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真正的死亡

在鍾馗的破滅之道下，黃爍確實死了，肉身化為最基本的粒子，在沒半分痕迹。

只是對於黃爍而言，卻只是他額外十二條命少了一條而已。之前以八九玄功，七十二變為藍本，傾盡財力，購置各種野獸，放血煉化出神獸精血，納入竅穴中，延伸出了煉體功法的全新體系，終於派上了用場。

竅穴無愧為人體內最為神奇的存在，幾乎每一個竅穴能找到合適的方式發揮出作用，都能創造出一門獨到的傳承。

不過搜集了那麼多野獸的鮮血，煉製出了七十二中神獸精血，充分煉化后，卻沒有像想像中那樣擁有七十二條額外生命。這十八種鳥禽，十八種走獸，十八種鱗甲和十八種蟲豸雖都是神獸，卻也分三六九等。每一種都有三種上品，六種中品，九種下品。

不同級別的神獸精血能提供的功能也不相同，下等可以調用神通，相當於多了門主動技能。中等才是真正能變形，全力施展神獸威能的手段。是變形而非幻化，那種感覺就像是直接讀取遺傳信息，從根本上改變肉體形態，成為完全體的神獸。

最為神異的還是那每樣三種，一共十二種上等神獸精血。除了基本的變化和神通外，最為核心的作用就是現在這樣，以捨棄一種精血的代價，換來一次真正的死亡和全新的重生。

這種捨棄可是實實在在的捨棄，哪怕之後再重新找材料煉製，甚至重新更換外丹，這一條命都沒了，捨棄的神獸也再也無法變化和使用神通。

但是對黃爍來說，值，太值了。甚至說，哪些變化神通什麼的，都不過是護法之術罷了，自己一個劍修根本用不到。這套功法最核心的就是這個死而復生的能力，其他都是白饒的，一點都不可惜。

黃爍不知道他的這七十二變和大聖的七十二變是不是一回事，但如果近似的話，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是這麼一套傳承可以讓大聖長生了。

簡單來說，就是那句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從來沒有真正的長生，無論是神，修行者，妖，靈，怪，都是有壽元的。區別只是有些存在壽元長的，幾乎可以看作是長生了。但不是就是不是，別說神了，世界會毀滅，天道會消亡，就連靈氣長河都有末法的一天。

只是這個時間跨度，對於只有區區百年壽元的人族來說，確實長的看不到頭。就像前世，明明科學家已經預測出了太陽的壽命，地球的壽命，卻從沒人當回事。那種幾十萬年後的事，值得為了幾千塊錢工資奮鬥的人們多想一秒鐘么？

黃爍自從三位一體后，隨着肉體的弱點被彌補，原本制約修行者的壽元也被極大的提升了，已經脫離了一個普通生命的生命層次，而是擁有了相當於一個大世界的壽元。絲毫不亞於一般的神獸，但再長，哪怕百萬年計，依舊是有限的。

只不過黃爍這區區千多年的生命，相比而言實在是剛開始，所以也就沒了壽命的焦慮。

所以他搜集精血，完善這套功法的本意，真的就是對接下來的超脫之戰沒有太大的信心，想留一個保命的後手罷了，還真沒考慮長生的問題。

誰成想，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套功法最為根本的功能，還真就是解決長生的問題。雖然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長生，卻是把原本就漫長的壽元再度擴大了十幾倍，相對長生了。

要說有什麼區別，不是真的死上一回，黃爍自己都不清楚。

這就牽扯到了一個通行宇宙的鐵則，規則不可蒙蔽。

正常來說，想要提升壽元只有兩個辦法，要麼躍遷生命層次，擁有更多的壽元。要麼欺瞞生命法則，苟延殘喘。

無論是正經的修鍊，還是皇朝的那種封神模式，都屬於生命層次的躍遷。從人變為了仙人，神人，從而擁有漫長的壽元。

而要說欺瞞生命法則，最典型的也就是宿妖者了。宿妖者本身生命層次並沒有什麼提升，卻能藉助宿妖的妖氣和神通，欺瞞規則，擁有妖族的壽元。

但是這樣的欺瞞從一開始就是邪道，規則不可蒙蔽，就算一時得逞，一旦事發是要被秋後算賬的。他們也不可能真的擁有妖族壽元，只是時間尚短，並未顯現出來罷了。未來都是要加倍償還的，甚至可能連償還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形神俱滅，斷絕了來世的可能。

