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身體確實太過虛弱了,一場葯浴不僅讓慕襄卸了火,還逼出了滿額的汗液。

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已經不記得了,他再醒來已經躺在了床上,身上穿着一層薄薄的黑色褻衣。

剛起了身,就想起前面發生過的事,慕襄捏捏眉心,自覺無臉再見師禾。

他不僅像個幼兒一般什麼都不懂的求教,還當著師禾的面做出那等荒淫之事。

師禾是誰?他是大襄的國師,是民眾眼中高不可攀的神祇,是天上月海中光,他先前做的每一個動作,發出的每一個音調都是對師禾的褻瀆。

可慕襄覺得荒唐的同時,心裏又莫名隱隱暢快。

室內很靜,沒有一點聲音,師禾不在這裏。

他失望的同時也微微鬆了口氣:“尚喜。”

尚喜就候在外室,聞言連忙進來:“陛下,您總算是醒了!”

慕襄皺了下眉頭:“怎麼了?”

尚喜看了眼慕襄的臉色:“江尚書的侄女跳河了。”

慕襄皺了下眉頭:“……什麼時候?”

尚喜:“在國師大人為您解毒后不久。”

慕襄:“……”

其他人並不知慕襄是被cui情了,只當他是中了毒。

他套上外衫問:“國師呢?”

“國師大人正在御書房,江尚書說要為侄女討回一個公道……”

慕襄眼神微冷,衣擺隨風飄動地走出寢宮。

——

“國師大人您可要為下官主持公道!”江城眼眶微紅,大有老淚縱橫的架勢,“舒岸剛及談論夫家的年紀,就這麼死了,還被人辱了名節,死後都帶着污名不得安生……”

師禾坐在側位上,眼神淡漠:“陛下醒后自會為你主持公道。”

江城一噎:“可我們已經等了半個時辰,陛下這……”

他本就不懷好意,這侮辱臣女的罪名是要架在慕襄頭上的,被師禾這麼一說,慕襄反倒是成了要主持公道的那一方了。

眼看師禾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江城又將目標轉向了剛剛才到的宋晉身上,語氣傷痛:“太師家中也有幼女,該知道這是何等悲戚之事……”

“節哀順變。”宋晉頭髮花白,朝江城微微頷首,但也沒有接茬的意思。

慕襄在外面聽了一會兒,等到江城的獨角大戲結束,他才走進來:“聽聞江卿家中女兒跳湖身亡了?”

“是臣弟之女江舒岸!”江城一副悲痛神色,“舒岸生性活潑,誰料遇到這種荒唐之事?”

慕襄點點頭:“是挺活潑,活潑到在莊重森嚴的皇城中脫鞋戲水。”

師禾朝他看過來,慕襄避開他的視線,直接走回主位上坐下。

江城自動忽略了慕襄口中的譏誚,狠狠皺了下眉頭:“陛下果真見過家女?”

慕襄:“自然見過,不然怎麼識得江家此般荒誕的家教?”

江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跟染了色似的:“那敢問陛下,可有對家中侄女做出越軌之事?”

此話一出,全場一靜。

江城怕真是沒把慕襄這位新皇放在眼中,才會如此大膽直白地質問新皇此等罪名。

慕襄問道:“江家女兒可算傾國傾城?”

江城:“……擔不起。”

慕襄再問:“可算是國色天香?”

江城:“……”

“比如溫家小女又如何?”

“……自是比不上。”

慕襄往後靠了靠,帶着幾分閑散幾分譏諷:“那敢問江卿,孤何至於此?”

江城氣得吹鬍子,眼睛瞪着慕襄一副說不出來話的樣子。

慕襄將江舒岸評擊得一無是處,既算不上傾國傾城國色天香,也比不上溫家小女溫英軟,那慕襄是瞎了眼才會放着自薦的溫家不要來羞辱江舒岸?

江城跪了下來,痛心疾首道:“臣知陛下與我江家心有隔閡,可也不該,不該講氣撒在一個弱女子身上……”

宋晉微蹙了眉頭,他本是欲言又止,但見師禾從容地端起茶杯放在唇邊輕輕一抿,便因看不懂師禾的態度又沉默下去。

慕襄像是在對待一小丑的獨角戲,冷眼望着:“江卿是執意要將這個罪名強加在孤頭上了?”

“非臣執意……”江城跪伏在地,朝慕襄行了個大禮,“只是舒岸死前在地上劃下一字……”

慕襄側眸問:“卻有此事?”

尚喜為慕襄斟了一杯茶:“卻有此事,但卻沒有完全書寫出來……”

江城眼中含淚:“可那字卻正是陛下名諱的一部分……”

慕襄的慕只寫出了上半部分,艹日大,下半部分不知什麼原因沒有寫完。

慕襄眼神冰冰涼涼:“刑部怎麼說?”

尚喜低聲道:“經檢查,江尚書的侄女生前遭受過侮辱,身上無外傷,應是溺水而亡。”

江城被慕襄的眼神看得心驚,不知為何,他覺得慕襄的神態眸色越來越與國師靠近了。

從慕襄進門起就一直沒說話的師禾總算開口:“陛下從宴會結束后,便一直和本座一起。”

江城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慕襄有沒有碰過江舒岸他自然清楚,但更清楚他身中合歡散,若是一直和師禾在一塊,那是怎麼解得藥性?

