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沈娓頂着大太陽走進了一中校園，臉被曬得微紅，鼻尖冒出細小汗珠。
進到教學樓裏面才覺得涼快了好多，她抬手扇着風一邊降溫一邊打量。
高三年級的走廊是以淡藍色為基調的，微風拂起的淺綠色窗帘微動，玻璃上的人影清晰，裏面窗台上放着綠植，看起來就很有學習的氛圍。
伴隨着悠揚的下課鈴聲，幾種不清晰的聲音溜入耳中，其他班級好多人蜂擁而出。
沈娓抿着唇往後退了幾步將路讓出來，等到人離開得差不多的時候才走到了沈霍的16班門口。
剛剛抬眼，就看見傅沉樓沉默地站在門口，他眉眼微垂，眼神空寂又冷淡地看着講台上的一個瘦弱女生。
距離上次碰見已經一個多月了，沈娓發現傅沉樓好像又長高了一些，身材頎長精瘦。
他背着一個舊書包，身上的黑色外套背後蹭了好多的白色不知名粉末，看起來挺狼狽的。髮絲蓋在額頭，看起來沉靜又冷酷，莫名的，像極了自己以前畫過的一幅畫。
沈娓收回視線，還沒來的及叫沈霍出來就看見來了幾個警察。
到了嘴邊的話一時止住，她看着警察詢問班裏的同學和老師，他們在了解事情始末之後將嫌疑定在傅沉樓身上。
教室里警察面容嚴肅，看着傅沉樓的方向開口：“傅沉樓是嗎，對於林玲同學的指證你有什麼說的嗎？”
少年站得筆直，看了一眼警察口中的林玲后皺着眉轉頭。
嗓音低啞：“我沒做過。”
警察看他一眼：“那你能說說你在上上個月的十四號晚上做了什麼嗎？”
傅沉樓垂眸：“回家了。”
話音剛落，一旁的林玲就突然出聲反駁：“警察叔叔他騙人，他那天很晚的時候還在外面，我親眼看到的，他撒謊！”
聞言，沈娓蹙眉抓緊了粉紫色的單肩包。
教室里的同學都唔唔嚷嚷地推測起來，懷疑的眼神看向沉默的少年。
少年輪廓分明的下頜微綳，粉色唇緊抿着往前走了幾步。
而講台上原本激動平靜的林玲像是被嚇到，慌張地往後退了幾步，雙手按住身後的黑板輕輕靠着。
警察見狀以為少年要對林玲不利，上前拉住，將他雙手扣在身後，按住脖頸往下壓。
少年綳得筆直的脊樑被壓下去，頭被摁得很低，動作之間身上的粉末被蹭掉，在光線下顯了型。周圍人都驚呼出來，無數視線緊緊鎖在被困住的他身上。
有人嘆着氣：“不會是傅沉樓做的吧。”
旁邊人冷笑着反駁：“我看他還是心虛了也說不定呢。”
傅沉樓沒有反應，彷彿他們說的不是自己，他淡漠的眼神低垂，沒有反抗，語氣平淡：“我說了沒做過。”
總之是有些屈辱的，沈娓想。
人有很多情緒不能共享，比如快樂和痛苦。
但唯有屈辱可以，就在他被壓下來的時候，沈娓心裏就已經能夠感同身受到他的屈辱了。
那一瞬間的汗毛倒立和不由自主的心臟瑟縮無法欺騙自己的。
所以在還沒回神的時候她已經衝進教室扶住了少年的肩膀。
“我是他的證人。我能證明他那天晚上在什麼時間去了哪裏。”
她的嗓音柔和，一雙眼睛像是被湖水浸過似的澄凈，抬眸靜靜看着警察，不由得別人不信。
察覺到肩膀處的手掌，傅沉樓原本低着的頭漸漸抬起，抿着唇看上去，只一瞬間，又低下了頭。
又是那個富家小公主啊，他垂下眼睛想着。
沈娓沒有理會他，而是溫聲對着警察請求：“警察叔叔，能不能先放開他，放開他之後我們再對峙，他不會做什麼的。”
兩個警察交換眼神，看向傅沉樓的頭頂：“你能保證你不做什麼嗎？”
傅沉樓沒作聲。
警察看看沈娓，言下之意不能放開。
沈娓心裏焦急，蹙着眉彎腰對上他的眼睛，道：“傅沉樓，你快點說話呀，說你保證。”
“……”
過了一秒，傅沉樓垂眸：“……我保證。”
沈娓放下心，看了一眼警察后將傅沉樓扶起來。
沈娓走到一旁，看向林玲。
林玲髮絲亂糟糟的，身上的校服有些過於寬大，蠟黃的臉緊緊繃住，眼型細長，直直看向人的時候總顯得不懷好意，垂下去的時候又像在謀划著什麼。
蹙了蹙眉，沈娓開口：“你說你看到傅沉樓偷偷跑回了學校，那是是幾點呢？還有他最後回家的時間，又是幾點？”
林玲視線游移一瞬，看向沈娓。
她皮膚似玉的白，長相帶着靈動的仙氣，站在傅沉樓身邊像是一副尋枝的菟絲子一樣。
心裏冷嗤了一句小白花之後林玲開了口：“傅沉樓十點鐘跑回來的，十二點多回的家。”
