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黑海之濱

基輔時間八月三日凌晨兩點，克里米亞半島，塞瓦斯托波爾（本文時間線內為烏克蘭領土）。

情報部安全廳長龍德施泰特率領着他還可以信任的、為數不多的安全廳高官們，在一個偽裝成大型集裝箱的指揮所內，焦急地等待着最新的情報。

葉榮光（現安全廳高官，特別行動組組長）坐在金呈憲旁邊，沉穩地喝着水。他的手下分散在集裝箱外，警戒着周圍。

這是一座極為巨大的港口，漫長而又複雜的海岸線上，不僅有用來為大型集裝箱船停靠的深水區，還有許多停靠漁船的淺水區。其他大大小小的港口停靠着各形各色的商業遊艇和郵輪，也遍佈在海岸線。不光如此，俄羅斯和烏克蘭兩國的黑海艦隊基地的四個港口也位於此。

儘管已是深夜，平日裏繁忙的航道上，依舊還有不少船隻出入於港口的巨型堤壩口。

這讓布萊斯特（特別行動組成員）犯了難，他仔細地注視着令他眼花繚亂的幾塊屏幕。臨時佈置的監控和偵察衛星的影像，在各個位置傳輸着港口內的視頻訊號。

阿基莫夫（行動部執行廳東歐行動科長）按照龍德施泰特的命令，將他的小組隊員分散在距離他們幾公裡外的各個漁港。憑他的經驗，叛徒們最有可能前往這些掩人耳目的小型漁港逃離。

“叛徒們會乘一輛掛着藍色集裝箱的紅色重型牽引車，經這裏到達集裝箱區域，也就是我們這。到時候會有一艘土耳其籍的漁船前來接應，舷號4571，他們帶了二十個人。大概還有二十分鐘。”金呈憲看完屏幕中的短訊，指着地圖，向龍德施泰特彙報着情況。

“剛收到的消息么？”龍德施泰特坐在凳子上，胳膊肘靠在膝蓋上，十指交叉合攏支撐着他的下巴。

通訊員將具體的情況轉達給了阿基莫夫，卻只得到了這樣的答覆：“我們需要半個小時。”

龍德施泰特微微地晃動着身體，兩把插在背後槍帶里的手槍隨着晃動不時發出輕微碰撞的聲音。他目光自下而上掃視着金呈憲，最後盯着那張昏暗的臉。

“是的，我確定。”金呈憲點點頭，那慈祥卻不乏威嚴的眼神，不由得讓他迴避着廳長直視的目光。

“你的消息來得太晚了，我就算現在帶着特別行動組去攔截那輛牽引車，也沒時間回頭處理那艘漁船。”葉榮光放下水杯，對着地圖說道，“如果在接應點設伏，哪怕在不考慮傷亡的情況下，我們的人手也不夠。而且完全沒辦法保證把叛徒們悉數緝拿歸案。”

龍德施泰特目光獃滯地看着金呈憲，身體依舊微微地前後搖晃着。背後的屏幕上，那輛重型牽引車已經出現在了偵察衛星的監控傳來的畫面里。它朝着港口的方向，平緩地行駛在公路上。換作外行人看到這輛重型牽引車，想必察覺不到絲毫的任何異樣。

龍德施泰特沉思了片刻，最後雙手拍了拍大腿，站起來說道：“我想辦法處理漁船，葉處長，你帶上所有的人去攔截牽引車，要儘可能地活捉他們。”

“了解。”葉處長一手拎起地上的防彈衣並穿了上去，“布萊斯特，出發。”

“哦不，他留下。”龍德施泰特指了指剛準備動身的布萊斯特。

葉處長前腳剛離開集裝箱，龍德施泰特就掏出了衛星電話，撥通了烏克蘭海關的電話。

“emm…”金呈憲的手機震動吸引了幾個人的注意。

“線人說，海關已經被他們收買了。”金呈憲說完合上手機，捂着后脖頸，“而且…”

