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阿執再陷迷魂陣(17)
“這……”
“不過兄長大可放心。東宮禁地,何人敢闖?就算是銀月缶,若沒有個內奸,也是打不進來的。”她故意一再看向布衣青年人,並轉了話頭,“齊安惦念兒時頗得兄長關照,若能順便為兄長除去心頭大患,不失為一件美差。”
說到這裏,長公主心中突然冒出了個衝動。
長公主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按壓住,並這樣告誡自己:“切不可,這些年來的訓誡你都忘記了?那樣做,你不成了薛姑娘?”
念頭一出,她自己都驚訝。
腦海中那個白紗覆面的少女,明知前途不滿機關陷阱,還是莽莽撞撞衝進犀池。
可,只消片刻細想,長公主便毫無猶豫,就像衝動的阿執那樣,起身端起涼透了的銀耳湯,不經允許,徑直走向屏風後面。
“等等——”布衣青年也沒能攔住。
面相普通的男人顯然完全沒有料到,以至於十分驚訝於她貿然闖來,他的衣着相比之下稍顯普通,看上去竟沒什麼天子皇家的氣度,更沒有長公主先前所設想的陰沉心機。但不可否認的,他眉眼之間仍能夠看出記憶中兄長的模樣。
對於長公主此舉僭越,他的眼神里滿是驚嚇和厭惡。
這是兄長對小妹應當有的眼神嗎?
長公主只覺得有什麼東西碎成了片。
案牘上卻有擺放案卷捲軸,有趣的是,竟無硃筆和硯墨。
所以,是躲在屏風後面擺擺閱卷的架子嗎?
“兄長,羹湯涼了。”她輕輕放下碗勺,“打從兄長回宮,就多了叫人不懂的規矩,食材洗七遍,碗筷刷七遍,羹湯熬制七遍。齊安從心眼裏愛戴兄長,親自下廚做了這羹湯。兄長若嫌棄,可真傷了齊安的心。”
皇太子啞然:“怎麼會。”說罷竟然拿起勺子來要當面喝,布衣青年咳嗽一聲,東宮殿下才反應過來,趕緊放下。
“放置有些久。”他狡辯,“何蕙,拿去溫熱一下。”
長公主笑道:“也要溫熱七遍嗎?銀耳全都化掉了。”
東宮好不尷尬。
終於送走了長公主,東宮殿下長舒一口氣,忙不迭叫布衣青年:“何蕙,你快去告訴首領大人,咱們的證據沒能定罪長公主,她反倒主設下迷魂陣,大家千萬不可前去。”
布衣青年飛身從窗欞鑽出,身影消失不見。
馬車起駕,車輪吱吱呀呀。翠珠大氣不敢喘地服侍這長公主,給她揉腿捶背,心中想不明白,權傾朝野的長公主,為什麼會對身份存疑的東宮服帖下跪。
長公主也是勞心勞神了,手腕支着腦袋閉上眼睛,可緩了好一會兒。
“主子……”翠珠小心翼翼開口,“您沒事兒吧?”
長公主的眼縫裏透着冷峭:“叫馬車快些回府。”
話既已通過東宮傳到,那麼許久都尋不着的銀月缶,大概就要出現了。
翠珠趕緊拍拍車廂:“走快一些。”復又謹慎地開口,問:“您送去的羹湯,殿下收着了嗎?他可有說口味如何?”
“做的不錯。下回還是照着清洗七遍、淘洗七遍、開鍋七遍來吧。”
“是!那,主子今日入宮的心愿,算是都達成了。”
豈止是達成了。她簡直收穫太多。東宮裏那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和尾隨不掉的銀月缶,她終於證明了二者之間,定有關聯。譬如那名叫做“何蕙”的男子,必定也有一張屬於他自己的銀質面具吧。又或者,早就在捉拿梅花妖的場上,打過照面。
話已帶到,銀月缶主動投身迷魂陣只是時間問題。
那就看迷魂陣里的薛姑娘面對飛耳的追殺,還能撐多久了。
至於今日除掉銀月缶以後,她可要好好與東宮過過手。
“薛姑娘。”長公主忽然笑着自言自語,“謝謝你了。”
“主子,您說的意思是?”
“我今日才曉得,有時候脫去束縛,率性一些,真的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可不是么。東宮躲在屏風之後假裝閱卷,她要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儀態和矜持,以及對兄長的敬畏,是斷做不出來那種直接闖入的舉動。
翠珠明顯不懂。
“我現在啊,還真不想她死了。”長公主掀開車簾,恰好見到一駕拉着書卷的馬車從東宮走出,遠遠望去,上面置放的箱子沒有封緊,開了的縫隙里可見堆積的捲軸。馬車顛簸,竟然有一卷奏摺掉了出來。
“快去撿來。”
翠珠將文書奉上,長公主驚得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中地方官吏彙報政績的摺子。此等重要的朝廷文書,竟然由東宮送出宮門去?
呵,東宮那人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不僅不理政務,還故意在外人面前假裝批閱奏摺,更有甚者,竟暗中私自將朝廷機要秘務運送出去找旁人替代辦理?此等大罪遮掩好了不至於被人發現,或許還能矇混數日,想來東宮可真是個不着調的,行事都不曉得謹慎些。
翠珠跟着着急:“哎呀,咱們要不要趕緊還回去?”
“方才你看到了什麼?”
翠珠醒悟,連忙低眉順眼:“什麼都沒看到。”
“旁人問起呢?”
“翠珠若說出一個字,甘願自斷舌頭。”
“好。記住自己的話。回去府上,我自會派人盯住了你。若你真能守口如瓶,必有賞賜。”長公主冷笑,不動聲色收好了摺子。
這才叫證物。東宮的那位,你看好了,證據應當這麼來用。
“派一人跟過去,看那輛馬車駛向誰家。”
與進入東宮時的心情完全不同,此時的天空都好像跟着放晴了。
大臣們的這些奏摺,很快就要從東宮改運到我長公主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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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鳶眼前的地面上落滿了鳶寶。他手中尚且可以操控的所剩無幾。疣一刀刀口舔着鮮血,喘着粗氣,對着死去的妖獸“啐”了一聲。阿執緊緊護着公子熙,寧願為弟弟擋下所有危險。
若不是折鳶和疣一刀聯手,從公子熙背後鑽出的鼩犬大概會將眾人咬死。
公子熙不動聲色,問折鳶:“你剛才說的妖氣,就是它了。”
折鳶冷冷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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