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密林

第二十章 密林

果然,馬車行了半盞茶的功夫,趙佑掀簾看去,一片林子,層層密密,當頭的日光透不過層層遮擋,只在微風拂過時,在縫隙處灑下一縷金黃。果然,兵家必伏之地,趙佑看了四周,心道。怪不得齊公公有此擔心呢?但願只是一場虛驚而已。不過看這林子樣子,恐怕先前的探馬也不好探吧,先是一層野生竹子,裹着路的兩旁,不透風,過去才是一片樹木還有灌木叢。這種地形用來伏擊,確實是上上之選,不過正因為這樣,稍有兵法常識的都會去注意,那就要考驗埋伏之人善藏的本事了。

一條蜿蜒小道穿過林中,一行人馬緩行着。雖說探馬回報,沒有危險,但沒有人因此放鬆,齊公公和曹正兩路人馬的領頭人各自吩咐下去,隨時警戒。空氣中瀰漫著凝重的氣氛,眾人或拔出武器,或按着劍柄,兩眼緊盯着路的兩旁,擯棄雜念,暗自運轉功法,提防着不經意竄出某物。

一陣風兒拂過,打着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偶爾的蟲鳴不知從何處發出,傳至人耳。馬兒輕輕地打着響鼻,時而抬頭四周瞅瞅,踏着噠噠的步子,在沙石路上顯得清脆。一行人警惕地戒備着,慢慢地行,他們都不是新手,知道任何時候的小心都是不為過的道理,噬血舔刀口的日子早讓他們沉靜,一切不合時宜都被他們壓入靈魂的暗處,彷彿他們已褪變成合格的殺人機器,守護着心中那片堅持的天地,是命令,也是堅持,更是他們的人生。趙佑這段日子發現了很多,他們很少語,王府的特級侍衛如此,那些大內侍衛也是如此,他們似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像同期生產出的產品一般,冰冷。除了隨行的幾個收拾雜物的侍從,整個隊伍顯得很悶,一路上只是安靜。

現在更是如此,警戒的命令一下下來,剩下的只有靜與凝重。如此行了半頓飯的時間,隊伍進了深林,前方的一望無際、不可辨出路,後面的層層枝葉阻隔,已看不到了來時的路口。突然,前方帶隊的曹正一揮手,車馬隨之示意驟然停了下來。趙佑坐在馬車帘子旁,反應過來,剛要發問,只見眾人如臨大敵,一陣劍器出鞘聲。眾人剛待出得先手,騎馬立在馬車前的齊公公示意着“且慢”,隨着這聲示意,趙佑發現三十名大內侍衛如同一轍般放下手中的武器,而十名王府特級侍衛略微有點遲疑,望着曹正和趙佑,曹正笑了笑,點了點頭,這十人才放下手中的兵器。

趙佑正在疑惑曹正和齊公公兩人的指揮前後矛盾,只聽近旁竹叢傳來沙沙的聲音,接着從那處竄出一物,錯開兩旁的守衛,直奔馬車快速竄來。那群侍衛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端起手中的武器。趙佑眼睜得分明,雖沒有看清到底是何物,卻清楚看到它朝自己奔來,本來反應就不過來,再加上驚愕地手足無措,狼狽地壓着帘子朝馬車內部躺倒。只聽“嘭”的一聲,眾人都還未反應的及,都被這聲驚住了,接着更是呆住了。反應過來的趙佑也爬起身,探頭看着,也是一樣的呆愣神情。

一個全身雪白的兔子躺在那裏,身子不斷地抽搐着,四肢還猶自地掙扎,額頭那塊雪白只是瞬間就被血紅沾染,而且仍在那汩汩地沁着,眾人呆愣地看着,直至它慢慢地停止抽搐,方才回過神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誰先發出一聲笑聲,接着一陣笑聲響起,響徹幽靜的林子,接着林子中就傳來撲哧撲哧揮翅膀的聲音。趙佑也不免沁出一絲笑意,剛才自己的反應確實讓他很尷尬,再看看馬車的車幫沾着的一小團鮮紅還在嗒嗒的滴着,又看看已停止動彈的白兔,他不知該說什麼,聽着旁人的大笑,也只能擠出一絲笑容附和。

