫泊肯定會有所警覺,需儘快拉攏柳太后的母族,給自己留好后招。而他堂堂一國之君,要看外戚的臉色行事,真是為天下人所恥笑。

聞人默本人對此毫不介意嗎?蔣墨想不通,只能歸咎於這具身子的主人可能是個貨真價實的蠢貨。

兩名宮人緊趕慢趕地抬了椅子過來,陸邈默默坐上椅子,低着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甚至沒有謝恩。

宮人們本想把他抬進太醫院,跟其他侍衛一併安置。蔣墨卻不知怎的,在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忽然多了句嘴:

“抬到朕的寢宮來。”

話音落下,陸邈頓時打了個激靈,本刻滿了堅毅的面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唰地變得慘白。宮人們倒是聽話,一個小拐彎直接往寢宮而去。那奪了馬鞭的宮人在後頭緊跟着,蔣墨叫住了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宮人趕忙跪地回稟:“回,回陛下,奴才賤名萊盛。”

蔣墨伸手,示意他把那馬鞭遞過來。宮人趕忙雙手捧着把馬鞭呈給他,蔣墨饒有興趣地繞了繞馬鞭,又問道:“你敢奪馬鞭,為何不敢打他?橫豎已經得罪了。”

“奴才……奴才……”萊盛哆嗦得不成樣子,悄悄抬頭睨了一眼聞人易,見他微微頷首,只能眼一閉心一橫說了實話:“啟稟陛下,奴才、奴才與陸侍衛是同鄉,常受他照顧。奴才、奴才怕他被打死,這才……”

說罷使勁磕起了響頭:“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如此不是不聽您的話,奴才無能,奴才膽小……”

“那個秦公公,是管事的吧?朕看他老得不像話了,伺候不好朕。以後你來接替他的位子。”蔣墨對這書里一點篇幅都沒有的醬油角色表示查無此人,隨口就給打發了:“來人,給秦公公好好收拾收拾,送回家靜養。”

萊盛不敢置信地偷偷抬眼看他,蔣墨則揮了揮手,示意宮人們把他抬走,留下眾人在原地發獃。

“殿下……殿下?”萊盛無措地小聲喚着:“奴才可怎麼辦啊……奴才……”

“領旨謝恩便可。”聞人易負手離去,走了幾步,忽停下看向蔣墨離去的方向,自嘲地笑笑:“不,怎麼可能呢。只是他一時興起吧?”

須臾,蔣墨被宮人們顫悠悠地掂回了寢宮,揉着腰眼子緩步踏入屋門,想着下一步的對策。結果剛一繞過屏風,正中間忽出現一人直不楞登地跪着,嚇得他退了半步。

“陸邈?朕讓你歇着,你跪在地上作甚?”蔣墨詫異,指了下不遠處的床榻:“上去趴着。”

陸邈慢慢抬起頭,給了他一個“你確定?”的小眼神。蔣墨一豎眉毛,回了個“少廢話!”

於是陸邈極不情願地站了起來,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邁向床榻,彷彿是去上刑場。蔣墨不解,眼見得他坐在了榻邊上,渾身僵直雙手無處安放地攥着膝蓋,又補了一句:“鞋脫了,朕再叫太……”

咕咚一聲,陸邈滑下床榻跪了回來:“陛下!臣護駕不力,自求發配充軍,將功折罪!”

……這人怕不是有個大病?!蔣墨氣結,腦子一抽說了句更有個大病的話:

“脫了!別逼朕親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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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墨(揣摩.jpg):“好像哪裏不太對又好像沒有哪裏不太對的樣子……”

陸邈(驚恐.jpg):“達咩!!!!!”

啊——快畢業了,破事兒一大堆,感謝收藏!今天的阿月漲了兩個收,激動得啃了個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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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金屋藏將軍[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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