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第 77 章
天空中風雲變色,不單單是姬滿齋金色的靈力飛向空中，整座學校上空都漂浮着無數渾噩的魂魄跌跌撞撞地向漩渦中心飛去。
鐘樓頂也顯現出了它的真面目，赫然就是當年那座九天攬月閣的陣眼。
杜程死死地抱住姬滿齋,姬滿齋的體冷得嚇人,他想結印，被姬滿齋的另一隻手控制住，姬滿齋不能說話，不能動，只用眼神對杜程說話。
他說：“不要。”
黑髮風中被吹亂，一絲不苟的姬滿齋變得狼狽不堪,手臂與翻山印相連的地方正逐漸變得透明。
漆黑的眼緊緊地盯着杜程,像是想最後的時間裏牢牢地記住這張臉。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杜程的胸膛中肆蔓延,他能做什麼？難道就這麼眼睜睜地着姬滿齋他面前死去？
壓迫感越來越重,白飄飄也越來越抵擋不住,有股無形的力量抽連着她,將她吊起,她想掙扎,偏頭頂被莘九控制住了，根本動也動不了。
動物尖銳的叫聲響起，杜程吃力地順着聲音望去，白飄飄莘九手現出了原形,雪白的狐狸人類外表反叛的先輩手中無力掙扎,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地,此刻,她終於明白，她亦是一塊墊腳石。
妄圖成仙的執念與貪婪將她送到了現這個萬劫不復的境地，這或許就是一開始註定好的懲罰。
缺了一條尾巴的狐狸,果然是不能成仙的吧？
白飄飄緩緩閉上了眼睛。
隨着九尾狐本體的靈力進入體內，唐芙的雙眼已幻化成純然的獸類眼睛，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防備警惕着任何外的發生。
他失敗過一次，絕不會失敗第次。
犧牲了一切，賭上了所有，他會贏，他一定會贏。
狐狸的模樣越來越殘缺，杜程的心像被架火上烤一樣，他着那個造成一切事情的罪魁禍首，拚命地對自己說：冷靜，他要冷靜。
他能救這個世界一次，就一定能救第次。
唐芙是人類，這不會錯的。
他能分辨出妖怪和人類的區別。
所以莘九極有可能是躲了唐芙的體內。
那唐芙呢？那個一開始遇的有些傻傻的老闆唐芙呢？
杜程的眼睛亮了亮，他仰頭向姬滿齋，姬滿齋也正着他，很奇異的是，杜程沒有從姬滿齋的眼裏到一絲驚慌，有的只是眷戀與溫柔，拋開了一切表象，好的與壞的全都不，最真摯剔透的情感近咫尺。
額頭開始微微發燙。
杜程閉上眼睛。m.
“唐芙，你嗎？”
莘九的手腕猛然跳動了一，像是一團火灼燒，他不得不去分神察。
“阿莘。”
體內發出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阿莘。”
不，不要，他已經將所有的情絲斬斷，他要成仙，他只想成仙。
“阿莘，我知道是你……”
“我第一眼到的時候，就知道是你了。”
“你變成了孩啊。”
“還是很可愛。”
“阿莘……沒關係……你騙我也沒關係……”
“夠了——”莘九暴怒地向手腕，手臂連接着九尾狐本尊，一道紅色的枷鎖已經扣上了他的手腕。
一幕幕畫面瘋狂地向他襲來。
九尾狐又遇上了那個願捧出一顆心換他一個笑容的傻瓜。
那個傻瓜已經被他害得一無所有，從靈魂到軀殼，都獻祭了他。
莘九躲他的軀殼裏，着那個笨頭笨腦的靈魂跌跌撞撞地又飛向了他世間的另一部分。
很好，這樣正好方便他收回本體。
殘留了情絲的九尾狐本體再一次被這個傻瓜打動了。
他已經一無所有，還是竭盡所能地對她好。
飛蛾撲火，燒盡全部。
“阿莘，傳說登上九天攬月閣的最一階就會飛升成仙，”君王牽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試探，“你會丟我嗎？”
九尾狐心裏盤算着自私又狠毒的計劃，隨手揉了揉君王的頭頂，像安撫一隻小狗，“不會的。”
君王還是不安，低着頭若有所思。
九尾狐不耐地哄他，將君王抱懷中細細輕吻，“如若真有那麼一天，我帶陛一起走，好么？”
得到了心愛之人的承諾，君王興得像個稚，他摟住心愛之人的脖，笑容燦爛又單純，不像人間至無上的帝王，“好，阿莘，你一定要答應我，無論你去到哪裏，都要帶上我。”
“阿莘……”
呼喚聲如耳畔，喃喃細語，如影隨形。
“別叫了……”莘九單手現出鋒利的爪，暴起向手腕上的紅繩砸去，“我讓你別叫了！”
碰撞之，一股強大的力量迸發，莘九手昏迷的九尾狐尖叫一聲，與莘九驟然分開。
