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好種田(重寫了))
田藍真不打算再出手對付田大富一家子,怪無聊的。可是她失去了空間她喝不到奶茶吃不到蛋撻和布丁,她心情不爽。
她都不爽了,憑什麼讓那一家四口相親相愛?
接下來的日子,用龔念慈的話來說,就是他們充分體會到了什麼叫會咬人的狗不叫。田藍這個八百年沒見過好東西的窮胚,幾乎搬空了整棟田家小樓。
龔念慈當然不願意,可是她架不住眾人拾柴火焰高。
什麼?你家孩子多負擔重,沒攢下錢?哎喲,正好發工資呢。你跟你愛人後面四個月的工資就給孩子帶下鄉吧。嗐,組織肯定得體諒你們的難處,給你們預支。糧票、布票什麼的,也不用麻煩你們了,讓孩子一併帶走。
你們窮家破業沒啥好東西?嗐,勞動人民不挑剔,連塊破布頭大家也當成是好的。既然你家不稀罕,那讓孩子拿走也不用心疼。
龔念慈一口銀牙差點咬碎了。婦聯跟工會這幫五大三粗的老婦女,知青下鄉有你們什麼事?還一個個上蹦下跳地找存在感。
田藍瞧着這嬌滴滴的后媽給自己收拾行李時那豐富多彩的表情,喝不到奶茶的鬱悶總算紓解了三分。知道你不開心,我就開心了。
她拎着箱子出田家小樓時,站在窗戶前的田紫雲狠狠地啐了口:“呸!得意什麼,狗肉進不了大上海,一輩子都別想再回城裏。”
哼!就是她挨了頓打又怎樣?爸爸還是她爸爸,文工團的大門照樣為她敞開。這就是鳳凰和麻雀的區別。
田藍眯了下眼睛,腳步不停,繼續往外走。
呵,鳳凰?膽敢破壞姐夢想的東西,姐絕對摺斷它的雞翅膀!
胡媽媽還在安慰田藍:“大家都曉得她是個什麼貨色,將來啊,她肯定找不到好婆家!”
這已經是思想傳統的老保姆能夠想到的對一個女人最可怕的懲罰。但這對於睚眥必報的田藍來說顯然還不夠。
一老一少還沒走回陳家小樓,迎頭撞見輛綠色的軍用吉普車。
胡媽媽看着身穿綠軍裝的人從車上下來,大步流星地朝田家小樓走,頗為疑惑:“這是要幹什麼?這好像是文工團的領導吧。”
田藍微微垂下眼睛,相當靦腆地回答:“不知道。”
不用她知道,到了晚上,整個市委領導班子區的家屬都知道了。
文工團的領導接到了舉報信,舉報田大富走後門徇私。不僅她大女兒違規補錄進文工團,就是他小女兒也是打了招呼才通過的考核。
領導高度重視此事,所以特地找上門現場考核田紫雲,看她是否有資格進文工團。
什麼?你說田紫雲的腳傷還沒好,不能跳舞;那就沒辦法了,文工團是部隊單位,新招收的學員馬上就要訓練了,誰也不能等個瘸子啊。
既然無法重新參加考核,那今年算了吧,明天再說。
文工團領導撂下話,就毫不猶豫地走了,完全不理會哭得死去活來的田紫雲。
有心軟的咋舌,文工團的人也太不給田部長面子,居然當面打臉,簡直存心找茬。
立刻就有人嗤笑:“是田家先沒給文工團臉。他家大丫頭後面補錄的事情是大丫頭自己能搞好的嗎?那不還得文工團的領導點頭。結果他家小女兒一舉報,文工團倒是裡外不是人了。這樣的祖宗,文工團請她進去是生怕自己日子過得太舒坦了嗎?”
心軟的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人家這麼雷厲風行了。唉,就是田部長啊,大女兒的事情他不出頭,輪到小女兒,他居然也不露面。這個爹,可真是夠狠的。
田藍冷笑,就田大富這種人,自私自利的祖宗。要是平常,他也許會打聲招呼。可現在他正處於風口浪尖上,人家正愁抓不住他的小辮子呢,他會為田紫雲出頭才怪呢。比起官位,小女兒實在算不上什麼。死了也能再生一個。
可惜田紫雲不懂這個道理,還在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白叫鄰居看了場笑話。
胡媽媽感覺胸中一股惡氣悉數吐盡,美滋滋地跟女主人分享:“田大富這回還像個人樣子,沒管那個小的。連他小老婆都吃了瓜落,臉上擋都擋不住。”
吳雪娥到底是革命女幹部,見多識廣,只嗤笑:“急什麼,等着看以後怎樣才是真的。”
田藍在心中給吳部長豎大拇指,阿姨,您說的太對了。這好戲才剛開場,後面不曉得多熱鬧呢。
陳書記不耐煩再聽田家狗屁倒灶的事情,只問了句妻子:“小秦到清江了沒有?要是碰到了你可喊他過來吃飯。“
吳雪娥隨口回應:“到了他也沒空,全省的軍墾戰士都是他帶過去呢。”
田藍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脫口而出:“軍墾戰士?”
