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搶新娘提着燈(4)
判官低聲斥責屬下:“你又多嘴。管好自己就行,管旁人的做什麼?”說到這裏,他自己反倒對那位白紗覆面的柔弱姑娘動了惻隱之心,可密令難違,只能讓被盯上的人自求多福,“我們這些官階低的,可不能惹怒了長公主府。上面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你管他是誰傳出了銀月缶搶親的話?反正,對我們、對長公主有利。”
折鳶通過小紙鳶,把這一句聽了個大概:“你管他……傳出搶親的話……”
是啊,是哪只偷聽窗欞的碎嘴小鳥兒,趁着微風漸起,捎着秘密的話語,撒播到了楊柳樹叢中?
清風拂過,還不是那些紙鳶攜帶着並不完整的秘密,頃刻間飛遍全場,弄得除妖師們人盡皆知:午夜除妖場,成了銀月缶搶親場;被搶的新娘是誰?便是那提着燈照明的新手除妖師,薛芷蘭。
除妖師們紛紛驚訝銀月缶突然來襲,但也暗中鬆口氣,幸好搶的只是個女人,不是可以用來交換賞賜的珍貴妖獸。一時間,大家議論紛紛,都在猜測頭回聽說的薛姑娘是個什麼身份,居然驚動了銀月缶大駕來搶。
折鳶抿緊了嘴巴,吊著剛剛固定好的左胳膊,站在一眾除妖師旁邊,一言不發。
少年到底做了什麼呢?
其實沒什麼的。
他不過是眼睛盯着腳尖在地上攆出了個小土坑罷了;
他不過在用右手操縱紙鳶的時候,不巧沒能聽清事情的全貌罷了;
他不過借題發揮、放出滿天的紙鳶,藉著薛芷蘭的口,大肆宣揚銀月缶下場搶親,傳播得越遠越好罷了;
他不過想利用薛芷蘭的手做些什麼罷了;
他不過恨死了銀月缶罷了;
他不過想搞事情罷了。
想不出來辦法的疣一刀只顧着撓頭,手指所觸均是疙瘩疣疹。他十分不解:“等等。銀月缶去哪裏抓人不行?非得來除妖場嗎?那女人只會出現在除妖場嗎?去她家裏抓人,不行嗎?大街上抓人,不行嗎?這一個關停除妖場,耽誤我抓蜚蠊啊。”
“因為——事出有因。在哪裏挑破的仇,就得在哪兒解決。除妖場,大概是她唯一會現身的地方啦。”折鳶親吻着傳了小半截話的紙鳶,自以為正確,說得意味深長。
少年人不由回想起捕捉飛耳紫睛鼠的除妖場上,令眾人瞠目結舌的一場愛恨纏鬥。倒霉的薛姑娘從此跟銀月缶結下樑子越來越大。
“成個親而已,能成出什麼仇恨?還鬧到了咱的除妖場?這裏是除妖師的地盤,銀月缶搶女人也不用我們砸場子啊。”
折鳶眯起了眼睛,回憶得有滋有味:“疣大哥,說來話長。”
“敢跟地下法場叫板,甚至動用了銀月缶出面抓捕,絕對不是個普通女人。嘖嘖。老子服她。”疣一刀大拇指一豎,開始浮想聯翩,“可這女難道不知道銀月缶親自來除妖場抓她?怎麼還不趕緊逃走?她會來今晚的除妖場嗎?”
“當然會。”折鳶胸有成竹,“因為今天的除妖榜文里,仍然有這件寶物列在上頭。”
疣一刀開始一個一個排除:“金銀財寶?每次的除妖場都有。救命靈藥?神墓秘匙?上古法器?到底是什麼?”
“如果我沒記錯,他倆因為這個打了起來。”折鳶指指寫在末尾的“北澤赤鯨脂”。
“啊”,疣一刀難以置信地看着榜文,“果然是女人啊,就為了一盒脂粉下場除妖?”
“似乎是這樣。”折鳶表示了同樣的不解,細細回憶飛耳紫睛鼠的除妖場上,叫人大開眼界的場景,“她就為了一盒脂粉,在抓飛耳的場上,直接跟銀月缶爭奪打起來了。”
“打起來……一女人?跟銀月缶?跟開地下法場的銀月缶?”疣一刀驚訝到話都說不完整,“為了——一盒脂粉?”
“據我猜測,應該不僅僅是一盒脂粉的問題,”折鳶神色嚴肅,自以為說的很正確,自以為看見了事情的全貌,“這背後,估計還有他倆的愛恨糾葛,脂粉只是導火索。今晚除妖場又有同樣的寶物作為賞賜。她一定會來爭奪。”
“女人為了一盒北澤赤鯨脂,連命都送上了,跟銀月缶對着干,有膽識!”疣一刀對銀月缶瞄準了的女子更加好奇,“她是個什麼身份啊?真得好好見見。”
折鳶下意識地整了下懸着的斷臂:“之前從沒在君安城裏的除妖場中見到過她。今晚是她第三次下場吧。她總以白紗覆面,不肯真面目示人,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也很難查明。”
“認都不認得,見過長相了沒有?那怎麼抓人?除妖場上也有不少女除妖師,看錯了抓錯了怎麼辦?”
“這不可能抓錯。”
“可誰知道她的面容?拿布一裹,誰看得出來誰?”
折鳶吸了口氣:“疣大哥,你說,天底下的除妖師中,有誰會打燈?”
“燈?”疣一刀眼睛瞪得很大,抬起手來做了個提燈籠的姿勢,“你說這個燈?”
“對。”
“哈哈哈!”疣一刀大笑不止,“絕對不可能!”
“那就是了。就算不露真面目,也極易辨認,因為這九鼎國所有的除妖師中,恐怕唯獨她要打一盞燈。”
“哈?那女人?打燈?”
“是的,她手裏一直打着盞燈,寸步不離。”
疣一刀難以置信地搖頭,緊接着哈哈大笑:“真是聞所未聞!除妖場都在夜裏開設,因為妖獸最怕光亮。哪個除妖師的眼神兒不比壽蝠鴞梟?哪兒有打燈照亮的?還不把妖獸嚇跑了?還去哪兒追捕?一聽她就不是內行人。”
“是啊。不僅外行,還不要命,”判官的屬下回想飛耳除妖場當夜,輕輕嘆一聲,“誰敢當眾羞辱銀月缶呢?”
疣一刀更加來勁兒:“怎麼個羞辱?快快講來聽聽。開設威震君安城的地下法場,竟然被一小女子罵了個狗血淋頭?銀月缶這是撞着更惡的鬼了嗎?”
折鳶逮到機會對着銀月缶出氣,咳了咳嗓子,搶過話頭,話語之中無比諷刺:“地下法場從來都自認為是城主手裏最鋒利的劍,宣稱專斬視律法為無物的姦邪小人,自詡一心懲惡揚善。可這些都是偽裝!他們改不了心狠手辣的惡劣,不知道殺了多少無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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