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守義莊的小女孩
清晨，陳平踩着濕滑的泥水，溜溜達達的出了城門，一路向西。
遠遠的，前面出現了一座白牆黑頂，略顯破敗建築。
陳平抬頭，就見漆黑的大門上有一塊牌匾，上面用朱漆寫着四個猩紅的大字。
春城義莊。
義莊，顧名思義，就是寄存棺槨的地方，當然棺材不會是空的，裏面基本都存放着屍體。
大多是一些因為意外，而客死異鄉的人。
除此之外，衙門也會把一些，沒有頭緒的凶殺案屍體，從斂房送到義莊暫存。
現在裏面應該就應該躺着幾具，陳平經手過的橫死凶屍。
至於為什麼不去屍體更密集的墳地？
墳地埋的屍體大多是壽終正寢，少有橫死的，就算有陳平也找不出來，除非那幾百個墳頭全刨了，那動靜可就大了。
要是被人發現，你挖人家祖墳，絕對會被當場打死，陳平可是很惜命的。
負責看守義莊的是一個姓孟的中年人，名字沒人知道，大家都喊他孟叔。
陳平往常跟着王老往義莊送過屍體時，也跟他見過幾面，只是不熟。
不過王老倒是跟他老相識的樣子。
不過最近孟叔有事出門，看義莊的任務，自然落到了他只有十三歲的閨女，孟然兒的身上。
然兒常年有病，身體虛弱，本來一直在房間修養。
這次孟叔有事離開，可算是給她放了風，而陳平也善於聊天，一來二去兩人混的很熟。
陳平用力的拍了幾下義莊的大門，吱呀一聲門開了，門后正是然兒。
然兒一如既往的穿着綠色長裙，頭上梳着兩個羊角辮，長相清麗，是個漂亮人兒。
只是臉上有些清冷，沒什麼笑模樣。
然兒看到是陳平，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平哥哥？今天又來送屍體嗎？”
陳平微笑着搖搖頭：“不是，我過來複驗之前的那幾具屍體。孟叔還是沒回來嗎？”
然兒咬了下嘴唇，一雙大眼睛突然完成了月牙。
“就快回來了呢！”
“是嗎，那太好了。”
義莊的前院很大，裏面種滿了槐樹，茂密的枝葉遮天蔽日，地面上只有細碎的光斑，彷彿陽光都打不透。
沒有光，哪怕八月份也會感覺陰冷，每一次陳平來這裏都會覺得冷的刺骨。
其實陳平一隻很好奇，這義莊怎麼會種這麼多招陰的槐樹，難道想讓這裏的屍體住的舒服點？
只是他不是多嘴的人，也就沒問過。
不過今天，陳平卻沒有往常那種陰寒的感覺，身體暖洋洋，竟然有一種如沐春風的詭異之感。
怪了，難道是不化骨氣息，異變了我的本命火的緣故？
嘎吱！
推開寬大的門戶，陳平跟着然兒進入正堂，裏面烏漆嘛黑。
一陣風吹過，頓時轟的一聲火光閃動，從房梁垂下來的一十八個鐵盆，全都燃起了橙色的火焰。
陳平一笑，“然兒還是喜歡這種排場。”
然兒呵呵一笑：“不過是唬人的把戲罷了，其實就跟火摺子原理差不多，是用特使的油膏塗抹在未熄的木炭上，見風就着。”
說笑幾句，陳平藉著火光，清楚的瞧見三十幾口黑漆棺材，密密麻麻擺成一片。
看上去陰森森，冷颼颼，滲人到了極點。
不過陳平卻對這些早已習慣，此時這些棺材只有一小半封住棺蓋，代表裏面有屍體。
而剩下的大半則都敞着，裏面空空如也。
“平哥哥你送來的幾具屍體都在東南角，還有北邊的小門不要靠近哦。”
陳平雖有些不明隨意，但還是點點頭。
“放心，我不會靠近的。不過今天我有事先忙，忙完了咱們再聊。”
“哦……”
然兒臉上明顯帶上了失望，但小丫頭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乖巧的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陳平無奈的搖搖頭，用力推開了一具棺木，裏面是一具全身浮腫的落水男屍。
……