龍德施泰特食指直指金呈憲的嘴巴，他捏着已經接通的衛星電話，聽着死寂的聽筒。

集裝箱內此刻也鴉雀無聲，金呈憲看了看自己的腕錶，又看了看龍德施泰特。突然，手機又開始震動了。

針落有聲的集裝箱內，手機的震動顯得異常躁動。金呈憲連忙打開手機，震動便隨即停息了。

龍德施泰特掛斷了毫無音訊的衛星電話，將其放在地上。他目光不離地看着金呈憲，掏出一盒香煙說道：“你接著說。”

復興社華沙分部，技術員遺憾地看着顯示屏，龍德施泰特的信號只差幾秒就會被他鎖定。

“弗蘭克……也在那艘漁船上。”金呈憲說完，咬了咬嘴唇，又說道，“廳長，我建議我們聯繫黑海艦隊吧。”

龍德施泰特冷笑一聲，搖了搖頭：“聯繫黑海艦隊至少需要經過：委員會、克里姆林宮、國防部、海軍司令部，我們沒那個時間。”

“那您打算怎麼辦，廳長，我不想放過弗蘭克。”金呈憲說著，端起了陳列在柜子內的狙擊步槍。

龍德施泰特右手的手背拄着他的腰，左手拿起對講機：“葉榮光，你留下三個人在公路上安置炸藥，再給他們留下兩具火箭筒。你帶着剩下的人趕到碼頭，立刻！”

“一個活口都不留嗎，廳長？”葉榮光一邊按照命令用手勢指示着手下們，一邊再一次向廳長確認着這條匪夷所思的命令。

“不留了！立刻出發，弗蘭克在那艘漁船上。”龍德施泰特的語氣，完全不容得質疑。

“知道了…”葉榮光深吸一口氣，“為了愛娃…”

“為了愛娃…”龍德施泰特嘆息着，他鬆開了胸前對講機的按鍵，對着金呈憲說道，“真應該帶上伊萬啊…走吧，會會我們的老朋友。布萊斯特，你和通訊員留在這，這裏就交給你了。”

“是。”布萊斯特茫然地說道。

“您不在這兒坐鎮指揮？”金呈憲也茫然地看着龍德施泰特問道。

“不了，這裏交給布萊斯特就可以了。”龍德施泰特直視着金呈憲，“拿好槍，出發。”

船艙內，弗蘭克（復興社內務部情報局滲透分局局長）左手握着手機，右手持着一把UMP45衝鋒槍，蹲在角落裏，細細地掃視着每一位隊員。

他們是情報局（隸屬復興社內務部）戰鬥力最為彪悍的特種作戰小隊之一。

隊員們正有說有笑地和他們的組長聊着天，很是放鬆。

他們抱着HK416突擊步槍；身穿厚重的防彈衣上掛滿了各種功能的投擲武器；大腿上綁着的槍帶里套着的USP.45手槍；複合材料的防彈頭盔上還配有紅外夜視儀。

“計劃有變，你自己上岸后立刻找到一艘舷號為3348的白色遊艇撤離。”突如其來的命令弗蘭克的耳機中冒出。

“為什麼？”弗蘭克捂着左耳，小聲問道。

“有緊急情況，在日本的接收行動失敗了，我們與里賓特洛普副局長和大阪站失去了聯繫。”

“那現在的行動呢？”弗蘭克揉着臉。

“交給他們就好了，我已經跟沙利文組長打過招呼了。”

“知道了。”弗蘭克扶着艙壁站了起來，走向蹲靠在艙壁的沙利文。

沙利文也站了起來，搭着弗蘭克的肩膀，小說聲道：“我接到通知了，你放心，這裏的事交給我們。”

