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好種田(捉蟲)
田藍扭頭輕聲沖舍友嘀咕了一句:“他好受歡迎啊。”
舍友眼睛都不看田藍,語氣熱烈:“那當然,他可是楷模標兵,是大家學習的榜樣。好多地方都請他去演講呢,要不是咱們學校是他母校,都請不過來。”
田藍“哦”了聲,眼睛繼續盯着講台上的人。
下鋪姑娘迅速看了眼田藍,又飛快收回視線。
一場演講持續了差不多二十分鐘,等到自由提問環節,整間禮堂都沸騰了。好多人都跟盧明強打聽下鄉的活動,還有人問能不能去邊疆。還不是共青團員的能不能去。
盧明強一一解答完畢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后的事情了。
先前的那位中年男人也就是校長又上講台招呼大家:“有意願想要下鄉的同學過來報名,這是時代的號召,農村大有可作為!”
田藍的舍友想上前,被下鋪姑娘拉住了胳膊:“不急現在,這麼多人,咱們等會兒再去吧。”
祝老師看她們閑着,立刻招呼:“別站在這裏,吃過飯也能報名。先去挖山吧,爭取站好革命的最後一班崗。”
班主任一走,舍友先崩潰,集體瞪下鋪妹子:“我們還不如排隊去呢。”
再慘,能慘過挖山嗎?
所謂挖山,就是要將學校後面的小山挖平了當操場。因為市裡修路,他們的操場被徵用了一部分,後面剩下的地方就不夠大家活動了。所以學校做主,全校學生各年級輪流每月停課三天參加義務勞動挖山,自己動手建操場。
這活,大家從去年做到現在都沒完工,堪稱當代愚公。
田藍感覺挺新鮮,她動手搬石頭,催促舍友:“行了,趁太陽還沒升到正中央趕緊動吧,不然後面這麼熱,咱們肯定得中暑。”
這話是正理。舍友們停止了抱怨,認真投入到勞動中去。
田藍搬石頭往下運時,迎頭撞上了今天的校園風雲人物。盧明強笑着跟校長說話:“咱們學校的傳統真好,我記得那會兒我們自己搬磚蓋宿舍呢。現在大家也在勞動中鍛煉成長。”
田藍眼睛盯着人,看校長有事走開,她趕緊湊上前主動和盧明強說話:“盧……”
得,應該喊什麼呢?現在有沒有學長這一說?算了,還是喊老師吧。
她含混帶過,壓根不和人寒暄便直奔主題:“您剛才說到的用山皮製作土化肥的方法我覺得有待商榷。實不相瞞,我家是農村的,我們老家以前也這麼做過,結果山體沒有植被保護,一下雨,泥石流衝下來,別說開荒的田了,連村莊都被埋了。”
盧明強沒批評田藍危言聳聽,而是頗為認真地點頭:“你說的問題我也考慮過。但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沒有肥,莊稼長不好,大家餓肚子也不行啊。”
“用肥料應當,但要講究方法。”田藍正色道,“比方說您剛才講的掃蝙蝠糞肥田,其實可以蝙蝠糞和枯樹榦草還有秸稈混合在一起發酵,製造出高效有機肥。這樣肥田的效果要比單用蝙蝠糞更好。”
她一開口,就嘰里咕嚕地敘述起高效有機肥的製造方法,還強調重點:“要多次少量給肥堆澆水保持濕度,達到抓一把起來能看到明顯的水但水不低下來的程度就行。這樣雖然麻煩點,但效果好。肥堆里發揮作用的是需氧菌,千萬不能讓它們透不過氣來。現在的天氣,堆肥二十天就能下地用。”
她不是胡說八道。她正經農大學生,大二那個暑假參加的暑期社會實踐活動就是參與本校教授有機廢棄物輕簡化堆肥處理項目試驗。
當時他們試驗的農業合作社以種菜和養雞為主業。社員在教授團隊的指導下用雞糞製作有機肥種出來的西紅柿口感絕了。其他村的西紅柿降價也賣不出去的時候,他們的西紅柿愣是四五塊錢一斤也供不應求。
這就是科學的力量啊。
田藍靦腆地笑:“我知道我貿然說這些唐突冒昧。但您是全國標兵積極分子,如果您能用這個方法為農田增產,就可以通過您的力量推廣到全國了。您是我們所有人學習的榜樣。”
榜樣就得少犯錯多做正確的事,因為榜樣的後面多的是人有樣學樣。
還是少點山體滑坡的悲劇,多肥沃些田畝,多打下點莊稼吧。這樣她也不用餓肚子。
天,肚裏沒油水真不行。一碗粥兩個窩窩頭才扛了多點兒功夫啊,她現在又感覺胃裏鬧革命了。
這個時代的人真單純啊,盧明強居然輕易接受了田藍掰扯的這是老農民的堆肥經驗的說法,不僅沒有反覆盤問她,反而拿出自己的筆記本詳細記下,還當場保證:“你放心,我回去以後就做試驗。我們突擊隊正在改造低產田呢。”
他朝田藍笑,“歡迎你,同學,農村大有可為,歡迎你加入我們的隊伍。”
田藍笑了笑,沒接腔。
她可沒打算下鄉。否則她也不會畢業季人家都忙着找工作考研面試出國留學時,卻選擇報名參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