他差點出口吐出了疑問,卻在看到宋晉警告的神色后心裏一驚,低下頭去。

而慕襄也垂了眸,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師禾的稱呼——陛下……

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刑部尚書求見——”

刑部尚書左天佑進殿跪拜:“見過陛下,臣將江舒岸屍體帶回刑部再次深入檢查,發現該女口中幾乎沒有泥沙存在……”

江城一怔:“你什麼意思?”

左天佑看都沒看他,神情冷漠:“口中沒有泥沙,意味着江舒岸落水之前就已昏迷或死亡。”

江城怒急,還帶着一絲心慌:“你放屁!”

慕襄問尚喜:“你沒派人看着她?”

尚喜回道:“奴才確實找了人,陛下見過,是上次新收的小徒弟小雨子,可他中途就被江尚書家中幼子叫走,他實在是……”

尚喜頓了頓:“小雨子已在殿外跪着請罪了。”

江城驚怒道:“狗奴才亂說什麼?哪來的人看守,我兒怎麼可能——”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看着殿中四雙瞭然的眸色心裏猛得一跳。

他說漏嘴了。

唯一的當事人已經死了,他怎麼知道沒人看守的?

慕襄站起身,走到江城面前俯視着他:“同樣的伎倆用上兩次就沒多大意思了。”

“……臣不懂陛下的意思。”

“那雙被砍掉的腳,原來江卿還沒見過嗎?”慕襄指的是宮變第二天,他代為上朝那日清晨遇見的前來服侍他,卻腳滑貼進慕襄懷裏的那位宮女。

後來他發揮暴君本色,道這雙腳這邊無用便砍了吧。

該宮女在宮變當日,還曾受命於江城試圖去偷遺詔,卻沒能成功。

江城這才明白自己小看了慕襄,可若不是掌握了絕大部分勢力情報,慕襄又怎麼能這麼快坐上皇位?

慕襄悠悠一嘆,走到桌邊拿起毛筆書寫着什麼:“江卿和弟弟關係很是不錯,卻殘害他女兒至如此地步,於心何忍?”

江城臉色晦敗:“臣絕不曾做過此事,還望陛下明察。”

“哦?”慕襄在紙上落下最後一筆,緩緩道:“那就是令郎個人所為?”

江城猛得抬頭:“小兒絕無這般膽量!”

慕襄將剛剛寫好兩字的宣紙展開在江城面前:“江卿覺得孤的筆跡如何?”

在場除慕襄之外的五個人都看向了這張宣紙,上面寫着一個人名——張莫。

慕襄的字寫得普通,因從小沒有條件也沒有老師加以教導的緣故,在一眾才華橫溢的皇家子弟中算不得突出,但卻讓江城臉上的汗液滾滾滑落。

張莫是他小兒子身邊其中一名護衛的名字,也是害死江舒岸的真兇。

原本的目的便是要以江舒岸的死去栽贓慕襄,就算不能栽贓慕襄自己做的,也能說他是因和江家不合,從而找人去侮辱了江家女兒以泄憤恨。

這不是一個多機智的決策,但在侮辱女子貞潔、哪怕摸了一下手都可浸豬籠的襄國格外好用。

屆時再多加宣傳,新帝是一個連無辜臣女都能下手的暴君,不用太久,慕襄便會民心盡失。

這個計策漏洞很多,江城的目的也不是要朝臣相信。

他最沒想到的是,丞相宋晉和國師一個都沒幫他。

宋晉長嘆一聲:“既然事已解決,臣先告退。”

慕襄望着他的背影,朝江城道:“江卿以為自己是如何能活到今天的?”

江城:“……”

他本是前太子慕鈺一派,還是母家,但卻一直到慕襄登基都沒動他,便天真以為是自己家大業大,新皇勢薄,不敢輕易妄為。

慕襄道:“若不是許諾丞相暫不動江家,江卿以為今日京城還能有江姓?”

江城臉色煞白,囁喏不語。

“不過江卿還是安分點好。”慕襄坐回原位,“孤暫時不動江家,不代表孤不能動你。”

這一道交鋒來回以江城慘敗告終,被人“請”下去時還死死盯着師禾的方向,不明白他和宋晉為何都變節得如此輕易。

慕襄給出通告:“工部尚書江城身受寒疾,將於家中休養一月。”

江城背影一顫:“臣領命。”

慕襄在江城即將踏出門檻時又道,“江家若是這麼操心家中宮女素養,下次不妨直接把嫡出送來。”

皇城之中的宮女,江家至少埋入了數以百計的棋子,其中大半是趁着宮變混亂之時趁機滲透進來的。

許久不曾說話的師禾突然道:“殿下今日頗有帝王之威。”

慕襄:“……”

這算誇獎還是羞辱?他從入殿開始,頭一回對上師禾波瀾不驚的眸子,完全看不出他的本意。

“不過殿下這字卻有些差強人意。”師禾起身準備離去,“殿下若是想學,可來未央宮。”

“……”慕襄有些不爽,“國師已經護了江城兩次,孤不希望再有下次。”

第一次是登基當日,江城在祭台上突然出聲,是為對先祖的不敬,若真要問罪可有的說了,但卻被師禾先請了出去。

第二次便是剛剛,師禾直接打斷了江城繼續栽贓慕襄的計劃,道他們先前一直在一塊……

慕襄本是想讓江城把話說說完,再一次性打完江城的臉,剛好工部尚書這個位置也可以換人了。

師禾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慕襄更不爽了,目光陰沉地盯着師禾,見他沒打算搭理自己,半晌才道:“孤明日再去。”

師禾腳步微頓,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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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國師:字太丑了,去我那練字。

慕襄不爽:不去。

國師看了他一眼。

慕襄:……明天再去。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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