陳書記點頭笑道:“是啊,你秦叔叔目前在寧甘軍墾農場工作。你還記得他嗎?你小時候,你秦叔叔參加土改工作時特地過去看過你跟你媽媽。”
吳雪娥冷笑:“嗯,小秦都記得小蔡一碗魚湯的恩情,曉得去看看恩人。有的人啊,也不曉得當自己是死人還是以為別人已經死了。”
陳書記尷尬:“你看你這是,當著孩子的面說這些。藍藍,你……”
田藍可丁點兒都不關心原主家那狗血極品的爹,她只雙眼發亮:“軍墾?是不是邊疆建設兵團啊?我想去。”
陳家夫妻都愣住了,吳雪娥更是想都不想就拒絕:“不行,那邊條件艱苦着呢,你個小囡跑過去不是在拿自己開玩笑嚒。”
這些天,她一直在想辦法把田藍的下放地點安排的近些,就在清江市郊區的國營農場。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她才放心。
田藍卻滿臉懇切:“阿姨,上山下鄉就是去國家最需要的地方。我要去軍墾農場,我想當戰士。我要茁壯成長,成為對祖國對人民有用的人。我要讓自己不再被任何人欺負。”
陳書記猛地一拍桌子,喜上眉梢:“對,年輕人就應該有志氣。建設新中國,要的就是這樣的魄力!”
吳雪娥差點兒沒被丈夫活活氣死,她柳眉倒豎:“魄力!你怎麼不讓你兒子魄力,你怎麼讓他上高中?”
近來在家中毫無存在感可言的陳立恆放下了筷子,抿了下嘴唇,眼睛盯着他母親:“我去軍墾農場。”
田藍頓時頭大如斗,趕緊喊停:“叔叔阿姨你們不要生氣,穿上軍裝一直都是我的夢想。”她還撒了個謊,“我媽最後要走的時候一直後悔她當初沒進部隊,當個真正的戰士。”
吳雪娥的眼睛立刻紅了,是啊,進部隊的話,就是田大富移情別戀討小老婆又怎樣。小蔡自己有工作有工資,也不用在鄉下伺候前夫的老娘,活活餓死了自己。
陳書記也鼻子酸澀,他認真地強調:“你媽媽是最偉大的戰士。革命能取得勝利,是無數像你媽媽一樣的戰士用肩膀挑用小車推用船槳搖出來的。你媽媽的貢獻從來不比任何人小!”
田藍苦笑:“可是,仍然比不上真正的戰士。叔叔阿姨,你們就成全我吧,我想穿軍裝。”
吳雪娥想說什麼,陳書記先點了頭:“也好,寧甘農場現在是老陶當軍長。那時候,你媽媽掩護過我們轉移呢。你去那邊,好歹也有個照應。”
田藍喜形於色,立刻答應:“好!”
