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斂房詭事
八月初八。
秋意如刀,金風一起,萬物蕭條。
大冥朝,遼東省,春城縣,斂房。
子時已過,窗外大雨傾盆,屋內孤燈昏黃,一具死不瞑目的男屍,平躺在冰冷的驗屍台上。
男屍大張着嘴巴,舌頭吐出來三寸多長,表情極為驚恐,甚至到了扭曲的地步。
在他脖子上,一道深紫色的勒痕清晰可見,向上蔓延至左右耳後,顯然是被弔死的。
最恐怖的是,男屍雙眼竟流出兩行尚未乾涸的血淚,猩紅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瞪向天花板,看上去格外的滲人。
刺啦!
一碗濃黑的陳醋倒進炭盆里,大量的白濁蒸汽伴着酸氣,充斥了整個房間,中和了那令人作嘔的屍臭。
“這樣就好多了。”
陳平滿意的放下空碗,拿起旁邊的屍格,邊寫邊念。
“死者申文彬,秋闈考生,年齡二十一,已定親。”
“發現時間:八月初八,夜內亥時一刻,發現時已死亡。
“死因:跪姿自縊於桌前。”
“發現地點:貢院號房內,房間內沒有除死者之外,第二個人的足跡。”
“初步判定:自殺。”
寫完,陳平把屍格放在旁邊,看着申文彬屍體無奈的嘆了口氣。
“你也真是的,今兒晚上秋闈剛入場,明兒才是鄉試的正日子。考題都沒看見,就這麼急吼吼的自殺了,你說你急個什麼勁呢!”
搖搖頭,陳平開始往手上套羊腸手套,一層又一層。
“驗屍之前,一定要做好防護,鬼知道屍體上,有沒有什麼古怪的病毒。既然老天讓我重生到這個世界,那麼我就該倍加珍惜才對!”
今兒是陳平穿越的第444天,穿越之前他是一個長期996工作的社畜,最終猝死在午夜。
可惜死的時候,電腦里還有十幾個T,沒有愛情的純動作片,現在也不知道便宜哪個孫子了……
而陳平現在的身份是大冥朝,春城縣的後補仵作。
至於正牌仵作,則是陳平的師傅加貴人——王老。
最初陳平穿越到一個沒飯轍的少年身上,要不是王老把自己領進斂房,自己怕是已經餓死街頭了。
雖然當時的前任後補仵作正好剛死,斂房缺人……
至於那位師兄,陳平在入殮那天見過一次,雖然遺容經過處理,但那詭異的死狀,依舊把陳平嚇了一大跳。
他居然是自己用指甲,活生生把自己抓死的!
那樣子,陰間極了!
事後陳平也曾問過王老,這位師兄的死因是什麼。
王老只是冰冷的吐出兩個字。
邪祟!
打那天起,一個念頭就在陳平心裏扎了根,再也揮之不去。
我!要!辭!職!
……
足足套了九層手套,直到把最外層的羊腸,撐得彷彿胡蘿蔔一樣粗,陳平這才停下來。
“不愧是那個世界最偉大發明的前身,彈性就是好。不過單單這樣還不夠,還得‘聽鈴’才行。”
陳平從腰裏取下一個雞蛋大小的鈴鐺,懸在屍體三寸處,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
鈴鐺通體黃銅材質,正面陽刻着“天機”兩個字,背面密密麻麻陰刻着許扭曲的符文。
大冥朝驗屍規矩很多,第一條就是——聽鈴。
邪氣撞鈴天機響,拔魔緹騎驟飛來。
這天機鈴也不知道有什麼神秘構造,平時就算用力搖都不會響。
非得驗屍時,被邪氣衝擊才會響。
而天機鈴一響,就代表事情棘手,仵作可以不必驗屍,一切等拔魔衛的緹騎到了再說。
拔魔衛,就是大冥朝的“有關部門”。
只是陳平這段時間雖然驗過不少屍體,但還沒有一具屍體能讓天機鈴響起來,自然也就沒見過那神秘的拔魔衛,是個什麼樣子。
當然,在陳平心裏,一輩子不見他們才好呢,省的自己一個普通人,遭遇到難以抵抗的危險。
按照規定,聽鈴的時間有十息足夠了,但陳平為了穩妥起見,等了足足一百息。
見天機鈴始終沒有動靜,陳平這才長出口氣,把銅鈴掛回腰間,隨後重重的拍了三下巴掌。
“為生者明真相,為死者洗血冤。得罪了!”
陳平先用力在屍體下顎處一按,觸感綿軟彷彿一塊死豬肉。
“死者舌骨沒斷,確定是弔死,不是勒殺。”
“死者脖頸上有深紫瘀痕,瘀痕向上至左右耳後。兩手握拳,唇開、齒露,舌吐三寸。只是眼睛……”
陳平扒開申文彬的眼皮,透過尚未乾涸的屍血,仔細查看。
“眼角破裂?到底申文彬死前經歷了什麼,居然把眼角都瞪裂了,難道他不是自殺?”
陳平眉頭頓時皺的,都能夾死一隻小龍蝦。
“朝廷對歷次的都鄉試秋闈非常重視,貢院內外有百多士兵,每天三班倒的巡邏,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除非……殺他的不是人!”
想到這,陳平悚然一驚,再看向申文彬那張恐怖到極點的臉,頓時感覺說不出的恐怖。
“不行,就算被王老罵,我也要再提辭職的事,這他媽的就不是人乾的活兒!”
不過罵歸罵,王老不在,這屍還是要自己來驗,總算天機鈴沒有響,就證明屍體是安全的。
嗯……起碼現在是這樣。
用力掰開申文彬緊握的雙手,陳平在他右手掌心,發現了一塊指甲蓋兒大小的枯黃色薄片。
“這是什麼?好像是塊皮子。”
陳平用鑷子夾起那塊皮子,頓時一股冰寒瞬連續浸透九層羊腸手套,凍得他頭皮一麻,但緊跟着,那寒意就卻消失不見了。
彷彿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還真是邪門!
陳平心有餘悸轉過身,湊到桌上的油燈旁邊,仔細的觀察着。
“奇怪,這是什麼動物身上皮子,怎麼會出現在申文彬手心裏?”
可就在陳平轉身的一瞬間,申文彬的那隻被開打的右手,似乎微微的抽動了一下。
那雙染血的黑色瞳孔緩緩的上翻,竟然露出了慘白的眼珠!
掛在腰間的天機鈴,也似乎感應到了什麼,輕輕的抖動着,但似乎沒有達到閾值,沒有出聲提醒。
而陳平自然對這一切毫不知情。
嘎吱!
窗戶慢悠悠的打開,一股陰風驟然席捲整個斂房,將桌上的屍格吹得撲啦啦作響。
“什麼情況,我明明關了窗戶才對!”
陳平丟下鑷子,下意識的抄起一隻茶杯,這才警惕轉頭往窗外瞧。
外面黑漆漆的,似乎整個世界都被黑暗所吞沒。
滾滾的雷聲從天邊傳來,外面的暴雨越下越大,雨點急促打在窗框上,發出了宛如爆豆般,噼啪爆響。
咔嚓!
一道閃電撕破夜幕,將世界照的慘白。
窗外驟然出現一張慘白的老臉,死屍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陳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