所以前面才要強調，黃爍這這套功法關鍵就在於真正的死亡和全新的重生。

什麼是死亡？只是失去了生機，靈魂離開了肉體么？

這事，現在的黃爍有發言權了。

有個詞叫一死百了，形象而貼切。真正的死亡並不只是單純肉體的死亡，這牽扯到另外一個很是隱秘，但級別極高的規則，因果。

人活着，要呼吸，要吃喝，要交際，就會不斷地和所處的世界，所處的社會，身邊的人群產生因果聯繫。

所以有一種說法，人死了不算死，當所有人都忘了他，才算真正的消亡。這種因果，正是幽冥工作的基本原理，每個被幽冥吸納的靈魂，在九泉中凈化，既是在剔除靈魂中個人的部分，也是在逐漸的消磨因果，直到徹底純凈才能轉世投生。

而黃爍這套功法的神奇之處就是在於，捨棄一種神獸精血的死，就是一種真實的死亡，一種斷絕了過往一切因果的死亡。再度復活的黃爍，起碼對於這個世界，已經是一個轉世投生后全新的生命了，哪怕黃爍的靈魂並沒有改變，沒有被清洗。但是從生命規則層面，黃爍是已經死後又轉生了。

如若不是如此，鍾馗也就罷了，雖然敏銳，但畢竟缺乏了些閱歷。但是鍾馗背後可是靈氣長河的天道，黃爍不是真正的死亡，天道能沒察覺？

這種方式讓黃爍想起了《蜀山》中常常提及的一個詞，兵解。蜀山小說中，時常有人因為功力不足以飛升，藉助死在有夙孽之人手中，消解前孽，轉世投生，來追求一個更好的修行過程，達到飛升的目的。

在黃爍看來，這種兵解，就是為了消解因果。

黃爍從放棄靈氣長河的靈氣開始，就有意識地和靈氣長河做分割。既然他意圖超脫，自然是和靈氣長河的瓜葛越少，將來分手麻煩就越少。

他一直以為自己做的不錯了，連靈氣都自給自足了。但當這次真的死上一次，徹底斷了那些因果，黃爍才發現，哪有那麼容易。

因果又不只是靈氣的問題，外部，建木大世界和青燈大世界，那麼多還念着他名字的人，他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改變，甚至幽冥，鯤鵬，這些都是因果。

內部，靈氣他是自給自足了，但是氣血呢？那些吃的丹藥，無論物質，還是蘊含的靈氣，不都還是人家靈氣長河的。身處其中，想要完全斷開連接，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也只有這個乾乾淨淨的死上一回，才讓黃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這麼多因果無法割捨，也讓他認識到了因果的可怕。

難怪，道家要修太上忘情，佛祖要修唯我獨尊。

不過現在好了，新生的黃爍，自身再無一絲因果，算得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這就有了超脫的基礎了。

而另外一個收穫，就是現在手裏跌這把劍了。

這柄仿照斬仙飛刀的劍終於成了，之前雖然不斷溫養，但始終差了一線，隨着這次的死而復生，黃爍也終於補上了最後差的那一線，也正是因果。

原著中的斬仙飛刀極不講理，拜上一拜，頌上一句請寶貝轉身，一道白光就釘住對手泥丸宮，再無法反抗。然後被那長着翅膀的白光取下首級，死的不能再死了。無視身份，無視實力，秒殺一切。甚至看的時候都懷疑是作者編不下去了，故意寫個這麼強力的法寶來劇情殺一些強大的角色。

