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第 75 章
唐芙子過得不能說是豐衣足食,也以稱得上是窮困潦倒。
杜程與姬滿齋找到人時候,唐芙實在落魄得驚人。
難以想像,前還算是老闆唐芙正混在一群小青年裏給人洗車,臉色灰暗,肩膀耷拉着,整人就是寫倒霉,氣運簡直降到了極點,說是馬上就要投胎都不為過。
杜程坐在姬滿齋車裏遠遠看着唐芙,越發覺得他和唐芙相遇並不是巧合,冥冥中有一股神秘力量讓他今時今現在里,帶着心頭疑問。
“老闆,好了。”
唐芙蔫蔫地招呼了一聲,濕毛巾隨甩在一邊鐵架子上,毫無形象地蹲坐在一邊斜斜門檻上,從兜里摸了支煙,在鼻尖下輕輕地嗅着。
杜程有些唏噓。
在他印象里唐芙,是愛笑又有點無厘頭老闆,沒什麼太架子,成天腦子裏有許多稀奇古怪想法,跟面前疲憊又頹廢青年模樣相去甚遠。
“過去?”姬滿齋低聲道。
如此落魄樣子唐芙肯定是不想讓前員工看到,杜程有點猶豫,事有輕重緩急,現在也不是他照顧唐芙自尊心時候了。
“我過去,”杜程面露不忍,“你就在看着,如果情況不對,就再過來。”
姬滿齋:“好。”杜程剛去開車門,袖子就姬滿齋拉住了,姬滿齋目光深深,“小心。”
金色瞳孔溫暖得像太陽,滿滿只有杜程一人,杜程心口悶悶,避開姬滿齋目光,輕一點頭,輕而緩地把自己袖子從姬滿齋二指中抽。
腳步往唐芙那走去了,心思卻像是落在了姬滿齋那,仍在揣摩思索姬滿齋剛剛那眼神,臉上也不由熱了。
“老闆。”
唐芙低着頭聞煙,車行不讓他些小工抽煙,只能樣過過乾癮,杜程叫他時候,他完全沒反應過來,直到杜程叫三遍“老闆”時,唐芙若有所感地抬起頭,看到杜程,唐芙也是吃驚不已,“杜、杜程?”
“又見面了。”
對於見到以前老員工,唐芙沒有杜程想像當中尷尬,他還是很開心,樂呵呵樣子,一掃頹靡,滿面春風地對杜程道:“來洗車?”
“不是,正巧看到你了,來打招呼。”
唐芙是人類,和歐陽玉一樣,與那些妖怪間事情都是不相干,為人類,只能是動捲入其中,一時間,杜程都不知道怎麼切入話題,寒暄幾句后,決定把白飄飄抬來賣了。
他眨眨眼睛,用探聽八卦語氣道:“老闆,你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唐芙上拿着煙,人完全傻了,他滿臉無辜地搖了搖頭,“沒有啊。”
“我哪有閑工夫談戀愛啊,”唐芙苦笑一聲,“再說了,我現在一無所有,還欠一屁股債,哪小姑娘傻啊,跟我談戀愛,她圖什麼?”
杜程雙眼緊緊地盯着唐芙,他恨不得揪着唐芙領子審問他是不是在撒謊。
唐芙見杜程眼睛瞪得,目光定定,一副吃驚不已樣子,心裏概也猜到什麼,笑了笑說:“你是不是從誰那聽了什麼謠言啊,你跟他還有聯繫?不對啊,他都跟我沒聯繫了……”唐芙自嘲地笑了笑,“我么倒霉人,離開我是好事。”
杜程腦子裏亂成一鍋粥了。
白飄飄扭扭捏捏地說那人你也認識時候,杜程完全看不有任何作假樣子。
而且她為什麼要撒謊呢?
或者說,白飄飄和唐芙間到底誰撒謊了?
“怎麼了?”唐芙胳膊推了推發獃杜程,又人點了名去洗車,他忙收好煙,對杜程急急道:“我去洗車,份工作是我好不容易找到,再丟了我就得去睡橋洞了。”唐芙說著,起拽了鐵欄杆上毛巾奔向那群小青年去了。
濕噠噠車輛使,唐芙趴在車上用乾淨抹布賣力地去擦車上水漬。
杜程目光複雜地看了唐芙一,猛然識到唐芙腕上並沒有白飄飄那樣紅線。
是他只能看見妖怪,還是白飄飄真在撒謊?
杜程急匆匆地回到車上,車門還沒關上,說起了他了解情況,“唐芙說他沒有和白飄飄戀愛,白飄飄說謊了,唐芙上沒有紅線。”
姬滿齋:“紅線?”
杜程把自己新技能說了一下。
姬滿齋偏過頭,看向車窗外,“外頭人上你能看到紅線嗎?”
杜程扭頭匆匆掃了一眼,一眼不看不要緊,紅線什麼倒是其次,剛剛還在擦車唐芙卻不見了。
杜程拉車門頓住,他瞪了眼睛,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去掃射人群,青年三三倆倆,都是懶散又無聊模樣,唐芙——不在其中。
“他不見了……”
杜程緩緩道。
“你盯着了嗎?!”杜程忙去拽姬滿齋胳膊,眉頭緊緊皺着,他疏忽了,心中懊惱不已,希望姬滿齋能不像他么糊塗。
姬滿齋沒有讓他失望,“你下車時,我已在他上下了一道符咒。”
杜程長鬆了一口氣,人都要軟下來了。
姬滿齋輕拍了拍他背。
杜程時候也沒什麼心思女情長了,趕緊道:“那咱快追!”