“能把人接回來就好，如果有意外，你知道該怎麼做吧。”弗蘭克側傾着臉，看着沙利文。

沙利文笑了笑，豎起大拇指在自己的脖子上左右比劃着。

港口內，龍德施泰特和金呈憲邁着大步走向岸邊。

“你的線人不在車上吧？”龍德施泰特問道。

“嗯…”金呈憲點着頭，迴避着龍德施泰特的目光。

“事到如今不必再瞞着我了，你不告訴我的話，稍後的行動我們可能無法保證他的安全。”龍德施泰特提高了自己的嗓音。

“除了我，只有部長和會長知道他的身份…”金呈憲放緩腳步，無奈地說道。

“就算他能活着回去，行動之後他一定會被複興社懷疑，難道你不這麼覺得？”龍德施泰特停了下來，掛在他脖子上的夜視望遠鏡在胸前晃動着。

龍德施泰特盯着金呈憲的眼睛，目光中透露出些許怒氣。

“他也不在漁船上，廳長。”金呈憲與龍德施泰特對視了幾秒后，默默地低下了頭。

龍德施泰特不解地皺着眉，打量着這位跟隨他多年的手下。

“你們兩個！站在那裏做什麼？”一位港口的值班人員大喊，手電筒發出的強光頓時照射在金呈憲的臉上。

“Biu——Biu——Biu——”

龍德施泰特頭都沒回，他順着聲音的方向，直接用消音手槍三槍擊斃了那位“多事”的值班人員。

龍德施泰特淡定地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指了指他們頭頂上的用來裝起吊裝箱的吊塔，說道：“時間不多了…”

漁船上，弗蘭克忐忑不安地靠在欄杆上，任憑咸澀的海風吹拂着他淡金色的短髮。一旁的沙利文雙手扶着桌子上的港口平面圖，正在和隊員們確認着行動方案。

“最後重複一次，如果發生交火，一定不要戀戰。如果帶不走他們，一定要把他們除掉。”沙利文的食指敲着桌子，掃視着隊員們，“行動時一定不要波及到俄羅斯黑海艦隊，切記！”

“Yes，sir！”

“OK，出發！”

漁船緩緩停靠在岸上，二十名隊員陸續踏上偌大的集裝箱區域。

“保重！”沙利文拍了拍弗蘭克的手，說罷，便和他的隊員們按照既定的計劃分散隊形，等待着牽引車的到來。

吊塔上，龍德施泰特夾着剛點燃的香煙，握着望遠鏡，搜索着海岸線上。

“葉主任，你的人還沒就位嗎？”龍德施泰特指問道。

“他們已經安置好了炸藥，我們剛從西北方向潛入。”

龍德施泰特望向西北方向，望遠鏡內，葉榮光看到小組正從被他們剪斷的鐵絲網下陸續鑽進集裝箱區域。

“我和金主任在你的十點鐘方向的吊塔上，你們向海岸線方向搜索。”龍德施泰特看着腕錶，又說道，“他們快到了。”

“報告，目標車輛馬上進入伏擊點！”爆破小組緊張地說道。

“按計劃行事。”

“收到。”

金呈憲的瞄準鏡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海邊快步走着，最後在一個集裝箱的拐角處沒了蹤影。

“廳長，一點鐘方向，是弗蘭克。”金呈憲壓抑着激動的心情，語氣有些顫抖地報告着。

龍德施泰特立刻舉起望遠鏡望了過去，望遠鏡的視野掃過集裝箱區域，掠過了幾個黑影。他立刻又將視線轉回，緊盯着那幾個黑影。

“發現敵人，在你們十一點鐘方向…”