兩個時辰后，陳平連續驗了十一具屍體，有之前他經受手的，也有義莊自帶的，都是橫死。
死因更是千奇百怪。
有是落水而死，有跌落山澗，還有誤食了彩色蘑菇被毒死的等等。
最奇葩是，有個人是吃鴨脖子的時候，被噎死的。
稱屍天平給出的等級都不高，全在癸級八九等的樣子。
不過得到的東西倒是不錯。
首先是七顆沁血硃砂丸。稱屍天平定重：癸級八等。
每一顆都有指頭大小，是用黑狗血和着硃砂製成的。
用法很簡單，只要丟出去就行，碰到邪祟就會爆開出一團，方圓三尺的硃紅色火焰，威力不可小視。
尤其這種朱紗丸可以疊加使用，數量越多威力越是驚人。
絕對是沒有法力的凡人，對付邪祟的最佳武器。
然後是三瓶化屍水。稱屍天平定重：癸級八等。
一寸高的小瓶里，裝滿了紅中帶黃液體，看上去就像屍體腐敗后流出的膿液。
融皮化肉，消筋噬骨。
對殭屍有奇效，只需幾滴，就能在半刻鐘之內把一整巨殭屍，完全化為濃水。
不過效果單一，對陰魂類邪祟完全無效。
“雖然噁心點，但效果應該不錯。”
至於那個被鴨脖子卡死的人，稱屍天平為其定重：癸級九等。
他貢獻了一本名為《江湖春典》的書。
春典，也稱唇典，是行江湖人，賴以生存的各種切口黑話，由長春會刊印。
一直都在江湖人內部流傳，沒有正經拜師的人，很難知道這裏面的門道。
俗話說：寧舍一錠金，不教一句春。
因為這裏面有許多坑人、騙人，甚至害人的勾當，所以不是自己人絕對不能教。
懂春典就是江湖人，自己人之間一切好說。不懂就是外行，除了挨坑就是被騙。
最簡單的，人家讓你報個蔓兒，就是問你姓什麼，陳平就得回答“千斤蔓兒”。
因為陳跟沉同音，而千斤自然很沉，也就代指姓陳。
像這樣的黑話有很多，洋洋洒洒數萬字。
要不是知識類的書籍，可以直接灌注進陳平腦子裏，光靠自己學起碼要一年才能熟練掌握。
至於長春會，最早是由各種吃江湖飯的門派聯合成立，是一個類似商會性質的鬆散組織，負責管理各門各派，每個省都有分會。
其下不僅飽含“蜂麻燕雀”四大騙門，還有內八門和外八門。
內八門是“金皮彩掛，評團調柳”。
外八門就是撈偏門買賣，分為：小偷、乞丐、土匪、盜墓，出千、憋寶、風媒、殺手。
這是大門類，各種分支門類更是不一而足。
單單是乞丐一種，就能細分出八八六十四門之多……
通過《江湖春典》陳平不單知道了各種江湖黑話，同時也知道了，大多數江湖人都有一兩手左道異術傍身。
所謂左道異術，就是那種只修性不修命的野狐禪。
雖然有些神異，實際威力卻大小不一，而且都必須藉助外力，也不能提升境界，增加壽元，根本上還是凡人一個。
而且大多數左道異術，都有着這樣或者那樣的隱患。
輕則命格有損，落得五弊三缺，鰥寡孤獨殘的下場。
重則異術反噬，不得好死。
……
十一具屍體驗完，陳平本想着跟然兒告別。
但他走過一個半掩半開小門，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這不是然兒不讓我靠近的北邊小門嗎？
居然還開着？
鬼使神差的陳平外裏面掃了一眼，頓時被裏面的場景驚呆了！
小門裏是個不大的小屋，裏面用紅繩綁着一具垂頭的男屍。
男屍雙臂張開成大字形，全身一圈圈纏着都是紅繩，而繩子的另一頭，則綁在兩旁的柱子上。
彷彿感覺到了陳平的目光，男屍低垂的腦袋猛地抬起，瞪着兩隻慘白的眼珠子，張開大嘴就是一聲低吼
而在他嘴裏，兩根寸許長的殭屍牙，閃着森森的寒光。
而那張臉，正是然兒的父親，孟叔！
孟叔是跳屍！
一股寒意猛地在陳平心裏升起。
突然一個清冷的女聲，幽幽的從他身後響起。
“平哥哥，不是不讓你來這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