但當黃爍認識到了因果后，不管原本的斬仙飛刀到底是什麼，對他來說，已經想明白了最後差的那一線，正是因果。

這一斬，斬的從來不是性命，而是因果。直接從根本上抹除了對手存在這個世界的一切痕迹，斬斷因果，人是死是活也就不重要了，已經不存在了。

不過現在黃爍的狀態卻很不好，重生能保住記憶，保住自我就已經是邀天之倖，逆天之舉了。至於其他的，就別想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身體雖然百脈具通，天生的修鍊的好材料。但是卻也就是個普通人，沒有一絲一毫修鍊的痕迹。曾經強橫的肉體，磅礴的劍氣法力，神秘的神識，全都歸了零。

最麻煩的還是，黃爍現在無法修鍊。雖然金烏中還有些靈氣，但是金烏誕生靈氣的根源是他自身的氣血。而要體內誕生出多餘的氣血，辦法無外乎吃妖肉，嗑丹藥。但是如此一來，又將和這個世界產生因果，好不容易斷了乾淨的因果就沒了意義。

沒了根基的氣血，就沒有靈氣，進而沒有法力，沒有神識，沒有劍氣，那一個凡人的黃爍又能幹什麼？

黃爍默默地盤膝坐下，雙手捧着鐵劍，閉目凝神，靜靜的等待着。

黃爍真就沒有一點力量了么？不，他還有靈魂，還有經歷了無數磨練出來的堅韌意志。

這種情況他早就考慮過，當時還沒想得那麼清楚，只是考慮到超脫就意味着背叛了靈氣長河，在靈氣完全無法使用的情況下，自己還有什麼力量？

再來這個世界穿越界壁的時候，因為極端的環境，黃爍被迫用出了他設想已久的一劍，劍名太易。

取先天五太演化之變，以劍演之。由神而生炁，由炁而生形，由形而生質，性質兼備，陰陽俱生是為太極。

說白了，這是一招完全不藉助任何靈氣，完全依靠燃燒靈魂，創造出一切的劍招。正適合現在只有靈魂還算強大的黃爍了，而他也就只有一擊之力。

如果失敗了，因為靈魂的大量燃燒，雖然藉助外丹還能重生。但那個新生的黃爍情況怕是就像鍾馗一樣，大量記憶的缺失，能留下一些最深的執念就不錯了。這樣的重生雖然也算再活一次，但這個黃爍到底還算不算黃爍可就很難界定了。

更關鍵的是，現在的黃爍在靈氣長河天道的感知中已經完全消失了，沒有命運，沒有因果，沒有任何聯繫，完全的隱身。所以才有了資格算計一把天道。

一旦這一次失敗了，被天道有了準備，恐怕就不可能再有下一次的機會了。

所以現在的問題已經不再黃爍這邊了，他只是在等一個機會，一個機緣罷了。而為他創造機緣的人，已經被他餵飽了，剩下的就看對方能做到什麼程度了。

沒錯，說的就是鍾馗。真以為黃爍那麼好心，從基礎開始教他，夯實基礎，提升劍意，真是為了創造的那一點情誼？

這鐘馗雖然是天道的工具人，但是別忘了，從一開始創造出這個身份，這個存在，對黃爍來說就是工具人。

哪怕工具人被天道奪去，對黃爍來說也屬於大勢可控，細節看命罷了。

對於被天道多番利用的黃爍來說，對天道的手法也算相當熟悉了。所以早就認定鍾馗這麼好的工具人，天道不可能不插手。但黃爍自身不是那種善於謀划的人，也清楚，陰謀詭計太不可靠，經不起意外的衝擊。

所以他其實也沒什麼設計，他只是計算到了天道利用鍾馗最終能達到的大致結果，然後在關鍵節點輕推一把罷了。只看大勢，不顧細節，只有這樣才能和天道掰掰手腕。

對於黃爍來說，其實結局早已註定，畢竟天道的目的太過明顯，針對的必然是人族和超脫者留下的規則。確認了這些目的，過程什麼的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如果不是意外被天道發現，就連之前這一戰黃爍都極力在避免。要不會早有準備，死上了一次，計劃也就失敗了。和天道斗，還真是不知什麼時候就功虧一簣。

不過藉機完善了鍾馗的實力，倒是也大大地促進了天道下一步的計劃，而黃爍等的也就是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