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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遺秋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他在草叢中將就着過了一晚上,夜裏寒涼,他不得不把自己縮成一團保暖,不知道自己是昏過去的還是凍暈的。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是正午。
蘇遺秋悄悄從草叢中探出頭,飛快地從這顆草叢躥到另一個草叢。
看樣子皇帝已經走了,但是四周仍然留下不少御林軍看守着。
他停下的時候,左前腿忽地傳來一陣劇痛,疼得縮成一團,粗短的爪子不停地發抖,左腿幾乎不敢落地。
看來即使變成了小動物,左肩的傷仍然沒有恢復。
蘇遺秋笨拙地從草叢中鑽了出來,盡量避開御林軍的視線,一瘸一拐,不知道要往何處走。但是至少不能呆在這間房子四周。
他並不認識皇宮的路,也沒辦法和人交流,只能找定一個方向拚命往前走。
自從穿進書里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他沒吃過一口飯喝過一口水,餓到幾乎昏厥,不知走了多久,求生欲支撐着蘇遺秋緩慢地往前挪動,他聞見濕潤的青草氣息,費勁地睜開眼,隱約看見前面有河流,踉蹌着走到河流的面前,探着身子喝了幾口河水,也顧不得臟不髒了,喝下去好歹嗓子好受一些。
他蹲在河水的旁邊,盯着如鏡的水面。
河水清澈見底,水面上完整地映着小貓的影子。
這是一隻橘色的小奶貓。
額頭上橘色的毛呈人字形分開,側着身子一看,後背是橘色但是肚子是白的,四隻爪子踏了雪似的那樣白,右邊的爪子帶着一圈橘色的花紋,像是戴了個手環。
小貓長得可愛極了,尤其是那雙眼睛,是罕見的碧藍色,像是晶瑩剔透的藍寶石。
哪裏都好看,就是腿特別短。
蘇遺秋伸出前爪在空中比劃了一下,瞬間對自己的腿長又來清醒的認知。
這種長度的腿,和別的貓干起架來恐怕都打不着人家。
蘇遺秋放下爪子,又俯身喝了幾口水,灌了個水飽,往後一仰,躺在了地上。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變成了貓,雖然很多事受到了限制,但是往好處想一想,其實也還不錯。
原文裏那五個渣攻沒辦法再對他做什麼了!
畢竟他只是一隻小貓咪。
而小貓咪和人不可能發生什麼實質性的關係的。
蘇遺秋一向很會自我寬慰,想通之後便滿意地點點頭,感覺自己休息夠了,打算翻身起來,繼續尋找出去的路。
但是……但是……
他翻不過身了!
蘇遺秋的貓爪子拚命地往一邊踢蹬着,本來都側過身子,馬上就要翻過來了,可是一眨眼就又躺在了地上,他嘗試幾次,踢蹬着腿努力翻身,興許是太累了,無論怎麼努力都翻不過來。
他急的直哼哼,一遍哼哼着給自己打氣一邊翻身。
蘇遺秋聽着是哼哼,可是路人耳朵里聽見的,就是一聲又一聲奶里奶氣的嚶嚶嚶了。
“……這是什麼聲音?”
女人的聲音撞進蘇遺秋的耳朵,蘇遺秋立刻不嚶嚶了,四隻爪子蜷縮起來,躺在地上不敢動。
另一人的聲音響起,說道:“回娘娘,這聲音像是貓叫。”
“貓?”最開口的人疑惑道,“你們快去四處找找,小心一點兒!”
蘇遺秋嚇壞了。
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他看見旁邊就有一個比較高的草叢,雖然翻不過身,可還是努力地扭動着身子想要一點一點地挪過去,挪動的過程中,他又聽見那人壓低聲音強調道:“都小聲點兒!別把貓嚇跑了!”
蘇遺秋:……
他倒是想跑。
正當蘇遺秋要挪進那一堆雜草當中的時候,忽然有人扒拉開草叢,蘇遺秋赫然對上一張大臉,嚇得“喵——”地叫了一聲。
“娘娘!”那個發現他的小宮女好像還很高興似的,還盡量壓低了聲音,說道:“娘娘您快過來!奴婢找到了!”
小宮女正要把蘇遺秋抱起來,蘇遺秋害怕極了,兩隻黢黑的大鼻孔對着他,小宮女還咧着嘴笑,從蘇遺秋這個角度看,彷彿一口能吞下兩個他。
被稱作“娘娘”的女人立刻制止道:“別碰!”
“娘娘”親自上前,小心翼翼地蹲在蘇遺秋的旁邊,蘇遺秋仰頭一看,好傢夥又是兩個黢黑的鼻孔,他差點嚇暈過去,好在下一秒,這個“娘娘”用手絹半包裹着他,把他翻過身了。
蘇遺秋終於不用對着黢黑的大鼻孔了,如蒙大赦般喘了口氣,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在眾人的注視下,邁開小短腿似乎想要跑,結果左腳絆右腳,來了個結結實實的臉剎。
蹲在身邊的女人銀鈴似的笑了幾聲。
蘇遺秋垮着個貓臉,盯着地面上的綠草。
笑什麼?