軍墾農場好啊,拿起槍能打仗,放下槍就能種田。軍事農業兩不誤,標準的七公主殿下。啊哈,她早該想到的,根本不該考慮什麼文工團來曲線救國。
她是高興了,吳雪娥卻滿心不痛快。晚上睡覺時,她忍不住跟丈夫抱怨:“藍藍年紀小,滿腦子的革命浪漫主義理想也就算了。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寧甘那是什麼地方,風吹石頭跑,張嘴全是沙。你讓藍藍到這種地方去,你不是要孩子的命嚒。”
陳書記正色道:“就是因為條件艱苦,所以才能更快地成長。就田大富這樣,藍藍要是不長成一棵參天大樹,以後永遠少不了磋磨。”
吳雪娥氣得狠狠地咒罵了一聲:“好人不長命,該死的不死,該活的卻沒活。”
陳書記摸摸鼻子,這個,自己兩口子似乎還能喘氣,到底屬於該死還是該活啊。
隔了一層樓板,同樣茫然的人還有田藍。她現在相信空間不過是南柯一夢了,她都已經不搞宅斗,確定去軍墾農場,目標遠大動機明確,結果一連好些天,日曆都撕到九月份了,空間還是丁點兒表示都沒有,彷彿從來就沒存在過。
眼看天亮了,她從床底下鑽出來,認命地去刷牙洗臉。算了,沒空間就沒空間吧,反正要去部隊了。就是伙食差點也無所謂,能填飽肚子就行。
田藍刷好牙出衛生間,陳書記夫妻已經去上班,胡阿姨也出去買菜了。
剩下陳立恆坐在餐桌旁放下筷子,拿起旁邊椅子上的軍挎包遞給田藍:“這個,送給你。你坐火車走的那天我要上課,不能去送你了。”
田藍暗自在心中挑眉,送我?大可不必,大家的交情沒到這步。
她接過印着五角星和“為人民服務字樣”的軍挎包,疑惑道:“是什麼?”
打開挎包的搭扣,裏面裝的是兩本書,一本是《共產.黨宣言》,另一本是俄語教材。
田藍滿頭霧水地看他,這傢伙抽哪門子的風,給她這個作甚?好吧,俄語教材勉強可以認為是在給她補課,但是《共產.黨宣言》有什麼用。
陳立恆不自在地挪開視線,眼睛盯着窗戶說話:“這個,可以辟邪。”他加快了語速,“我小時候我爸剿匪,保姆把我塞在床底下我才沒被捅死。後來我老做噩夢,我爸就把這本書壓在我枕頭底下。《共產.黨宣言》不怕任何妖魔鬼怪。”
田藍撲哧笑出了聲,她想到了她爸科室主任的鎮科之寶是一本毛選,常年供奉在他們辦公室柜子的最高層。誰要是不小心關上了柜子門,那天整個科室就會忙到飛起,什麼樣稀奇古怪的病人都有。
她點點頭,算是謝過了對方的好意。
陳立恆抿了好幾下嘴唇,才鼓足勇氣道:“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過得那麼辛苦。”
他知道他愚蠢,可是田紫雲也不吃窩窩頭這些的,他以為田藍也有副食品補充營養。畢竟像他爸媽這樣嚴格的父母,在整個市委家屬區不說絕無僅有也是鳳毛麟角。
田藍笑了笑,沒吭聲。也是,後浪怎麼可能理解浪花的辛苦,天然存在階層壁壘。不過餓死了的人不是她,她沒資格替人原諒。
陳立恆等不到對方說沒關係,也不敢奢求,只硬着頭皮強調一件事:“那個,舉報信不是我寫的,你的那個舉報信不是我寫的。”
現在家屬區不知怎地流傳出一個小道消息,說當初不想讓田藍去文工團的人是他陳立恆,因為他不想娶田藍。他都快氣死了,他不喜歡田藍不代表他能做出這種下作事。
田藍暗道,別搞得好像你以前做的事有多光彩一樣。不過面子上,她還是點頭:“我知道,你沒那麼蠢。”
陳立恆的臉騰的一下紅了。
田藍在心中補了一句,不過也沒多聰明。她正色道:“你仔細好好琢磨琢磨,能傳出這種消息的人會有誰。凡事多留個心眼,別到時候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不得不說,投胎是個技術活,有對好爹媽實在太重要了。就是看在吳阿姨跟她老公的面上,她田藍也不好意思對陳立恆動手啊。
陳立恆還沒蠢到沒邊,瞬間就反應過來。還能有誰,除了田紫雲還是田紫雲。
他媽說的沒錯,凡事不能光看表面。別看田大富當著人面對田紫雲又是打又是罵,結果同樣是沒考上高中,田藍要去軍墾農場參加農業勞動,田紫雲卻讓田大富直接塞進了清江高中。這就是在走後門!
田藍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趕緊勸他稍安勿躁:“我去寧甘農場挺好的,我不想再起任何波瀾。”
小朋友,不要打草驚蛇。明年就是1966年了,運動一來,還愁沒人拿這事做文章?到了那時,這個把柄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呢。
就是不知道前天當著她的面趾高氣昂地強調自己是個高中生的田紫雲,到時候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估計蠻精彩。
這個,看狗血一家人雞飛狗跳雖然無聊,但八點檔肥皂劇也是個樂呵不是。誰看熱鬧還嫌事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