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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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被大軍圍的嚴嚴實實,謝雲釗借了蠻族的兵馬,但是沒有真的放任他們進城,他相信殷鳴鏑,卻不相信別的蠻族將領。
殷鳴鏑也不在意這些,他滿心都是在皇宮受苦的心上人,最要緊的是把心上人找到,就算身邊一個親信都不帶,他也會闖進皇宮救人。
中原人心思多,他要把小乖帶回草原,策馬奔騰瀟瀟洒灑,至於中原這些亂七八糟的亂子,留給大舅哥自己搞定就行。
老皇帝愛奢華愛享受,即便不常出門,宮裏也備着許多華麗舒適的馬車,宮門外的黑甲士兵認出趕車的是蠻族士兵,攔也沒攔直接放行。
車廂里非常寬敞,塌上鋪着毛茸茸的毯子,桌上還放着精緻的小香爐。
顧璟言腦袋昏昏沉沉,被放到軟塌上后卻不肯睡覺,像是剛睜開眼睛離不開人的貓崽兒一般,抓着他們家大傻子的衣擺不鬆手。
殷鳴鏑見狀,趕緊挪了位子坐過去,將軟乎乎的心上人攬在懷裏,輕輕拍着哄他睡覺。
他身上可比什麼毯子都舒服,小乖以前睡覺的時候找不到他就睡不安穩,這些天在宮裏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該死的狗皇帝,竟然敢那樣磋磨他的小傻子,就是死一萬次都不夠贖罪。
蠻族大狼狗看着沒有安全感的心上人心疼的不行,看小傢伙依舊睜着眼睛看着自己,俯身在他臉上啾了一下,然後將人抱的更緊,“小乖什麼時候過來的?”
“剛剛醒過來,然後你就到了。”少年人微微動了動手臂,又把自己往這人懷裏擠了擠,車廂里很暖和,香爐沒有點上,空氣里也依舊殘留着些許香味。
殷鳴鏑又鬆了口氣,還好他來的及時,如果放任小傻子在宮裏受罪,他找到的只怕就不是軟乎乎的小傢伙,而是奄奄一息險些喪命的小可憐了。
大雪無聲飄落,馬車軋在雪堆上咯吱咯吱響,蠻族大狼狗心滿意足的擁着心愛的小貓貓,壓低了聲音和他說話。
他來的比小傻子早,宿醉醒來后看到阿娘的臉還以為是在做夢,他很少做夢,能在夢裏見到被賊人害死的阿娘更是想都不敢想,然而還沒等他抱着夢裏的阿娘開始哭,就被拖到外面狠揍了一頓。
那也是個大雪紛飛的冬天,草原的冬天比中原更冷,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阿娘把他拖出帳篷,二話不說就把他揍成了豬頭。
會疼,不是夢。
他躺在雪地里躺了好久,直到大雪把他淹了,才終於敢相信他回到了好些年前。
阿娘還活着,他還是那個三天兩頭惹阿娘生氣的臭小子,沒有為了給阿娘報仇變成那個心狠手辣的蠻族首領。
他回到了所有禍事都沒有發生的時候。
這個時候,蠻族的大軍還沒有打進中原,他的小傻子還活着。
那天,他在雪堆里躺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被親娘拽回帳篷,手腳暖和過來后抱着莫名其妙的娘親大哭一場,又被痛揍了一頓才真正冷靜了下來。
活着好,活着妙,他上輩子能在群狼環伺中成為大首領,這輩子已經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要是混的還不如上輩子,他也不用想着打到中原去搶心上人,直接扒乾淨凍死外面得了。
他知道他的小傻子是中原的皇子,要搶人就必須得打到中原,上輩子他那不爭氣的大哥都能踏破中原皇城,他能未卜先知,肯定能用最快的時間把小乖救出來。
激動過頭的結果就是,來自娘親的又一頓胖揍。
連着挨了幾頓揍,他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阿娘是中原人,千里迢迢來草原不為別的,是為了征服王帳成為蠻族真正的掌權者。
他能有幸來到世上,只因為他爹年輕的時候長的足夠英俊,提起這些,說起來都是淚。
顧璟言安安靜靜聽他說話,聽到他在草原上不停的挨打后,眼裏很快蒙上一層水霧,“她打你,疼嗎?”
大傻的阿娘好凶啊,他的母后就很溫柔,可是母后已經去天上了,不然,他還可以把母後分給大傻。
少年人從記憶深處翻出母親的模樣,抿了抿唇神色低落,大傻的有兇巴巴的娘親,他也想母后了。
“小乖不哭,等你把身體養的結實點,我們就一起回草原,我阿娘就是你阿娘。”殷鳴鏑微微低頭,在心上人臉上又啾了一下,很快將話題轉到別的地方。
比如,他是怎麼和大舅哥聯繫上的。
他上輩子的確聽過謝雲釗這個人,中原皇城被他那大哥帶兵洗劫,狗皇帝帶着大臣美人皇子南下避難,他那大哥行事作風有多兇殘他最清楚,小傻子被狗皇帝丟在冷宮自生自滅,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逃出皇宮,他們倆第一次見面時,小傻子甚至和路邊的乞兒沒有區別。
之後蠻族大軍撤回草原,中原戰亂四起,謝雲釗的謝家軍就是其中勢頭最大的一支。
他只知道謝氏當年因為通敵賣國被滿門抄斬,卻完全沒想到這個謝家遺孤不光有謝氏的血脈,還是他們家小乖的親哥哥。
那傢伙是小乖的親哥哥,為啥從來沒主動找過小乖?