這一點兒都不好笑!
女人用絹子把他裹着抱在手心,蘇遺秋本想掙扎,但是女人很快就站了起來,蘇遺秋從小就恐高,往地上一瞧,不禁抖了抖,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爪子勾住了女人的衣袖,生怕自己掉下去。
女人轉過身,對一個穿着打扮稍顯複雜的宮女說道:“素文,本宮想養。”
素文微微皺了皺眉頭。
娘娘不是來找茬的嗎?不是想來侮辱蘇侍君的?
羞辱的詞兒都提前想好了,什麼“身為男子以色侍人”“昨日蘇侍君叫了一晚上,整個皇宮都聽見了,活像妓.院裏的妓子”“本宮要是蘇侍君,肯定一早就弔死在房樑上,怎麼還有臉活着”等等等等,為了防止忘詞,還打了個草稿塞到了袖子裏,這……這沒幾步就走到蘇侍君房間門口了,就被一隻小貓給攔住了?
素文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實在想不出應該勸什麼,只好無奈地搖搖頭,說道:“回娘娘,太后不喜歡貓,後宮從來不養這種東西。”
女人抿唇一笑,說道:“無妨,本宮偷着養!等回去告訴毓秀宮全宮上下,誰要是敢把本宮養貓一事說出去,就立刻拖出去杖斃!”
素文心裏悄悄翻了個白眼。
這一路走回去,來來往往碰見這麼多宮女太監,不出半日,保准能弄得人盡皆知。
女人又補充道:“皇上尚未設立皇后,太后在京郊的行宮修養,只要不捅到皇上哪裏去,本宮養只貓又怎麼了?本宮倒要看看這後宮是誰那麼嘴碎。”
蘇遺秋雖然現在窩在女人的掌心不敢動彈,但是他已經判斷出這個一直拿鼻孔對着他的妃子是誰了。
手握執掌後宮大權,不是皇后,那就是囂張跋扈的越貴妃,越東盈。
一個用來羞辱原主的悲慘工具人。
說她是個工具人,是因為越貴妃的作用只有一個,就是被作者拉出來,充當羞辱原主的工具。
說她悲慘,是她在國都淪陷之時領着後宮之人反抗,最後被自己的弟弟扔給手下,落得一個慘死的結局。
蘇遺秋心情複雜。
說起來,除了和原主強行HE的那個渣攻,這本書里的主角配角,似乎沒有一個能善終。
就連現在面色不善的素文,也在越貴妃死後毅然殉主。
蘇遺秋眼中悲戚,抬起頭又看了一眼越貴妃。
還是不行
在他這個角度,仍然只能看見兩個黢黑的鼻孔。
蘇遺秋乾脆不做掙扎,躺在越貴妃的手心,揣起兩隻小短手,不動彈了。
越貴妃一隻手捧着小橘貓,另一隻手輕輕撫摸着橘貓的後背,驚嘆道:“好小一隻……怎麼就他一個躺在草叢裏,沒有其他的貓嗎?”
素文說道:“這麼小,估計還沒滿月呢,興許是有什麼病,被母貓給叼出來了,也或許是自己從窩裏爬了出來,找不到回去的路。”
越貴妃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地護着掌心的小橘貓。
那麼小,那麼軟,她都不敢稍微用力,只敢輕輕地托在掌心,小小的一隻,獨自趴在草叢裏,母貓不在它身邊,多讓人心疼!
越貴妃說道:“回頭給家裏遞封信,找個可靠的獸醫進宮,幫這小貓看看病。”
她一邊走,一邊跟素文講述自己的養貓經歷:“其實在進宮之前,本宮也養過三隻貓的……”
越貴妃的語氣帶着一種往事不堪回首的傷感,她輕輕摸着懷中小貓的腦袋,無比悲傷道:“但是這三隻貓都死了……”
蘇遺秋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但是越貴妃顯然還沒說完,她還想把這三隻貓的死因詳細地敘述一遍。
“本宮的第一隻貓,嗚嗚……是病死的……”
剛一開口,越貴妃的眼中便泛起一層淚光,素文見狀,連忙持着帕子替她拭去眼淚。
蘇遺秋瑟瑟發抖。
越貴妃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聲淚俱下地把自己悲痛的養貓經歷給蘇遺秋講了一遍。
聽了越貴妃這一番描述,蘇遺秋覺得,他也活不遠了。
他顫悠悠地抬頭,“咪”了一聲。
他不能說話,只能喵喵叫。
不然他真想勸越貴妃一句“嘴下積德”。留他一條小命。
越貴妃聽見了這聲細微的貓叫,低頭看着小奶貓,蘇遺秋終於不用對着鼻孔了,心裏有些高興,但是越貴妃安撫似的摸了他兩下,隨後捏住了他的尾巴。
“讓本宮看看,你是小公貓呢,還是小母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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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遺秋:口下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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