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結酒相商早許利
第八章結酒相商早許利
鄭屠這兩日也不去狀元橋,只在城內轉悠。也打聽清楚了昔日的老主顧,張家、旬家還有個鄭姓的本家。這城南、城西、城東具是這三家昔日為鄭屠供給生豬,如今卻都成了王彪的主顧了。
這日,鄭屠早早的便在城西會仙酒樓定了酒席,便坐等三家的當家到來。只因昨日便已經投了帖子,想來三家主顧這個麵皮還是要給。鄭屠撿了個當街的雅間,叫了小二點茶。這點茶將碾細的茶末直接投人茶碗之中,沖入沸水,用茶憲在碗中加以調和,不再投入蔥、姜、鹽等。這等倒也適合鄭屠的口味。所請三家,如今還沒有人來。鄭屠也不急,臨窗做了,吃了一口茶,眼睛只望那街上過往行客、販夫走卒。亦有仕女出行,士子相嘻。
這時,便聽得那樓梯響處,有人上來,進了閣間,鄭屠起身之時,卻見一五旬精瘦老人,一身青衫帶着頭巾,沖鄭屠拱手。
“原來是鄭老爹,快快入座。”鄭屠叉手行禮,將那老者迎入了對面的座中,方才笑道,“老爹早到了,也是俺的榮幸!”
那鄭老爹正是鄭屠的本家,他見了鄭屠如此,不覺搖頭苦笑道:“你也莫說這些虛話。如今我也知曉你的意思,不是老爹不助你,我好歹也有些家業,全靠這養豬的門路來支撐,那狀元橋供給甚巨,也是我一大主顧,如今你要我助你拿回來,若是不成,被那王彪惡了,我這生意只怕要虧本,養活不得家人了。”說著搖頭嘆了口氣。
“不妨礙老爹的生意!”鄭屠點頭笑道,“俺也知道老爹,你我乃是本家,斷不會害你就是。”
鄭老爹點頭道:“如此甚好。”說畢又看了看鄭屠道:“也不是我多言,那旬家的和張家的,比不得我們本家親戚,言語之間,不好說話。況且他們二人審時度勢,見風使舵,切莫做了你的倚靠,不然後悔莫及啊!”
鄭屠點頭道:“暗自是省得。”
兩人正說話間,便見一而立男子,短襟的胖子走了上來,身後還有個虯髯鬍須的壯漢。鄭屠這些時日也與他們交往,倒也認得便是城西張家的張有財和城東旬家的荀久。當下站起身來,衝著那短襟胖子拱手道:“張兄弟。”又沖那虯髯鬍須的壯漢拱手道:“旬兄弟。”
張有財只是點了點頭,便徑直入席,撿了個臨窗的座兒打橫坐了。那荀久倒是拱了拱手,粗聲叫了一聲:“鄭家兄弟,久候、久候!”這方才入座,和張有財對面也打橫坐了。
鄭屠見諸位都落座,便與那一旁伺候的小二道:“快些上酒菜!”一時間,那雞鴨魚肉流水一般的上了上來,又燙了幾瓶酒。鄭屠與那小二道:“你且自去,待要酒菜。再來喚你!”
待那小二下樓,鄭屠也不提別事,只撿些閑話兒來說。便是這渭城裏,哪家的妓館裏新進了姑娘,哪家的姑娘手段高明。這倒是對了這幾人的脾胃。幾句話下來,便也不再顯得生疏起來。又是就到半酣,漸漸地話也打開了。
那張有財吃了一碗酒,紅了臉對鄭屠道:“若是前些時日,我等倒也快活。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也怨不得俺等。”
那荀久倒是個直性的漢子,將那酒碗朝着桌子一頓道:“只是哥哥你將那狀元橋丟了,俺等的進項也少了些。那金錢豹子頭王彪仗着有些靠山,又會幾分拳頭,生生的將那收購的價錢挨了幾錢銀子。俺等也是靠着幾頭生豬過活,哪得如此折騰?只是吃虧,沒得人庇護,若不從時,還要吃那廝打。俺等也沒得別的出處,只在他那裏討生活罷了!”
鄭老爹倒是一言不,只是低頭吃酒。
鄭屠點頭笑道:“正是為此,才請的諸位叔叔哥哥們。”
“可有主意?”荀久湊過來問道。
“主意倒有,只是須得叔叔哥哥們看顧則個!”鄭屠點頭笑道,“這事俺也有計較。也不要叔叔哥哥們出頭,只管尋個理由,斷一兩天的供給就成。”
荀久點頭道:“若是不成又如之奈何?”
鄭屠大笑道:“若是不成,哥哥只管照舊與那廝往來就是。俺也是個明理之人,俺如今也有個主意,若是這狀元橋到了俺手裏,便是那供給,日日也要多上七八成,這還算少。再多也能消受。價錢也好說道,只管比照俺之前的原價,還可加上一成。”
鄭屠此言一出,三人都愣住。鄭老爹方才湊過頭來,疑惑道:“這渭州城豬肉日銷量不過這般,人口又不見漲,如何便能多增七八成?便是加了價錢,莫說你一家獨大,要漲便漲,要跌邊跌,我等也爭執不得,卻如之奈何?”