上輩子的事情殷鳴鏑不想再追究,反正這輩子,就算找到了小乖,人也必須是他的。
護短的蠻族大狼狗無視了他的小傻子到他身邊后就拋棄了皇子的身份,連身邊的親信都只以為少年是他從中原救回來的小乞兒,更何況謝雲釗。
所有人都覺得那個被扔在冷宮的小皇子已經死在蠻族的鐵蹄下,他們也沒有在中原待太久,解決完正事後很快回了草原,在中原征戰的謝雲釗就是想找人也找不着。
蠻族大狼狗懷裏擁着他的寶貝,聲音越來越小,在他說話的時候,少年人已經靠在他身上睡了過去。
軟軟嫩嫩的小傢伙臉上紅撲撲的,不是生病時泛起的不正常的紅暈,而是睡着后的紅潤,小傻子似乎終於能安下心,窩在他懷裏睡的安穩,呼吸時的熱氣輕輕噴洒在手臂上,一下一下的讓他的心都跟着癢了起來。
如此場景,在小傻子出事後,連夢裏都沒有再出現過。
殷鳴鏑低頭蹭蹭心心念念的小傻子,忍了許久才將眸中的淚意壓下去,他現在有小乖要保護,絕對不能讓人看見他掉眼淚。
老皇帝的馬車非常舒適,就是走在雪地里也沒有半點顛簸,城外的大營提前得到消息,遠遠看到馬車就把一早準備好的東西全翻了出來。
可喜可賀,首領終於搶到了媳婦兒,火盆被褥什麼的趕緊收拾好,萬萬不敢耽誤首領的終身大事。
趕車的蠻族士兵穩穩的停住馬車,剛想敲敲車廂示意他們到了,就聽到他們家首領壓低了的聲音,“噤聲。”
營帳外站着不少蠻族漢子,在眾人激動的目光之下,他們英明神武的首領就這麼抱着一個從頭到腳都蒙在狐裘裏面的人進了帳篷。
帶着狼皮帽子的大漢神情恍惚,下意識想跟着進去,卻被落下的帘子直接砸了臉,“那件白狐裘,是首領特意從王妃處求來的那件嗎?”
另一人慢了一步,在帳篷外面探頭探腦啥也看不見,退到外面唏噓道,“首領不愧是首領,那時就已經做好從中原搶美人兒的準備,這叫什麼來着,雨稠稠稠。”
“那叫未雨綢繆。”雲二青將安伯安置在旁邊的帳篷里,出來就聽到這群傢伙在糟蹋成語,“小公子睡著了,你們消停點,要是把小公子吵醒了,待會兒有你們哭的。”
“小公子?”帶着狼皮帽子的蠻族大漢還問什麼,帳篷就又被掀開了,他也顧不得和雲二青說話,連忙迎了上去,“首領……”
首領找媳婦兒不找漂亮的姑娘,改成漂亮的公子了嗎?
“你再這麼咋咋呼呼,老子就把你的嘴縫上。”殷鳴鏑皺起眉頭,帶着煞氣的目光在一圈人身上掃過,比雲二青叮囑一百句都好用。
北風呼呼的刮,帳篷外面很快就只剩下了風聲。
幾個人走到旁邊的帳篷外,另一個漢子拍拍蔫兒了吧唧的好兄弟,湊到他們家首領跟前笑嘻嘻說道,“首領,脫里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你再多嘴,嘴也縫上。”殷鳴鏑抱着手臂,涼涼的落下一句話。
蔫兒了吧唧的當即又多了一個。
雲二青嘴角微抽,“殷帥,阿思蘭也……”
“你也想把嘴縫上?”蠻族首領面無表情掃過去,耳朵終於得到了清凈,“脫里去謝家軍那邊,協助他們安排禁衛城防,阿思蘭跟雲二青一起,去城裏的藥鋪抓藥。”
雲二青扭頭,看着人高馬大扛個馬車也不在話下的蠻族漢子,不太想知道他們進城要搬空幾家藥鋪。
殷鳴鏑說完之後也不管他們是什麼反應,急匆匆回帳篷守着離不開人的小傻子,睡著了也得守着,萬一小乖睡夢中驚醒怎麼辦?
脫里和阿思蘭目送他們家首領又鑽進帳篷,不約而同將目光移到和他們比起來可以說是又瘦又矮的雲二青身上,“雲大夫?”
“殷帥帶回來的是我家公子的弟弟,公子現在還在皇宮,無暇顧及小公子,所以才拜託殷帥將他帶出來。”雲二青扶額搖頭,讓阿思蘭在門口等他一會兒,他去問問安伯小公子平時吃的是什麼葯,看看有沒有辦法做出來。
帶着狼皮帽子的蠻族漢子,也就是脫里,茫然的撓了撓頭,“那不是首領搶回來的小美人兒?”
看首領那緊張的模樣,連提前好些天準備好的白狐裘都用上了,他還以為首領終於要找媳婦了,原來都是他的錯覺嗎?
阿思蘭也不太明白,跟着遲疑的問道,“那是謝將軍的弟弟,首領搶得回來嗎?”
他們這會兒在中原還好,等過段日子,這邊沒有用得上他們的地方,首領要是真把那小公子帶回了草原,謝將軍還不得拎着劍追殺到王帳?
倆人對視一眼,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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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磨刀霍霍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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