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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來后,相奴下意識回頭望了望,郁蘇順着他的視線回望過去,1號車廂里很正常,只是人員有些稀落,因為任務者都去7號車廂查探了,其他什麼都沒有。
而相奴的視線也無法聚焦,所以郁蘇也不清楚他到底在看什麼。
軍裝青年不動聲色地看了相奴一眼,牽着他向後方的車廂走去。
對於7號車廂情況好奇的不只有他們兩個,很多任務者都在往7號車廂走,想看看那個女屍在那裏到底幹了些什麼。
一條路的人非常多,而車廂中的過道又很窄,導致前方的路徑很擁擠。
相奴擠不進去,郁蘇乾脆就將他整個擁住,讓青年摟住他的腰,帶着他直接推開前面的人群。
郁蘇的力氣真的很大,擋在前面的任務者也有高壯的,卻被他如掃紙一般輕易的拂到一邊,然後惹來一道道敢怒不敢言的憤懣視線。
郁蘇也不在意,除了被相奴揪住的那一塊衣服有些亂,整個人從容極了。
他們前進着,在走到5號車廂時,還碰到了熟人,陳程恩、王南和逢和嘉。
逢和嘉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們兩人的姿勢,王南沒看他們,視線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擁擠的人頭。
陳程恩則說道:“很多人都想去7號車廂看看情況,路實在太擠了,相先生的情況看上去也不是很方便,要不郁先生您帶相先生回去等吧,我們看完以後來告訴您結果。”
郁蘇冷淡地拒絕:“不必,我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陳程恩聞言笑了笑,也不見尷尬羞惱。按理來說,每個車廂出幾個人去7號車廂檢查的話,路根本不會擁擠,而之所以現在這麼擠,就是因為大部分任務者不信任其他人的檢查結果,非要自己去看一眼的原因。
郁蘇彷彿不通人情世故,對待這三個熟人時,也不比對其他人溫柔,依舊被他強硬地推開,帶着相奴繼續往前走去。
相奴因為無法視物,所以其他四感非常靈敏,在郁蘇帶着他走出一段距離后,相奴還能聽到,王南小聲嘟囔道:“切,說什麼‘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我看都是借口吧,他真正的目的肯定就是想藉機占那個叫相奴的便宜。那個大一個男人,硬是要被他抱緊的跟揉進他自己體內似的,別人碰都碰不到,至於嗎……”
相奴默默地垂下眉睫,外表柔和內斂,心中卻忍不住暗暗翻了個白眼。
他這個半瞎都能感覺的出來這郁蘇不是個好惹的,和他相處時做足了乖巧柔順的勁,那王南倒好,真就是不長記性,欠收拾。
他剛這樣想到,就聽到身旁的郁蘇不陰不陽的低哼一聲,面上不由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
郁蘇帶到推開一路的人群來到7號車廂門開停下后,相奴才開口,聲音清冽甘甜:“郁先生,我們到7號車廂了嗎?”
郁蘇低低應一聲,鬆開了握着他腰肢的手。
相奴卻沒有就勢站好,柔軟而富有韌性的軀體如同無骨一般,靈巧地攀附着他的肩膀以一種親密卻不媚俗越界的姿態貼近了軍裝青年。
相奴能感覺到被他攀附着的人軀體有些僵硬,卻對此視若無睹,認真地詢問着7號車廂內的場景:“郁先生,我沒有嗅到血腥氣,車廂里是不是情況還不錯,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郁蘇硬梆梆道:“女屍橫趴在一個位置上,沒有殺人。但是她的頭髮卻在不停地往外長,已經繞住了車廂里不少人的脖頸。”
相奴好奇道:“脖頸……那可是要命的地方啊,這車廂里的任務者都沒有反抗嗎?”
郁蘇看了眼這車廂里姿勢各異的任務者,淡淡道:“有反抗的,但顯然成效不大。”
說完,他把相奴往旁邊拉了拉,在他們後面的任務者正探着腦袋拚命往前看,郁蘇嫌他礙事,索性把地方讓出來給他們看。
相奴小聲問道:“我們要不要幫幫忙啊?”
