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笑漸不聞聲漸悄
劉媽在廚房忙活完，客廳里的父子二人還在聊。
“先生，少爺，午餐準備好了，現在開飯嗎？”她走過去問道。
陸少良瞥了眼落地鍾，“喲，不知不覺都過了十二點了。”
說完他又瞥了眼樓梯，嘀咕道：“怎麼還沒下來？”
“我上去叫她們。”陸向晚起身道。
結果，他剛走到二樓拐角處就見到了無比詭異的一幕——
蘇黎正親昵地挽着何玲玉的胳膊下樓，一邊說道：“阿姨，您放心吧，我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嘴嚴，您是知道的......”
說到這裏，二人的視線落在了迎面而來的男人身上。
旋即，蘇黎嘿嘿一笑，小聲道：“要不然啊，當初那件事向晚早就知道了！”
這話聲音雖小，陸向晚還是聽見了。
他難以琢磨透眼前這一幕是什麼情況，也沒從何玲玉的臉上看到任何錶情變化。
正要開口，結果就聽何玲玉扭頭問道：“你和向晚領過證了？”
“嗯吶！”蘇黎點頭。
“那你叫我什麼？”
蘇黎心神一跳，接着俏皮地眨了眨眼說道：“阿姨啊！”
不等對方開口，她又撇着嘴補充說：“我現在還沒完全原諒您，需要適應，而且你又沒給我改口紅包！”
何玲玉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瞥了兒子一眼從他身旁經過。
陸向晚朝蘇黎投去詢問的眼神，後者卻沖他一挑眉。
看到如此親昵的婆媳，摸不着頭腦的何止陸向晚一個，就連剛在餐桌旁落座的陸少良也驚得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不過這兩人誰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一頓午餐下來，餐桌氣氛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父子倆是一句話都沒有，只剩婆媳二人在小聲交談。
更確切地說，只有蘇黎一人說的話比較多，何玲玉大多只是淡淡地應個聲。
吃過飯後，陸向晚準備帶蘇黎回去時，何玲玉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完整的句子——
“明天早點過來，酒店退了回家住！”
“對對對，我之前就想你們說來着，都到家了還住什麼酒店！明天趕緊的回家！”陸少良連忙附和。
陸向晚看了看蘇黎，大概是想詢問她的意思。
遲疑片刻后，蘇黎開口問道：“今天還早耶，要不今天就退了去？”
話落音，何玲玉和陸少良異口同聲——
“不行！”
“好啊！”
氣氛尷尬了幾秒鐘，何玲玉重新開口道：“明天過來。”
陸向晚沒吭聲，從回來到現在他還沒同母親說過一句話，這個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行吧，那明天我們下午回來，反正團圓飯在晚上吃。”蘇黎說道。
等兩人離開后，陸少良問道：“你和小黎......說了些什麼？”
“隨便聊聊。”何玲玉轉身就要上樓。
“為什麼不讓他們今天就回家住？”陸少良跟上她。
“房間沒收拾！”
這是何玲玉第一次親自為兒子打掃房間，也是第一次發現，這個沒有蘇黎的房間裏處處都是蘇黎的影子。
陸少良站在門口看着她，內心太好奇她的轉變為什麼會如此之大，可是此時問她她卻什麼都不說。
她把房間收拾完，將床上原本的床單被褥全都換下，而後沖門口淡淡開口道：“你去趟家紡店吧，買一套新婚用的床上用品。”
“好。”
陸少良按她的要求，很快將東西買了回來。
不到兩小時的時間，他發現家裏很多地方都變了樣，看起來倒是喜慶了不少。
暮色將至的庭院中，劉媽和管家給綠植上掛了彩燈，此時正閃爍着金色的光芒。
“老朱，劉姐，這燈不錯啊！”
“是夫人剛讓人送過來的，她說過年要亮堂堂的！”劉媽笑眯眯地說道。
何玲玉把新的床上用品換好下樓，陸少良正在院裏幫忙。
“陸少良，你上來一下！”
被這麼連名帶姓地一叫，陸少良心裏咯噔了一下，莫名被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
他走上樓梯，跟着進了書房。
何玲玉坐到落地窗邊的茶席旁，神色淡漠地望着下面生機勃發的庭院。
門被帶上的聲音落下，她輕聲開口道：“協議起草好了嗎？年後去把手續辦了吧！”
陸少良渾身一僵，“玲玉你說什麼呢？什麼協議，什麼手續啊？”
“我住院之前你提過離婚的事，我記着呢，這麼多年的忍耐，你和兒子都辛苦了！”
“我之前說的那都是氣話！”陸少良大步流星走到她跟前，“你知道我不想再提那些過往的，我也不希望你把兒子逼得......”
