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時空異相
必須要承認,那些堪比老狐狸們的敏銳感覺是真准,誰都看見白色的跑車在車禍中車毀人亡,但實際上,不過是車中一人在進入高速后,在進入位於高架橋位置的量子時空位移通道前拋落的一粒小火藥彈的爆發罷了。
那裏早已有一輛車的殘骸,兩個校徽也在同一時刻拋落。
那一量子通道,讓車與車中人順利地從一個時空穿越到另一個時空。只不過,前一個時空是個後來人為所造的巨大模擬時空。
此刻,這輛在模擬時空的新聞播報中仍處熱議當中的車禍主角,正風馳電掣地剛穿過一個暗黑的隧道,再極速漂移一段崇山峻岭的高速后,彎入城區不遠的輔路。
輔路上車流蜿蜒,它在其間慢速行駛得如同一位優雅低調的公路紳士。
很快,陽光之城出現在車流前方,那是一片陽光流過芝士一般香甜而金黃的繁榮城區。
放眼望去,城裏哥德式的古典建築隨處可見,街心噴泉公園的廣場上正在上演木偶戲,一個提着一籃紅玫瑰的賣花小女孩正向看戲的人們兜售她的玫瑰。
白色的和平鴿從遠處教堂的尖頂飛落,有的落在人們腳旁啄食,有的搖擺着走向人少的草坪。街邊食品鋪子飄來濃郁的烤雞、牛排和奶酪芝士麵包混雜的美食香味。
這是一片色香味具全的繁華世界。一切都活色生香,和剛剛白車拋在身後的那個線條般單調的世界截然不同,正如一個機械平面世界到了一個生命力旺盛的時空。
但雪白的車子沒有在人間煙火之美中流連,反而遠遠繞過喧鬧的街心噴泉公園,向北徑直進入一條紫藤纏繞的寧靜而筆直的大道,最終進入一處依山傍水的別墅院落外的車庫。
別墅也是哥特風格,依古堡遺址遺留的石塊牆基而建。
別墅前院直接從湖裏隔了一片,成了陽光下落在院裏猶如藍寶石般的天然湖,後院偎依青綠流瀉的山坡,安靜如同一位正在思考的思想者。院落正對着的山坡上,矗立着一座單獨眺望遠方的燈塔。
前院所在的草地和湖面的界限處,建有一條兩側長滿花草的石徑小路,彎了一個不大不小大概一千米周長的圈,延伸到院子的前方正門,與院落湖畔小徑連通,銜接一條鏤空長廊,直至進入廳堂。
正門外的斜前方還有一條小徑,小徑的在沒入水面下之前撐着一座八角亭子,可以靜坐觀景,一覽湖色山景,大自然的氣息四通八達,再疲憊的大腦和心靈,似乎都可以在此地進入空靈。
一路飛馳的白車,在進入車庫後下沉到了一個寬敞的地下室,地下室的大廳無聲亮起一片珠光般柔和的光輝,彷彿有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在看不見的某處。
車內,剛剛開車,此刻坐在駕駛位上的,是一位剪着利落短髮,氣息乾淨的黑髮黑眼女子,看上去不過二十二三,秀麗的眉眼裏飽含暖融融的生命熱情。
她在停車后,扭頭瞟了一眼後座兩位肩並肩頭靠頭,正睡得無憂無慮的人,抿嘴一笑,伸手就去搖晃與阿寶一併排的深藍長發青年男子瘦長的胳膊。
男子睜開黃褐色的雙眼,和她對望一眼。兩人又幾乎同時伸手去拍一旁酣睡的阿寶一那張白凈的圓臉。
結果發現,阿寶一不知竟不知在何時從酣睡狀態進入昏迷狀態!
兩人詫異地再次對望一眼,來不及多想,迅速將他抬進地下廳堂的一間側室,安放在一張厚重的黑色絨面躺椅上,給他戴上黑色頭套。
兩人看來相熟,配合默契,動作一氣呵成,無一分鐘磨損。
一個金屬女音從躺椅後背溫柔響起:
“大腦長時間缺氧,大腦皮層受損,十五分鐘后神經網絡徹底斷裂,完全失去意識。”
沒人多言。躺椅同時迅速向左右拉升成寬大的平面。二人在已經準備就緒的阿寶一兩側分別躺下,各自戴好黑色頭套。
三人進入靜息狀態。裏間外間的珠光無聲熄滅,側室四周落下厚厚的黑色絲絨布。一片漆黑里,只有男子的髮絲在流動着深藍的熒光。
“總要讓我幫她了了這個心愿吧?”
