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垂落的翡翠葛微微搖晃，是開在四月的花藤。

四月並不炎熱，還很涼爽。然而不知為何，五條悟無意識地想到了盛夏里的白瓷梅子湯，殷紅的湯汁里，薄薄的細細的刨冰，透明無色地消融於紅梅色的湯，些許的碎冰碰壁，發出了響動（注1）。

“噹啷——”

現在，這聲音響在五條悟的心上。他有些疑惑地皺着眉頭，蒼藍的眼睛看着清水眠。

如寒星般的藍色眼眸，再次停留在清水眠的脖頸。生來的六眼如熱成像掃描，穿透了其脖頸的黑色Choker在告訴五條悟，這個人的確沒有喉結。

是女孩。

於是皺着的眉頭更往下壓了點，五條悟微微抬眉，率先發問：“清水眠？”

清水眠點了點頭。

“女孩子？”

清水眠再次點頭。

“嘖”了一聲，五條悟很難形容他內心突如其來的混亂，“取這麼個中性的名字。”

清水眠笑笑。

正要問他不會說話嗎，五條悟手機短訊提示音響起。打開，發件人是清水眠。

“抱歉，這兩天感冒喉嚨嘶啞，不能說話。”

到嘴的質問便咽了回去。顧及到是女孩子，五條悟聲音緩了下來，“走吧，我帶你去教室。”說著，他便徑直往前走。

然後，被清水眠一把拉住手腕。短訊提示音再次響了。

“可以介紹下咒術高專嗎，我初次來很緊張。麻煩您了，前輩。”

盯着短訊看了好一會兒，五條悟不悅地撇嘴角。這種照顧新生的事，本來就不是他該乾的。現在這個新人，宛如擁有雛鳥情節，黏着自己不放。

煩人。

正要拒絕，一陣風吹過。綠松石般的翡翠葛垂落着，被風帶向這方。

藍綠色的花藤舞者般曼起飄動，姿態優美。而這花藤之下，清水眠似雪的中長白髮也隨風飄舞。

很自然地，清水眠抬手撩了耳邊的銀髮，別到耳後去。有一兩根雪白的髮絲不受束縛，迎風飄飛，朝着對面的五條悟飛來。

銀白的髮絲直面而來，發梢搔着他的臉，有些痒痒的。

五條悟有些後悔自己沒開無下限術式*。如果開無下限術式，任何東西都不能接觸他，就不會有這惱人的髮絲了。

而這時，他看到順手把髮絲別在耳邊的清水眠，形狀姣好的淡色嘴唇開合。

——前輩。

唇齒相碰，卻於無聲處。

起風了，周遭的樹梢嘩嘩響，雀鳥啼叫，所有的躁動，都隱藏不住了。

“噹啷噹啷——”

腦海內，盛夏白瓷梅子湯，乳白瓷壁中，碎冰又在作響。這次，聲音似乎比剛才初見時，更頻繁更大聲。

過了好一會兒，風過林靜，飛鳥的影子落在地上。花藤下，五條悟轉過身，向前一步，然後扭過頭來，催促道：“……喂你跟上。”

說完，轉頭往前走去。藏在他白色髮絲的耳朵尖，帶着一抹紅。

啊害羞了。想着，清水眠微微一笑，加大了撩，用手敲着短訊然後發出去。

“前輩和我，都是漂亮的白髮。”

前面的五條悟打開手機短訊，明顯看到了這條，頭上的白色呆毛翹起，往上一翹一翹，很高興的模樣。

純情DK，真是好撩死了。

想到這，清水眠下意識扭了扭右手腕的黑色手鐲，將其特殊異能的作用調至最大。

通過國木田獨步，他早就知曉了五條悟六眼的信息。本來咒術御三家便很有名，許多資料經過幾百年，早就被泄露得七七八八，所以倒也沒費多大勁*。

找到手腕上目前戴着的特殊異能裝置，倒是花了點時間。這漆黑手鐲，可以用來混淆五感，混亂人的感知。所以，剛才五條悟才會把他認成女孩，且沒有任何違和感。

好戲開始。清水眠嘴角一勾，腳步輕快地跟了上去。

·

不謙虛地說，清水眠極容易得到他人的好感。

美麗的皮囊，讀得懂眼色，博得他人喜愛，是混藝能圈的基本技能。然而清水眠入學咒術高專的最終目的，不是為了五條悟的好感度，內情其實更為複雜。

但至少現在，他需要努力刷刷五條悟的好感。

離了花廊，二人走走停停。清水眠跟在五條悟身後，四處逛着。

整個東京咒術高專佔地面積很大，古樸的寺廟建築很多，對外宣稱是一所私人的宗教學校。

前面走着的五條悟沒有開口介紹學校諸多的建築物，只是插兜走着，一處又一處，步履不停。當清水眠停駐某處風景時，他也不催促，停下腳步，立在不遠處看着。

等清水眠欣賞完，對他笑笑，俊美的少年“嘖”了一聲，扭頭大步往前走。意識到腳步過快，又停了下來，轉頭看着身後的人，以眼神示意跟上。

表面是有些厭煩，但還盡責的態度。至於喜歡，稍微有點，表現為肯等清水眠的態度上。

對於一個傳聞中目下無人的五條大少爺來說，是有些難得。但要知道，清水眠對待陌生的高中同學時，也是這種禮貌而疏離的態度。

遠遠不夠。

到了學校露天操場，遊覽行動暫且告一段落。露天操場靠近外面道路的一邊是休息席，一行行座位漸次往上堆疊排序，座位中間空出條階梯，方便人往下走。

二人走到休息席最下面一層，座位前方攔着半人高的欄杆。五條悟適時扭過頭，朝着清水眠道：“我去買可樂。”