等眾人恢復自然,齊公公方道:“好了,還要上路呢,別笑得沒完。”說著,他自己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繼續說道:“收拾一下,接着上路!”“公公,那這兔子怎麼辦?”一個小公公開口問道,趙佑認出他就是那個當初王府宣旨時拿聖旨的那個,聽這些天大內侍衛的稱呼,叫他張公公。“小兔崽子,少給我打馬虎眼,想拿着就拿着唄,送上門的東西哪有不要之理?晚上弄個烤兔肉吃着。”“公公英明!”小公公笑臉迎人,連忙作揖打着恭維。齊公公見狀又是笑罵一聲,惹得眾人都笑了。看來這位齊公公與自己的下屬關係很好,那位小公公免不了是他的心腹,趙佑心裏想道。

眾人收拾了心懷,又重新上路了。只是經過這場風波,眾人沒有再冷着臉,那些侍衛們也依着先前的大笑,暫時展開了笑顏。

眾人剛行半刻,突然臨近馬車近旁護衛的一名王府侍衛面露驚恐地道:“不好!我內功突然提不上來了,有毒,大家小心!”乍聞此聲,馬車隊猝然停下,眾侍衛先是一陣騷亂,接着都暗自屏氣,手按捏着兵器,瞬間把馬車圍住,擺着或水潑不進的防禦架勢,或如猛虎下山般的進攻勢頭。

“不要騷亂!大家都看看自己有沒有中毒,運起內功把毒排出來。小心了,這毒怕是酥軟內功的,且無色無味。這荒郊野外里不會貿然出現這種情況,大家小心有埋伏!”齊公公喝道。“屏氣斂神,小三,注意駕着馬車。大家小心偷襲,加快速度,離開這裏!”領頭的曹正此時也說話道,他所指的小三正是給趙佑駕馬車的那個王府侍衛。

曹正的話音剛落,眾人得令就欲加速奔行。一道“桀桀”的怖人笑聲,突傳人耳,接着又是另一道哈哈大笑,兩種不同的笑聲應和着,隨之林子之中颳起一道古怪的旋風,翠青的葉子夾着少數半黃的竹葉隨風飛舞。

“何人?為何藏頭露尾?”齊公公一聲斷喝,宛若炸雷,笑聲應喝一頓,接着就沒了聲音。過了一分鐘之久方才有聲言道:“不愧大名鼎鼎的齊德齊公公,……咳……咳……,一聲喝就能傷我!可惜,中了我的酥功散,看你還能大名到何時?桀桀……”聲音嘶啞尖細,彷如捏着嗓子硬生生擠出來的一般,卻含着勁道。趙佑聞言仿若利劍直至入耳穿心,禁不住捂住耳朵打起滾來。

“酥功散?”齊公公聞言一愣,反問道。不過聽到馬車那邊的動靜,看到趙佑痛苦地在馬車上打滾,馬上又怒喝一聲:“那我就先廢了你!收起你的破音術!”這聲不像剛才那聲如炸雷,趙佑只聞一聲清脆的鳴聲,那邊的“桀桀”聲就如被切斷般,立馬就沒了。趙佑揉着雙耳,踉踉蹌蹌地方才坐立起來,臉色卡白,表情仍是難忍的痛苦,近乎妖艷的臉龐也被緊蹙的雙眉襯得更加女性化。

“還有一人還待藏到何時!”齊公公又言道。“哈哈哈,齊德之名果然,只不過卻不曾識破我等藏身,連毒手聖的毒都糊糊塗塗地中了,果然盛名之下往往虛啊!哈哈哈,何止一人,讓我來告訴你幾人吧!嚯嚯嚯……”赫然是剛才那哈哈大笑之人,他口中的毒手聖想必就是那“桀桀”之人吧!“哼,出來吧!齊某人倒要看看!”