“你別激動，我現在很冷靜，那丫頭有些話說得對，未來很美好，為什麼非要活在過去？”
“我不知道小黎和你說了什麼，但我堅決不離婚！”陸少良堅定地說道。
何玲玉扯了扯唇角，“我知道你心裏有隋......”
“我現在心裏只有你，只有兒子，只有這個家！”陸少良沒讓她說下去。
這麼多年來，他終於能夠坦然地與她說起初戀的事——
“我承認，你不是我愛的第一個女人。
“但是從我決定跟你結婚那天起，隋芯在我心裏就成了過去式。
“我不想讓你提起她，不是說她在我心裏扎得有多深，而是出於對死者的尊重！
“我對她有歉疚，你懂。但是你不能說我一直活在過去！
“如果我甘願活在過去，我就會和向晚一樣，跟家裏抗爭到底。但我沒有，因為我愛上了你！”
沉默忽然降臨，兩人就這麼不言不語地相視着。
何玲玉的眼中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爍，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深深觸動了。
也許陸少良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對何玲玉說愛。
......
另一邊，蘇黎回到酒店就打開電腦噼里啪啦碼字，完全無視了丈夫的各種提問。
陸向晚給她泡了杯咖啡，然而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後欣賞着她寫的東西。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一個完整的故事大綱便架構好了。
“我媽也跟你說了這個故事？”陸向晚在身後突然開口。
蘇黎冷不丁被嚇一跳，轉頭問道：“你一直在偷窺我？”
“陸太太，你對‘偷窺’一詞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嗯......”
蘇黎沉吟片刻，而後合上電腦開始對陸向晚說起他好奇了一下午的事——
之所以何玲玉對她的態度會有180°轉變，完全是因為自己打開了她內心的一個死結。
當年隋芯的死一直壓在她的心上，可因為她天生強勢的性格，非要表現出不屑一顧的樣子。
蘇黎說：“我和你的事，彷彿讓她看到了過去的隋芯和你爸。所以在高中時，她就想把這簇火苗從源頭掐滅。
“在她心裏，她一直認為你爸後來能接受她，你也可以接受陳羽沫，可是你沒有。
“我再次出現在你身邊時，你爸勸說她不要再干涉你的事了，但這件事卻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你媽認為是你爸從你的事聯想到了自己，大概就是在那時產生了扭曲心理。
“我問她這麼對我就不怕隋芯的悲劇在我身上重演嗎？你知道她是怎麼回答的嗎？”
陸向晚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而後搖了搖頭，問道：“她怎麼說？”
“她說我被隋芯附了體，是來找她報仇的，她死也不能讓我進門！”蘇黎說著笑出聲來，“可笑嗎？”
很快，她面上又露出了一絲同情，繼續說道：“最後她說是因為自己沒辦法面對我，只能一錯再錯，將錯的事進行到底。”
聽起來是個很可笑的理由，但結合曾經那個悲傷的故事，卻又很容易被諒解。
“她又說她相信我和隋芯不一樣，她說如果我真的愛你，我就不會走隋芯那條路！”
蘇黎躺倒在男人懷裏，感受着他胸腔內的澎湃，仰着腦袋看着他神色緊繃的臉，又問：“幹嘛擺出這副撲克臉？”
陸向晚垂頭親了親她的發頂，沉聲道：“心情複雜！”
“不複雜，不複雜，現在沒事了，放心吧！”
“所以她態度發生那麼大的轉變，你到底和她說什麼了？”
回到之前的問題，蘇黎突然露出壞壞的笑容，“能不告訴你嗎？”
男人一臉寵溺地看着她，幽幽道：“你說呢？”
“嗯......我是這麼跟她說的——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啊，你之前是怎麼整我的，往後的日子我就怎麼折騰你兒子，你兒子還挺樂意為你還債的......”
話落音的瞬間，蘇黎瘦小的身子就像只抱枕似的被抱了起來。
幾個呼吸間，她被抵到了床板上，身前是一雙墨海翻騰的深眸。
噴洒下來的呼吸急促又灼人，他的聲音亦是透着幾分嘶啞——
“那麼請問老婆，你要怎麼折騰我？”
蘇黎雙手環着他的腰，用力翻轉身子讓二人位置互換，然後像個登徒子調戲良家姑娘似的勾起他的下巴，嘟着小嘴親了上去......
然而漫漫長夜，最後究竟是誰折騰誰，誰也說不清了。
陸向晚擁着自己失而復得的珍寶睡去，內心是滿滿當當的充盈和慶幸。
她就像自己生命中的一道光，點亮了他的全世界！
窗外天色未亮，他起床打開了她的電腦，盯着擬好的故事大綱看了好一會兒。
最後在標題欄里打上了一行小字——
「笑漸不聞聲漸悄」
這是他從陸少良那裏聽到的故事版本。
陸少良說他的初戀像是一場夢，夢裏的少女那張如花笑靨早已變得模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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