郁蘇看了眼那個頭髮在車廂中飛舞、已經桎梏住車廂中大半任務者的女屍,唇角慢慢挑起,眉眼中滿是嫌惡與殺意,但他的語氣卻還算溫和,至少相奴沒感覺出多少異常:“算了吧,那女屍正在不停的抓捕任務者,我們進去只怕也會被盯上。”
相奴並不強求,他就是意思一下而已。他一個半瞎,自己都顧不過來,哪有那麼多真心實意去憐憫旁人?
相奴貼在郁蘇耳邊問道:“那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麼?”
郁蘇看了眼後面拚命往前擠的人群,目光微閃:“沒什麼要做的了,我們往旁邊站站等人散去吧,進來的時候已經擋了不少人的路,看完了沒必要再和大家搶了。”
那要是大家走的太慢怎麼辦?
剛好,他們墜在擁擠的隊伍的最後,錯過在廣播播告后回到應該在的車廂那五分鐘,然後順勢在5號車廂停下?
相奴很快就想明白了郁蘇的意圖,本來就不着急的他步態越發悠閑,依偎在郁蘇的肩上,平靜的‘看’着擁擠的人群,看着從人潮中擠出、再擠進人潮里,與人潮近在咫尺,卻格格不入。
他們就這樣站在貼着門的一個狹小側弧空間裏等待,郁蘇手臂稍稍一抬,就避免了相奴與他人的碰撞,將他護在自己的空間裏。
期間,逢和嘉他們也走了過來,看完7號車廂的情況后,見兩人站在原地不動,便問道:“郁先生、相先生,你們不回去嗎?後面人那麼多,過道又那麼擁擠,行走十分困難。即將到站的廣播隨時迴響,到那時再往回趕可就來不及了。”
郁蘇淡淡道:“命是如此,也無它法。”
逢和嘉似笑非笑:“我以為……處於這種世界掙扎求生的我們,都該是不信命的。我倒是郁先生之所以那麼淡然,更像是掌握了一些關鍵線索。”
郁蘇想了想,說道:“某種意義上而言,的確掌握了一點生路的線索。”
郁蘇的聲音不大,再加上人群嘈雜,本來大家應該聽不見他與逢和嘉的對話才是。
事實卻是,在郁蘇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周圍的任務者們目光就齊刷刷的望了過來,目光綠的像頭餓久的狼,恨不能逼郁蘇把所有知道的都說出來才好。
郁蘇也沒有賣關子,說道:“我說的話你們不一定相信,一會兒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在抽查結束后、我們即將進站時,會有一片銀光出現,你們想辦法看清楚銀光中的景象后,大概就知道我說的線索是什麼了?”
陳程恩皺眉問道:“郁先生能再給我們多點提示嗎?”
郁蘇看了看他,雖然眼中沒多少情緒,卻讓陳程恩覺得自己提了一個很離譜的搞笑要求一樣。
陳程恩張了張嘴,自覺道:“不,還是算了吧。除非下次進站后我們遇不到銀光或者銀光發生了變化,否則沒必要非追着郁先生問出一個結果,畢竟我們也不確定那個銀光是否存在致幻因素,得知郁先生的答案后我們的思路還有可能被誤導局限,沒必要。”
郁蘇這才收回了盯着陳程恩的目光,陳程恩僵直的脊背慢慢放鬆下來。
大家把銀光記下,心想着等回去后要好好準備一下,等銀光再次出現時,可不能再毫無防備,一定要仔細看看那銀光里到底有着什麼東西,與副本的生路又有多大的關聯。
就在任務者們沉浸在思緒中時,廣播冷不丁地響起:“各位乘客大家好,十五分鐘后列車將駛進第二個站點,請乘客朋友們趕快回到自己的車廂和位置中坐好,五分鐘后乘務員將隨機抽取一個車廂進行檢票。”
任務者們被廣播聲驚醒,面色頓時一陣扭曲,王南低罵道:“草,這傻逼廣播怎麼每次開始都那麼突然的響起,嚇死個人了。”
陳程恩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也懶得警告對方不要隨意辱罵副本相關的NPC了,急促道:“現在的重點是我們怎麼在5分鐘內趕回到車廂里。”
他回頭看一眼身後擁擠的人群,重重地嘆了一聲氣,喃喃道:“副本里全是經驗豐富的老人也不是什麼好事啊,大家誰也不信誰的,非要自己來現場查看,偏偏車廂的活動範圍那麼大,結果導致了堵塞發生……”
逢和嘉皺起了眉,一直以來都很從容的面孔居然露出了煩躁的表情,不耐道:“行了,少說廢話,趕快往回走吧。我可不想被那群怪物當成垃圾給清理了。”
陳程恩閉上感嘆的嘴,望向郁蘇,和依偎在他懷中的漂亮青年,神色如常,平靜問道:“郁先生、相先生,我們回去吧。”
郁蘇按了下帽檐,剛要說話,相奴卻小聲地抱怨道:“前面聽着聲音就很擠,你剛才非要帶我進來就弄的我很難受了,這次我想等人少點再回去。”
郁蘇頓了頓,瞥向陳程恩,淡淡道:“你們先走吧。我們等人群散了點以後再回去。”
逢和嘉斜眼看他們,挑挑眉,不置可否,陳程恩不贊成道:“萬一你們趕不上在5分鐘以內趕回去呢?”