天空中風起雲湧漩渦般的法陣也停了來。
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靜止。
手腕上仍然是有紅色的絲線纏繞。
莘九紅着眼睛向杜程，杜程眉心的桃花閃爍，與莘九手腕上的紅如出一轍。
“你以為這樣就能攔得住我嗎？”
法陣中心緩緩飄浮上來一個人影。
赫然就是失蹤的謝天地，胸口上方懸浮着一個巨大的透明星盤。
“我要成仙，墊腳石不夠，那就用登雲梯！”
雲頂所有的靈力俯衝而，直直地灌入謝天地胸口的星盤，幾乎是一瞬間，謝天地消失了。
他的血肉被星盤“吃”了進去。
杜程着面前的場景，震撼得不能言語。
他的腳也晃動，緊緊抱住的姬滿齋被那股強大的力量一起帶向了星盤。
“不要！”
杜程死死地抓住姬滿齋的腰，雙眼赤紅。
生死的這一刻，他才猛然發現，姬滿齋他的心裏已經不知不覺佔據了最重要的位置，他慣了那些凡人的執念，到此刻，他才知，他亦是凡人。
姬滿齋沖杜程笑了笑。
笑容很溫暖。
是初時的朗朗君模樣。
他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
“杜程”。
他叫的是他的字。
一刻。
懷中人幻化成霧，與灰色的雲層齊齊墜入星盤，星盤如飽食的怪物般猛然擴大。
杜程立鐘樓頂上，狂風肆虐，他的懷中連冰冷的溫度都沒有了。
原來失去愛人是這樣一種感覺。
回憶從不夠深刻，切膚之痛才夠現。
遠處，唐芙的體正撕扯，他體內潛藏的險惡魂魄終於露出了真面目，從人類的軀殼中跳脫出來。
星盤正成長。
莘九便要從中抽取新長成的神仙命線借勢成仙，到時天翻地覆，他將會是新世界的第一個仙人。
斬斷情絲，就為了成仙、成神，如此醜陋得不顧一切，那樣到底是成神還是成魔？
杜程心中平靜極了，他着莘九滿目貪婪地奔向即將成形的星盤，一邊倒地上缺了一條尾巴的九尾狐奄奄一息，還有昏迷中不知是生是死的唐芙。
成仙，着多麼美好，怎麼會是這樣難的畫面呢？
他曾成神，烈火中將自己從內到外焚燒殆盡，識的最後一刻，他所呼喚的仍是那個令他歡喜也令他痛苦的字。
渡情劫。
情為什麼是劫？
世上不該有情劫。
離星盤越來越近，改變命運的時刻就眼前了……
“阿莘。”
沒有人叫他，可他仍然到了呼喚聲，他回頭，倒地的人已經離他很遠了。
要拋他嗎？
許的諾言他從來沒有當真過。
他是九尾狐啊，最狡猾最喜玩弄人心的九尾狐，怎麼可能對一個凡人許諾言呢？
走，去登他的雲梯。
莘九猛然轉頭，就他轉頭的那一瞬間，一股強大的無可抗拒的力量猛然將他拉后，徑直將他拖到了唐芙邊，手腕火燒般刺痛地與唐芙的手腕緊緊貼一起。
莘九拚命地往星盤的方向望去。
杜程已經走到了星盤上，星盤沒有將他吞噬，他飄浮星盤上，周燃燒着金色的火焰，宛若天神。
杜程彎腰，平靜地將單手貼透明的星盤表面，星盤瞬間牢牢地吸附他手上，它吃飽了，乖巧地認了個新主人。
“姬滿齋……”杜程輕聲呼喚，“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
“不……”
“不！”
絕望的呼喚聲撕心裂肺地響起。
杜程只着手上的星盤，星羅密佈的線交織纏繞，寄託了世間萬千生命，其中就有他熟悉的靈魂。
【“雄赳赳還有機會嗎？”
“有。”】
“真了不起啊，”其真正傷心的時候是很平靜的，就像姬滿齋最後他的那一眼，平和又溫柔，杜程自言自語，臉上甚至帶着笑容，“所以，你也非要這樣離開我一次嗎？”
應該是很早就有這樣的念頭了吧。
滿債孽，孰能償還？他選擇以樣的方式，經歷他曾經的經歷。
單手結起最熟悉的印，翻山，為什麼這樣取呢？
是為愛一個人就像翻越一座太的山一樣難嗎？
金色的印已經完全被火焰包圍，它徹徹底底地成為了他的東西。
把什麼都留他了，除了自己。
杜程莘九面前落。
世間的確有了一個神，但並不是他。
“成仙不是這樣的，”杜程輕聲道，“你不會愛人，怎麼可以成神呢？”
莘九面若死灰，他的機會，唯一的機會已經沒了。
杜程抬手釋放出星盤中曾被禍害過的半妖，以及學校中那些無辜的魂魄，灰色的雲尚未散去，無數的魂靈像飄散的星。
溫暖的魂魄從杜程邊走過，有隻烏鴉停留他的肩頭。
他他說“謝謝。”
翅膀展開，半透明的鳥兒與魂靈的洪流一齊奔向輪迴。
有位仙人愛上了一個精怪。
……為他改寫了這世間的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