此言一出,其餘二人皆點頭稱是。
鄭屠搖頭而笑道:“只管放心便是,若是不放心俺,俺便與三位定個文書,也好日後做個把柄,若是不能按量按價,情願吃了官司,加倍賠償。”
那鄭老爹忙道:“且慢。我等合計一番!”說罷,與那荀久並張有財互相對視一眼,然後俱都點頭沖俺鄭屠道:“若是可成。明日俺當親自登門府上拜訪,已定細節!”
鄭屠也點頭道:“如此甚好。如今俺等只顧吃酒就是!”一頓酒飯,只吃得熏熏的,那鄭老爹等三人腆着肚子,這才各自告辭散去。
鄭屠也吃得有些熏意,搖晃着頭,徑直望府上而去。手裏還提了瓶會仙樓的燒酒,度數較高,倒也合得口味。待到了門前,卻見那綠釧急急忙忙的正往外走,因走的急,一頭就撞進了鄭屠的懷裏。當下就驚叫了一聲,往後縮了縮身子。
“不長眼睛的小傢伙!”鄭屠嘿嘿一笑,卻見那綠釧有些閃爍,不由疑道:“這般匆忙確實要去哪裏?”
綠釧素日在鄭屠積威之下,哪敢隱瞞,忙道:“替二娘送個信。是那城東王舉人家的王子養公子的信。”
鄭屠一瞪眼,就待怒,這婚也還沒離,卻要早早的勾搭上野男人了。將那綠釧手中的信奪了過來,正要憤憤的衝進去,卻轉念一想,那蕊娘好歹也吃了原先鄭屠的虐待,如今這般行止,只怕也怨不得她,不由便住了腳步,搖頭自嘲一笑,便伸手將那信展開一瞧,倒也沒有什麼,只是蕊娘幾句到讓他心情舒服了一些。
那心裏的話也似乎說得明白,鄭屠也看的清楚。只道是說,先前來信,不過是因為要脫離苦海了,你是我家自小便交往的世家兄長,便將這個消息與你一同分享。如今自己白璧有瑕,自然不然再想嫁人之事,難道你做兄長的還要讓我給你做妾,繼續我的噩夢嗎?你是有才華的人,應該娶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子。
顯見得這蕊娘有些分寸,不受那王子養的誘惑,只是如今看來,這王子養倒是對蕊娘存了一份心思,而蕊娘亦對那廝有兄長之情,若是脫了這裏,得了自由身,難保不會日久生情,便是從行文來看,蕊娘倒是對這王子養並不厭惡,倒還有幾分的傾心其才華的模樣。若不是因為嫁與過自己有些自卑,只怕也有些郎情妾意了。
鄭屠搖頭而笑,也不當一回事,便將信還與綠釧道:“去吧,早去早回。”
那綠釧如蒙大赦,惦着小腳兒,飛也似的望城東去了,那一抹紗裙,在風中跳躍,煞是好看。鄭屠點頭而笑,醉意也醒了一些,也不顧小斯攙扶,徑直只望自己的院子而去。這些時日,他倒也顧得自己的本分,不曾撩撥惠娘與蕊娘二人,便是日裏夜間也不多間,只是有事之時,與惠娘到能說幾句話。若是蕊娘,便是幾日也沒得一句,全當不存在一般。
“官人回來了!”惠娘聽到響動,已然出了院子,望鄭屠院子走了過來,遠遠的見了鄭屠,便招呼起來。
鄭屠站住,回身點頭道:“正是,可有事?”
惠娘點頭,走近了,扶着鄭屠望院子裏石凳上坐了道:“官人,這些時日,奴家有些話,卻如鯁在喉,到如今也不得不說。官人若是聽着不順耳的,權且忍耐,若聽完,要打要罵,權且憑官人做主就是。”
鄭屠不由搖頭而笑道:“也罷,順與不順,豈能打罵?只管道來!”
惠娘躊躇了一會,深吸口氣,方才道:“官人休怪。官人自魯達那廝打了,本以為是禍事,卻不料自此之後,官人性情大變。好似換了人心一般。自是體貼照顧,也沒有一絲要尋趁我等姐妹的心思。先前官人性子暴躁,我與蕊娘時常將那淚珠望心裏流,如今卻彷彿在夢中一般!”
“嗯,以後再不打罵,夫妻同體,彼此敬重罷了!”鄭屠點頭道。
惠娘點頭歡喜,卻又黯然道:“本該如此,只是蕊娘前些時候說道與官人兩離知,好歹官人也要勸一勸。那蕊娘素來心高氣傲,雖和我交心,卻有一些心思不為我知。莫要鬧出些讓官人辱沒了名聲的事情。”
鄭屠心中一動,暗道:莫非這惠娘也知曉了蕊娘暗中與那王舉人家王子養私通信箋的事?當下一笑道:“罷了,這事順其自然。先前曾眼,強扭的瓜不甜。也是這個理。若真要離時,俺變放她走就是。”忽然轉頭一看惠娘,搖頭笑着挑逗着她道:“莫不是你也要和蕊娘一般,離了這裏?罷了,也依了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