“怎麼，難道是你和他在一起？”
林玲細長的眼看向沈娓。
沈娓氣質不俗，怎麼可能和傅沉樓在一起，傅沉樓過得那麼辛苦又怎麼回招她這樣的人。
更何況，傅沉樓對她也很冷淡，根本不像熟到那麼晚還能呆在一起的人。
沈娓沒有理會她，她看向旁邊的警察，緩緩開口。
“警察叔叔，關於你們剛才對傅沉樓的提問，我可以回答，我是他的證人，我能證明在那個時間段里他沒有機會來學校。”
說著她將那天發生的事情一字一句地講出來，到最後，她看了一眼傅沉樓。
”……就是這樣的，當時我們還去了警局做筆錄，出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這根本和班費丟失的時間對不上，關於時間是否存疑這件事，警局的筆錄就可以證明。”
一段話后，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警察打了電話回局裏詢問，得到肯定后互相點頭示意。
傅沉樓的嫌疑被洗清，班裏的人都看向沈娓。
她穿了一件茶白的連衣裙，氣質溫軟，清潤若玉，弱弱地站在一身冰冷的傅沉樓身畔，更顯得柔軟。
教室里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她是來幹什麼的，見到這樣一個女生一時愣住，直到沈娓說完話，他們才恍然大悟。
幾個少女少年重點已經完全跑偏，紛紛圍繞沈娓開始展開。
“原來，這就是沈霍那個雙胞胎姐姐啊。”
“早就聽說她很好看了……”
“不過她好像學習不是很好，在七中呢。”
旁邊有男生反駁：“七中怎麼了，人家七中每年可以出好多藝術生的好苗子呢，未來也不差啊，更何況那可是沈霍的姐姐，會缺什麼嗎？”
少女嘆一口氣：“……是啊，好完美的小姐姐啊。”
旁邊人一聽，道：“聽說比我們低一級呢，不過真的對沈霍好好啊，我也想有一個給我送午飯的雙胞胎姐姐。”
“我也是……”
……
沈娓不曾想自己這麼被注視，她只是想幫幫傅沉樓而已。
教室里的學生知曉了原委，這下紛紛轉頭看向林玲。
傅沉樓已經有了不在場證明，所以林玲之前說自己看見傅沉樓跑回學校的指證就變得極為可笑了。
她轉頭回來的時候，正巧看見傅沉樓還在看自己。
距離變近之後，身高差會更加明顯。
她仰頭看上去微微對他笑了笑，而他一很快面容平靜地轉移了視線。
沈娓垂着眸子，心裏多少有些沮喪，不過卻也沒有後悔今天的行為。
一旁的警察正在和老豆商量要怎麼查，幾分鐘后，結果出來。
這個班級的所有人都不能離開這間教室，午飯由老豆從外面訂好打包回來。警察則去查監控等其他的線索。
指令剛下來，教室里就開始哀聲載道起來。
聞言，沈娓抿着唇走向沈霍，將單肩包遞給他：“給你。”
沈霍接過打開看了看。
隔了又一秒，他抬頭看向沈娓，挑眉：“怎麼？你帶了兩個人的飯？”
“你要和我一起？”
沈娓沒出聲，視線看向了教室里的傅沉樓。
沈霍跟着看去，眼睛轉了轉，心下瞭然。
心裏有些不高興地想着，合著自己才是那個沾了光的呀。
沈娓拍拍沈霍的肩膀打算離開，剛剛轉身的時候，一旁的傅沉樓卻走到了身旁，低聲道：“……能不能請你幫忙接一下我妹妹？”
小姑娘太小了，幾乎沒出過出門，好不容易才哄得去上課，今天要是沒人去接她，她該哭鼻子了。
明天說不定就不願意上課了。
沈娓愣住，隔一秒才轉身。
回頭就看見傅沉樓低垂着視線看下來，淺淡瞳孔認真地盯着，給人一種溫情的錯覺，莫名多了幾分反差感。
他暫時還出不去這她是知道的，不過是驚訝於他突然的靠近還有請求。
雖然不是很熟，但她也看得出來傅沉樓不願意欠別人的東西，更不願意要什麼感謝。
這是傅沉樓第一次和她提要求。
自己總算能幫他一點，沈娓自然而然地開心。
笑着點頭：“當然可以呀，你把地址給我，我去接她。”
傅沉樓抿唇道：：麻煩了，她在蔣家巷31號，叫傅敏敏，她很乖的，應該還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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