裝作很乖很乖地點點頭，清水眠編輯短訊發過去。

“我也要，前輩。”五條悟看着發來的短訊，再看看對面的人，眨了眨漂亮的鈷藍眼眸，“會給你帶烏龍茶的啦。”

從剛才的害羞中緩過來，五條悟露出一點愛作弄人的調皮神色。

沒等下一條短訊，他單手撐欄杆翻過去，直接跳下去。體感中，幾秒過去了，清水眠試着數了下去，一、二……第四秒，才聽到五條悟落地的聲音。

粗粗估算了下落地距離，說明這座位與地面，有點高。

黃色的靈感小燈泡“叮鈴”地亮起。清水眠意識到是個好機會。

“前輩——”他刻意壓低了聲，聲音偏清脆與柔和，小小地驚呼了這聲。

目光垂落，清水眠看見往前走的五條悟停下腳步，疑惑地抬頭往這邊瞧。

成功吸引了五條悟注意，他後退幾步，俯身往前沖，如跳高運動員般單手撐着欄杆，直接翻過去。

是個冒險的賭局。

賭的是五條悟會不會接住他。如果他是個跟禪院直哉一樣三觀不正的傢伙，那估計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看着清水眠當面摔殘。

但自己現在，是他喜歡的“女孩子”誒。

因為那一聲不知名的“前輩”，已經走出去幾米的五條悟停住腳步，下意識扭頭往上看。六眼感知到站在休息席上的清水眠正不安分。

後退，助跑，一躍而下。

微微睜大眼，他看着那銀白的髮絲攜着雀躍的笑容彷彿初雪般一樣落下。操場這處角落立着綠色的鐵絲網，薔薇花藤在綠絲網上纏繞攀爬，深綠的枝葉，早開的薔薇花怒放着，恣意張揚。

紅色的薔薇花瓣墜下，墜在地面上。

白色的初春之雪落下，落在他懷裏。

清水眠整個身體墜落太狠太疾，帶得五條悟重心不穩，不由向後退了幾步，背脊撞上開着薔薇花的鐵絲網上，后勃頸則被花刺扎了幾下。

隨後更是因為身體不穩，一屁股坐到地上。

“嘶”了一聲，又被頭頂的薔薇花刺扎了幾下腦袋，五條悟臉黑了。五條少爺可是天才咒術師，祓除危險的咒靈都沒這麼狼狽過。

就這樣，五條悟雙臂還是牢牢接着清水眠，為防止他受傷變換姿勢，最後雙臂改為虛摟着其腰身。正要低頭，清水眠的臉湊了過來。

現在，清水眠半坐在五條悟大腿上，腰身被他雙手虛虛地環着，距離他的腰大約有半截指節的距離。

冒險成功。不出所料地，五條悟接住了他。而且就目前結果，比預期效果更強。

那，下一步。

現在，清水眠整截腰身都被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虛浮地環着，隔着半指的距離。他緩緩低頭，五條悟的目光隨着他的動作看下去，落在那段腰身。

纖瘦，鮮活，隱藏的一點脂肪包裹在皮肉里，偶爾貼着襯衫浮現一點點的輪廓，如初春嫩芽般柔軟。

猝不及防地，清水眠抬起頭，對上五條悟的目光。

唇角帶着一抹笑，挑釁似地，朝他揚了揚眉。

剛才虛握着的時候，五條悟不覺得清水眠的腰身如何。而現在，五條悟只覺得那腰身柔嫩脂肪的觸感之下，又感到其柔韌鮮活。

小時候，五條悟聽母親講妖怪清姬的故事。女主角清姬對年輕僧人安珍，愛而不得，最後化為一條大蛇，用蛇身纏繞住困住僧人安珍的大鐘，自焚而死。

五條家有舊書，其中一頁畫了清姬纏繞大鐘的妖怪圖。

妖怪圖裏，女人有着一張美麗的臉，長長的脖子，脖子之下具化為蛇身。那蛇身整個纏繞着那口大鐘，層層疊疊，曼妙無比，配上美麗的女性人頭，有種說不出的詭譎與美麗。

而現在，坐在大腿上的清水眠，腰身只扭了一扭，便讓五條悟想起童年時看到的妖怪圖。

他掐了掐那纖瘦的腰身，低頭垂眸，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問道：“你這樣，是清姬那女人嗎？”