唐芙見他一面就跑,分明是心虛,其中肯定有鬼。
虧他看到唐芙那麼憐,一點都沒起疑心。
“不着急,”姬滿齋沉穩道,“跑不了。”
車子駕駛到僻靜郊外一座山下,座山一直荒無人煙,傳說還有野獸沒,政府也沒開發,又過一些事故,所以眼下是一人也沒有。
姬滿齋下了車,雙幾乎是在瞬間結了翻山印。
再度看到枚印,杜程有些唏噓。
誰能想到樣歷害無窮印是丹宸子為曲觴特製呢?
而曲觴在丹宸子爽約未來后,就再也沒有用過一次。
倒是他毫不知情地跟着學了,用了一次又一次。
是否也是冥冥中早有天定?
正在杜程思索時,姬滿齋將那枚翻山印已擴到如面前山一般,甚至籠罩住了面前整座荒山。
那磅礴氣勢中參雜着廈將傾恐怖,似是一旅人已窮途末路油盡燈枯,杜程望着印,竟有流淚朝拜衝動,他驚慌失措地望向姬滿齋。
姬滿齋背對着他,背影是那麼熟悉又陌生,給人感覺卻是比面前荒山更巍峨。
金色翻山印上飄起了幾黑色點,密密,不算多,也不算少,就像是棋盤上棋子,星羅密佈。
杜程震驚道:“些是什麼?”
“罪孽。”
語氣平淡而有力,杜程心裏微微一震,他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是姬滿齋獨自去解決許多“麻煩”。
在他忙於去解決那些點錯鴛鴦譜怨偶時,在他和精怪管理局妖怪打成一片玩鬧時,姬滿齋一人默默地在做着些事,有時在夜裏碰見風塵僕僕回來姬滿齋,杜程還跟他隨打招呼,“忙完了?”姬滿齋也就很隨地點點頭,一無趣“嗯”字結束他一天奔波。
他既不誇耀自己功績,也不訴說自己苦痛,他就像是一座山,無言地守護着他心中重要東西。
杜程知道自己流淚衝動從何而來了。
姬滿齋,他不用說一句話,杜程已經懂得了他整人。
“看看只老鼠給我帶來了什麼驚喜。”
姬滿齋語調慵懶又漫不經心,帶着玩笑味,像是發現了什麼很有趣事情。
杜程聽得一怔,在排山倒海思緒中猛地拉了來。
姬滿齋雙利落地一收,比起剛吃力地展開翻山印,他收印勢和力道顯得遊刃有餘了許多,他轉過面向杜程,左摸到右套,一根一根地把套摘除了,走到杜程面前,右貼在杜程面頰上,杜程冰冷溫度激得一抖,姬滿齋垂下眼,語氣淡淡,“怎麼哭了?”
“啊?”杜程眨了眨眼睛,感覺到眼眸中濕,他抬起想去擦眼淚,同時人往後退想順勢避開姬滿齋掌心,然而姬滿齋掌已經強勢又不失溫柔地從他面頰上擦過,帶走了他臉上淚痕,做完動作,他乾脆地帶上套,低低地笑了一聲,“走吧,去捉老鼠。”
杜程跟着他上了車,系安全帶時不由自主地望向姬滿齋。
他覺得姬滿齋有點怪怪。
無論是說話語氣還是剛給他擦眼淚時動作都令杜程感到一種莫名違和感,令他感到深深不安。
“怎麼了?”姬滿齋沒有系安全帶,他偏過臉,似笑非笑,“你看我眼神讓我覺得我好像做錯了什麼。”
那股違和感太強烈了。
杜程猛然起了警覺,他召喚自己體內翻山印,面色冷厲地指向姬滿齋,“你不是姬滿齋,你是誰?!”
翻山印在他體內太久,染上了重重火焰,金中帶紅,氣勢凌人,倒是比姬滿齋那佈滿黑點翻山印看上去更像仙家法寶。
姬滿齋沉默一瞬,他低下頭,寬禮帽擋住了他整張臉,杜程只看到帽頂散發著黑色綢緞般光澤。
“一旦不符合心裏期待就翻臉不認人……”
低沉優雅聲線,依舊是平和無波語氣,驟然多了絲危險味道。
杜程戒備心更重了。
禮帽抬起,姬滿齋金色瞳孔已變成半黑模樣,他臉上帶着笑容,神情似在掙扎,“我雖然很生氣,但也不對你怎麼樣,誰讓我喜歡你呢……”
帶着火焰翻山印如同一道屏障保護着杜程,正在杜程不知所措時候,姬滿齋已經正襟危坐,去系自己安全帶,他邊系安全帶,邊說:“不用怕我,我只是快要控制不住自己,逆天而行,報應全在路上等着呢。”他邊說邊笑,笑聲很蒼涼。
杜程不由放下了。
他想,他了解姬滿齋,面前人雖然很奇怪,但確是姬滿齋。
“對不起……”
杜程低聲道。
“別道歉,”姬滿齋像是慢動作一樣僵硬地去拉了杜程,他抬起杜程溫暖,在自己唇角邊輕輕一碰,“對我,你永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