齊公公話音剛落,只聽一聲短哨聲,接着一陣踏葉聲,從林子中飄出幾十號人來,皆着白衣,神情肅然,宛如出殯時的服喪之人。領頭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男子白衣如飄,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眼神里透着戲謔,如一陣風般從竹子葉上踏過,飄至半空中,神態優雅地落在車隊前,相距二十來米。其他眾人接着落到他的身後。男子臉白如玉,俊逸瀟洒,白衣如雪,迎風而起,腰邊掛着一把硃紅色的長劍,劍柄垂着一株長長的金黃色劍穗,直至男子膝際。看來此人就是那哈哈大笑之人了吧。

齊公公還未說話,那邊曹正已挑劍撥馬而出,“原來是白衣朱劍的風飄飄啊,飄飄兄之名,曹某早就耳聞,仰慕非常,今日一見果然神采飄逸遠非常人可比啊!”“呦,想必閣下就是追魂兄吧。追魂兄,鄙人也是仰慕已久啊!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啊!哈哈哈……”“是啊!就讓曹某送你去第二生吧!”“曹兄真會說笑。鄙人這一生還未過完,閻王可不會收的,到時做了孤魂野鬼,免不了還要驚擾曹兄,不妥,不妥,委實不妥啊!”風飄飄依然哈哈大笑道。“曹某家中年年貼有門神,孤魂野鬼進不了門的,飄飄兄多慮了!”

“桀桀……”,一道灰色人影從竹叢中竄出,落在風飄飄身側,“齊德啊齊德,你真是好手段啊!那樣都能傷我,看來我一會兒要用些手段好好伺候你了!”聲音中恨意凜冽,尖細嘶啞的聲音怖人心靈。趙佑剛聽到那“桀桀”之聲就反射性地捂住雙耳,心裏暗道,這就是那下毒的毒手聖了,偷眼看去,那身影卻為一灰衣老者。說他老者一點不為過,他那樣子比之一個風燭殘年的八十老人尚且不如,當然這只是那位毒手聖表面給趙佑的印象。他不會傻到以為真的是那樣。

一頭灰白的頭髮,亂糟糟地蓬在頭上,有的打着彎,有的凝成一束,結在一起。整個不高的身子佝僂着,宛若三尺兒童,整張臉佈滿皺紋,褶皺成縱,一道道地橫在臉上,把整個臉佈置的像個棋盤,整個五官被分成歪一道,斜一道,不成比例。抿成一束線的嘴,其嘴角上還掛着一絲血跡,尚在沁着血,時而被他吐出一絲舌尖添沒。想來這血就是他被齊公公所傷的。趙佑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了。

“你就是毒手聖?呵呵,齊某人伺候慣了人,今天倒托你的福,也能享享福了。乖孫兒,待會可要好好伺候爺爺我啊!”齊公公說著話,眼角眯成一絲線,盯着前面的老頭兒,射出噬人的光芒,透着冰冷的寒意。

“是嗎?”毒手聖的聲音遽然寒了下來,“那你可要好好享受了!”“說起來”,毒手聖的聲音又變回原來般嘶啞尖細,“你可還識得我?……哦,你當然不會識得我了,話說我如此模樣還是拜你所賜呢,如今已物是人非,你當然不會再識得我了。桀桀……”他又響起他的招牌笑聲,笑聲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傷,只是那其中的恨意更濃更凜冽了。

“我們認識?”齊公公疑問道。瞟眼看了看旁邊的曹正,似要詢問他認不認識此人。他久不走江湖,,自從多年前那場意外,他就進了宮,幽居深宮多年,當年的江湖並沒有這號人物,他怎會識得,怕是這些年間才出名的吧?可聽他那語氣,似乎應該是相識的,而且關係還不簡單,恐有切齒的仇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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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武俠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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