那蛇身人首，為情而死，純粹浪漫的怪物。

冰藍的眼眸里，映出清水眠的模樣，彷彿將他置於水天相接的晴空。微微的愣神，清水眠想，五條悟這傢伙看似純情，這時候肌膚肉一體接觸起來，倒一點都不害羞。

再抬眸，他發現那藏在髮絲下的耳朵尖，慢慢浮現一點嫣紅。

啊還是害羞了。果然，純情DK裝不了老手。

內心邪邪一笑，清水眠決定乘勝追擊。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畢竟目前扮演着的，是一個感冒不能說話的“女孩子”。

清水眠只是伸出雙臂，摟住了五條悟的脖子，五指輕輕地搭在少年柔軟的後頸，撥了撥他後腦勺柔軟雪白的頭髮。湊上去的臉似乎好奇什麼，繼續往前湊着，湊到他耳邊，嘴唇狀似不經意地擦過其耳垂。

淡色嘴唇微微濕潤，擦過之時，留下一點冰涼濕潤。

抬起一隻手，在背後的鐵絲網之上，摘下一朵盛開的紅色薔薇。

摘了花，湊近的臉便離了五條悟的耳邊。他低頭垂眼看着手中的薔薇，感受着五條悟的目光。

帶點探詢，又不確定，始終流連的目光。

這時，清水眠適時抬頭，拈着花，對着五條悟，微微一笑。

——得你一吻，便可永生。

過去有粉絲手寫信里，這般讚美着清水眠的美麗。通過周遭眾人的目光，清水眠也知道，自己是美的。所以今日，他的確是明晃晃地誘惑着五條悟，這個大家口中的六眼天才，近乎神子般的男人。

有什麼比神子受到引誘跌落神座這事刺激？

而還有什麼比神子受了誘惑成了凡人，最後發現自己愛上的是莉莉絲這般邪惡的角色，從此生厭，徹底恨屋及烏更刺激？

清水眠要達成的，則是後者。

他現在要刷滿五條悟的好感度，讓他一見鍾情，是為了等會幻滅時讓其刻骨難忘，連帶對清水這個姓氏都徹底厭惡。

想到這，清水眠背過手，摸了摸自己右手手腕的特殊異能裝置，效果仍在。

艷麗的薔薇花瓣隨風飄散，濃郁的深綠枝葉微微搖晃。世界變得很靜。

蒼藍的眼眸里，現在裝不下蔚藍的天空，與水色的湖泊，僅僅能盛下的，是拈花微笑的清水眠。與自己同色的雪白中長發，真紅的眸子，緋紅的薔薇。

瞳仁往下挪，落在那濕潤的淡色嘴唇，姣好的形狀，有意無意地彎着，像是帶笑的眉眼。

剛才那笑，算是回應？五條悟有點煩惱。

猜女孩子心思，他真的是頭一回。在五條家，面對的都是善解人意的女僕，從來不需要他猜心思。唯一例外的母親，也因為太懂他，而不需要自己想太多。

啊不管了，直接確定吧。少年五條悟乾脆地將自己拔出情緒的泥沼。

他低頭，湊上前，溫熱的呼吸，向著清水眠的淡色嘴唇吹來。

另一隻腿抬起，攏向清水眠這邊。握着腰身的雙手動了動，然後忍不住捏了捏。

雖然一捏即刻鬆手，彷彿生怕輕薄，乃至於褻瀆。

“你……”五條悟開口道。

哦來了，清水眠想。

只見五條悟眉頭慢慢皺起，“你好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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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眠：五條，我花心思撩你，不是為了讓你說最後那句話。

注1：化用於“世間情動，不過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碰壁噹啷響”。

1.關於無下限術式*：高專二年級以前，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並不是全自動模式。具體可見原著漫畫《懷玉六》。

2.關於御三家資料*：在原著漫畫《懷玉十一》五條悟有說過，“說到時代傳承之術式的優點，就是前人積累的對術式的通透解讀與使用經驗，而缺點，便是術式的情報容易遭到泄露。”根據這話所以我這樣寫，是本文的一處閑筆。

3.關於DK五條一見鍾情：現在的五條還不是28歲的最強人民教師，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實力與心智都處於成長期。再加上，清水眠就是為他而來，在入學高專的兩星期之前就開始暗中準備，各種利用自己的優勢（譬如交際手段美色等等……），外加上特殊異能裝置的buff加持，這才搞定了五條。

第三點說這麼多話，是因為不想有小天使覺得突兀QAQ。其實我平時不太擅長解釋，總覺得還是應該用文章本身來呈現想說的一切。但是又不想大家誤會，所以才說這些話。

以後會繼續努力寫好這個故事。

【目前人物資料】

[五條悟]

年齡：17

身份：咒術界御三家——五條家的大少爺，未來咒術界無敵的存在。

（剛剛創造的）黑歷史：誤以為清水眠是女生，對他一見鍾情。

PS.單機有億點點寂寞，求留言QAQ。

再PS.關於落地的距離問題，我跟基友嚴肅認真地討論過了，我們甚至寫出一道物理題加入了拋物線以及直線墜落乃至於電磁等問題，來討論五條跳下去這個距離。

然後突然想到，五條他可以瞬移，相應也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墜落，所以為了寫文，就，就請無視現實物理吧……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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