突如其來的巨響打斷了龍德施泰特的命令。公路上，重達十幾噸的重型牽引車被掀飛。爆炸的氣浪直接將藍色集裝箱炸成兩截，十幾米高的蘑菇雲拔地而起。

在爆炸範圍外的爆破小組舉着槍，向被炸毀的集裝箱緩緩推進。

意識到爆破小組成功地炸毀了牽引車后，龍德施泰特再一次展開了部署。他結合著布萊斯特彙報的偵察衛星影像，指揮葉榮光完成了對敵人的合圍。

“開始行動，不留活口。”龍德施泰特按着對講機下令。

港口內，沙利文焦急地聯絡着他的上級。

“我再說一遍，我已經失去了和他們的所有聯繫！已經可以確定，他們被埋伏了！現在還要去確認情況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沙利文歇斯底里地喊着。

“再不撤離，我們也會被…”不遠處爆發的激烈槍戰，打斷了沙利文的怒吼，他回過神來，又衝著對講機里吶喊道，“北邊的小組什麼情況？！”

激烈的交火持續了不到一分鐘便停息了，沙利文胸前的對講機也沒有任何音訊。

“他們被殲滅了。”

不知何時，本應該離開的弗蘭克現在卻站在了沙利文身後。

“讓遊艇和漁船立刻撤離！”說罷，弗蘭克扯下自己和沙利文左耳上用來和上級聯繫的耳機，扔在地上踩碎了。

“弗蘭克！你怎麼…”沙利文瞪大雙眼看着弗蘭克。

“你聽我說，我們已經被包圍了，現在這種情況下，肯定是沒辦法全身而退的了。”弗蘭克一邊說著，一邊檢查着自己手中的衝鋒槍，“我們這邊有人出了問題。”

“你的意思是，我的人里有他們的人？”沙利文更加詫異了，“還是說我們接應的那伙人里…”

“不，你的人我全程都在觀察着，沒人能在我的眼皮底下把信息送出去。”弗蘭克插好彈匣，接著說道，“估計也不是車上的人，他們全都被炸死了，過河拆橋不是他們的做事風格。”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沙利文急躁的同時，四面八方都傳來了激烈的槍響。

“抓住他們策劃這次行動的負責人，把卧底揪出來！”弗蘭克的手指來回指着自己和沙利文，示意二人一起行動。

“你瘋了，就我們兩個人，怎麼可能。”

“只能這樣了…”

“那我的手下呢？”沙利文焦急地問道。

“讓他們給我們爭取些時間。”弗蘭克冷靜地說道。

“他們會死的！”

“看他們的運氣吧。”弗蘭克說著，取下沙利文胸前的煙霧彈。

海風下，沙利文凝視着弗蘭克，他搖了搖頭后，轉身奔向他已經所剩無幾的手下。

弗蘭克將煙霧彈扔了出去，又回過頭，注視着沙利文，看着他的身影漸漸埋沒在滾滾濃煙之中。

濃濃的煙霧伴隨着燃燒的熱量，干擾着金呈憲手中具有紅外夜視功能的狙擊瞄準鏡。弗蘭克在煙霧中，悄然消失在金呈憲的。

特別行動組的包圍圈正慢慢地收縮，情急之下沙利文撬開了一輛轎車，他抱着最後一線希望，帶着兩名倖存的手下準備突出重圍。卻不知，堤壩上的漁船已經按照弗蘭克的命令，暗自離港。

集裝箱內，布萊斯特正藉著偵察衛星的“上帝視角”，指揮着先後趕到集裝箱區域的東歐行動科隊員們，有序地加入對沙利文的圍殲。並把外界最新的情況，彙報給每一位行動隊員。

“廳長，我們監聽到了當地警方的通訊，他們的特警隊正從市區趕來，預計十五分鐘后就會到達現場。”布萊斯特向龍德施泰特報告着技術員的情報。

“收到，你時刻注意警方的動向。爆破組，你們那邊確認沒有活口后立刻回到港口，支援葉主任。”龍德施泰特隨即作出調整。

“明白。”

註釋：塞瓦斯托波爾於1954年被赫魯曉夫劃歸烏克蘭，2014年3月16日全民公投后，加入俄羅斯聯邦，目前是兩國爭議地區，由俄羅斯實際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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