誰也不知道,隔壁的側室里,一位紫色長裙的女生也在一張一模一樣的躺椅上躺下,戴上同樣的黑色頭套。
整座院落,地下地上,門窗自動落鎖,進入一片沉睡的寂靜。
這座郊外哥特風格的仿古堡別墅院落,在極細微的嘶嘶聲中,從底座慢慢升起全包圍的幕布。
幕布幾乎全透明,在浮動的空氣中折射如微微動蕩的蛛網。
幕布徐徐落下,院落里的建築隨之坍塌,直至被幕布平整地完全平鋪在一半草叢一半湖水中,消融於透明。再望過去,這是一片精緻優美的山坡綿延之下的草坪,連着一片陽光下安靜如初的藍湖。
此刻無論任何人從水裏游過或是從草地走過,也不會想到這裏曾座落有依古堡遺址而建起的別墅院落。
兩天後,在這座陽光之城東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永存者”的艦艇里,一群人正以最快的速度搜索整理着儀器掃描過的所能獲取的一切數據信息。
磁感應數據信息收集分析建模部的負責人被稱為執行者,他戴着幾乎遮住大半張臉的黑色墨鏡,坐在艦艇正中的圓桌邊上,面朝大海。在他一旁,坐着一位年輕的白衣男子,也面朝大海。
白衣男子確實年輕,頂多二十齣頭,身型清瘦,斯文安靜如白面書生,五官比例完美,臉部線條明朗如刻。
兩人之間氣壓極低,但遠遠從背後望去,似乎整個艦艇內就這一處氣氛最為和諧。
一陣海風吹過,執行者旋轉座椅,一雙健碩的手臂輕抬,順勢落在白衣男子的肩上,聲音柔和:
“如果你不說,等我們查清楚你的底細,查到他,他有用,死得其所,你就會毫無價值,死得輕飄飄,也很醜……”
執行者右手粗大的手掌張開,伸出一根合金般冷硬的食指,從這身着白襯衫的年輕人的肩膀升到耳旁,夾帶冷氣地劃過那張精緻的臉龐。
本就神態萎靡眼皮半落的年輕人,聞此一聲,立刻頭一垂,眼全閉,在溫柔的恐嚇餘音中,一聲不吭地暈癱在座椅上。
幸好,這張單獨給他安排的圓座椅,剛好令他暈厥得姿勢舒服地蜷縮在四分之三包圍的靠背上,就算此刻執行者對他的暈厥意興闌珊,手臂按住他的雙肩下壓片刻,再無味地收回,座椅騰地彈起一米高,年輕人也不會有絲毫掉落的危險,反而令他的雙腿可以因為懸空而完全伸展放鬆。
“大哥,您還是別嚇他了吧,恐怕死得再丑他也感受不到了!”
旁邊一位穿着黑色防輻射衣的手下放下剛探過書生鼻息的手,提醒道。
“這人膽小如鼠,怎麼闖入面具老大的辦公室?”
“還妄圖挾持老大!”
“哈哈哈……”
圓座椅彈跳的同時也在旋轉,看着暈厥的年輕人縮着肩膀像只氣息奄奄的小貓,旁邊圍觀的一撮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地大肆嘲諷。
“還是別掉以輕心。要對老大負責,也要對我們的榮譽負責,不能有一條漏網之魚。”
執行者看了一眼圓椅里軟趴趴的年輕人,耳畔迴響起前一天老大通過聲訊儀私密傳遞給他的信息:
“這位勇氣可嘉的可愛年輕人到我的辦公室,看起來是個貧困小賊,以為我是個酷愛科研但搞不出重大科研成果,只能弄些市面上流行的賺錢小玩意兒的富裕老頭,想要來偷點錢物,誰知被我看見,就以為我垂老無力,想乾脆趁機敲詐勒索一筆。我看他的確生活貧窮,才到了這一步,如果在平常,我會看在與他這樣特殊的緣分上,為他的膽量和還算周密的計劃,一起進行一場平等對話,決定是否和他合作,但現在是尋找特質人的非常時期,不能疏忽,你們也別太為難他,查清楚就行。普通人為了生活不容易,只要他和我們要找的人無關,那麼就讓他活着。誰都不過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塵,我們要保證盡量不傷及無辜,否則,既損害了星球生命數據,還惹來一屁股笑話,和尾隨不掉的無謂麻煩。”
執行者對着那位圓椅上雙目緊閉的年輕人長嘆一聲:
“如果你能活到將來,得好好感謝我們老大,如果不是他替你背書,你早就魂歸大海,不知所蹤了。”
他起身朝着蔚藍的海面深呼吸了一口,舉起雙手拉了拉筋,緩步至前方的一塊搜索屏幕面前。
深藍的屏幕里,一排排密集的白色數據飛快出現又隱去,被新數據替代。
屏幕下端的地圖中,現出層層疊疊的橙色小點,顯示上百計的縣市村的人口特徵和行為軌跡數據已經被收集,並與一早輸入的核心數據模型做過比對和分析。
遺憾的是,兩天一夜,尚未出現一個和核心數據模型一致的信息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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