“我只知道,你再和我們磨蹭下去,你們可能也要趕不上回去了。”
陳程恩臉色一變,王南催促的拉了拉他的衣角。
陳程恩回頭看了他一眼,嘆息着搖了搖頭:“那隨便你們吧,我們就先走了,你們自己小心。”
說完,和兩位同伴靈巧地擠進洶湧的人流中,向1號車廂趕去。
郁蘇攬住相奴的腰,把他往懷裏抱緊了一點。
相奴好像很信任郁蘇,明明什麼都看不見,與郁蘇也沒有過多少身份上的交流,卻將自己交給他帶進這樣一個陌生而危險的境地中,這種信任簡直莫名其妙。
但郁蘇從來不問,也似乎漠不關心。
軍裝青年看着前方逐漸散開的人群,聽着相奴口中念念有詞的倒計時,當相奴念道:“82、81、80……”時,他終於帶着相奴走進了過道中,往迴路趕去。
被郁蘇擁着的時候,相奴的聽覺就總是會有點失靈。他依然能聽見外界的聲音,但是那些聲音卻好像和他隔了一層,讓相奴有一種自己正被一個玻璃罩子倒叩住的感覺,虛幻,很不真切。
相奴好像腳踩在棉花雲朵上的人,腳下的每一步都晃的發虛,偏偏他也是個醉着的人,居然也適應良好,不覺驚慌。
郁蘇扶着相奴在一個位置上坐下,當相奴念到‘0’時,廣播聲如約響起:“本次抽查車廂為……”
相奴緊緊抓着郁蘇的手指,呼吸不自覺的急促起來。
“4號車廂。”
相奴鬆開手,微笑着郁蘇說道:“郁先生,我們又幸運了一次。”
郁蘇十指交扣,輕輕搭在腿上,聞言側過臉頰,唇角輕挑,露出一抹罕見的笑容,漠然的神情如冰雪消融,冷峻的臉龐竟有幾分儒雅溫柔的感覺:“是你很聰明。”
相奴坦然道:“您謬讚了,我只是運氣比較好,恰巧蒙對了而已。而我想,現在摸清楚規律的肯定也不止我一個人,只不過其他人比我更冷靜點,不會像我這樣的在沒有試驗根據的情況下就將結果說出來而已。”
郁蘇不語,5號車廂的一些還沒反應過來的任務者卻忍不住湊過來,好奇道:“哥們,我聽你們倆的談話,你們是找到了車廂的抽查規律了嗎?”
相奴頓了頓,‘看’了郁蘇一眼,郁蘇沒什麼反應,於是他點點頭,承認了。
那個任務者迫不及待問道:“哥們快給我解解惑唄,我對於這次的任務完全沒有頭緒啊,頭都要揪禿了。”
漂亮的青年矜持一笑,欣然應道:“好啊。”
雖然這樣的舉動會讓他有些冒頭,但相奴得承認,在郁蘇誇他聰明后,他便有種按耐不住自己的感覺,忍不住想在郁蘇面前賣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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