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佳人獨嘆杯中飲 遙路可期 第五章 無能為力
獨孤月終於知道，為什麼周涵宇不願接受自己安排的住處，不願讓自己進門。
因為，這是一個男人，最後的倔強，與堅強……
這樣善良的一個人，憑什麼受到這種對待？
獨孤月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大腦一片空白，憤怒吞噬了她的理智，牙齒不經意間，咬破嘴唇。
她已經忘了，自己，也是幫凶……
“我去幫你報仇。”
一股磅礴的劍意，自獨孤月體內噴涌而出，攜帶着海量的淡紫色真氣，在周身縈繞不絕，鋒芒畢露，任誰都能感到其中的殺意，凌厲刺骨。
被揭掉遮羞布的周涵宇，笑容不復存在，瀟洒與淡然，蕩然無存，最後一點力氣，也消散一空。
他癱坐在地，靠在門前，一手抓住獨孤月的裙子，一手脫掉自己的上衣，眼神空洞道。
“別鬧了，有用嗎？我只是個廢物而已，什麼也保護不了……”
那上衣下面，是一遍遍被翻新過的傷口、淤青，周涵宇用紗布層層裹住，才勉強沒有滲出血來。
獨孤月心裏猛的一抽，恢復冷靜，低下頭，不敢再看周涵宇的眼睛，她到底明白，只要她還喜歡周涵宇，這些就不可能改變。
因為從暗箱操作開始，她就無法再用正義與規則，去對抗罪惡，她已經成了罪惡的一部分，只能任由其將心上人吞沒。
她可是禍首原鴻的盟友啊，她能怎麼辦？
把元兇告發，然後看着周涵宇和王欣遠走高飛嗎？
她好害怕，害怕周涵宇知道真相，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
只是她更怕，自己得不到他……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周涵宇艱難的爬起身，步履盤纏的走向牆角。
一個男人，哪怕過得再艱難，也都會把自己盡量打扮的體面些，盡量留下最光彩的一面。
他們不想讓關心自己的人傷心、發愁。
可這並不代表，他們不需要傾訴，不需要解壓，只是，傾訴的對象，永遠不會是親人而已。
周涵宇撿起牆角邊的半截機械狗，雙手顫抖。
這是爺爺兩年前，託人送給他和王欣的生日禮物，會自己跑，會自己叫，裏面有很複雜的線路與晶片，他研究了很久也沒研究明白。
爺爺說它叫高科技，來自北離國，那裏有各種各樣的神奇玩意，以後有機會一定帶他去看看。
周涵宇曾不止一次的想問爺爺，為啥要給狗，起這麼奇怪的名字，高科技，好難聽，還不如“小白”好呢。
只是，還沒等他問出來，爺爺就失蹤了，雖然爺爺經常在列國遊走，但每個月都會和他們用信件交流。
近兩年，信件一斷，也就音訊全無，機械狗，是爺爺最後的消息。
周涵宇不知道爺爺怎麼樣了，可一年前，宗門就有爺爺身死的傳言。
“爺爺，你沒死對不對？你一定會回來的……你失蹤以後，欣兒和我，過得好難，真的好難啊……但我會抗住的，爺爺，等你回來……爺爺，我好想你……”
周涵宇抱着殘破機械狗，自言自語。
隨着情感的發酵，他的整條心理防線，都被悲傷和痛苦擊潰，眼淚一泄而出。
可哪怕是這樣，周涵宇也死忍着，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他咬緊牙關，雙手緊緊扣住胸膛，把頭埋在身下，任由鼻涕和淚水，滴落地面，身體伴着錯亂的呼吸，抽搐起來。
周涵宇的爺爺，叫做玉凌，只是名字，沒人知道他的姓氏，哪怕周涵宇也不曉得。
大家只知道他非常強大，有洪荒級的實力，一手玄宗陣術爐火純青，哪怕在整個蒼玄帝國，其實力也能排進前十。
在這個世界裏，提升實力的方法千奇百怪，各個國家都自成一脈，大體被分為四類。
蒼玄帝國的修真，南疆帝國的異能，月嶺聯盟的獸裝，北離帝國的精神武裝。
其中真氣和異能修內，獸裝和精神武裝修外，各具特色且無法兼容。
雖然修鍊體系差異極大，但他們都用同一套評級標準，從上到下，一共十二階，有上六階和下六階之分。
下六階沒有名字，就是單純的一到六階，數字越高實力越強，最頂級的六階強者，可以視萬軍如無物，肆意穿行其中。
上六階強者的實力則更加誇張，移山填海信手拈來。
而洪荒級，便是上六階中，僅次於真靈級的存在。
說實話，不只是其他外人，周涵宇對爺爺的了解也不是很多。
玉凌行徑古怪，沒什麼朋友，喜歡遊歷列國，不是在探索古遺迹，就是在尋找古遺迹的路上。
在周涵宇很小的時候，就被其寄養在了劍宗，他與獨孤月，也是那個時候認識的，經常在一起打鬧玩耍，說到底，兩人還是發小呢。
獨孤月對周涵宇的愛戀，就在那時種下。
玉凌失蹤以前，周涵宇在劍宗的地位並不低，也是其他弟子羨慕嫉妒的對象。
光他一人，所佔用的修鍊資源，就超過一百個內門弟子，再加上玉凌託人送回的海量資源，當真是皇子皇孫般的享受。
一般來說，隨便一個普通人，被這般喪心病狂的培養，都能達到上六階的實力，但好巧不巧，周涵宇就是個例外。
多年下來，他的真氣修鍊，一直不見成效，始終卡在氣海境，難以寸進。
玉凌失蹤后，劍宗也就理所當然的放棄了他，宗門沒必要培養一個廢物，待遇直接給降到了外門弟子的水準。
愈頂級的勢力，大都愈加無情……
獨孤月並沒有走，如朽木般站到門前，一動不動。
這是她第一次見周涵宇流淚。
她以為的周涵宇，一直都是那個堅強、樂觀到可怕的男人，整個世界都充滿陽光。
可現在她才知道，周涵宇和其他人，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只是把悲傷和失落，盡數藏進了這間破屋罷了。
獨孤月就這麼獃獃的站在那裏，直勾勾的盯着那被悲傷、痛苦，死死籠罩着的無助青年，眼淚從眼角滑落。
她有無數次想要出腿的瞬間，可最後都被生生收了回去。
她想去安慰周涵宇，也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從小被嬌生慣養的她，一直都是被人安慰，何時安慰過別人？
在世上，如獨孤月這般的人並不少，打小，就喪失了安慰人的能力。
究竟是幸運，還是可悲呢。
周涵宇哭了許久，才重新振作起來，他抬頭見孤獨月還未離開，就趕緊把頭轉了過去，隨意在臉上抹了幾下。
“月兒姐，你怎麼還不走，我要修鍊了。”
他不願讓獨孤月看到自己紅腫的雙眼，不願讓別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獨孤月縱是萬般不舍，此時也待不下去了，這地方就像火山口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灼燒着她。
“嗯，你有麻煩，就給我說，我會幫你的。”
說完，獨孤月才咬牙離開，一步三回頭。
臨走時的話，其實也只是習慣性的形式，且不說周涵宇會不會找她，就是找了，她能解決嗎？
她願意解決嗎？
雖然沒什麼卵用，但多少能讓自己心安理得些。
周涵宇把門關上，長長的嘆出一口氣，開始了日常的修鍊。
他其實早就想放棄了，他是個廢人，再怎麼修鍊也還是那樣。
這行為，顯然和獨孤月臨走時的話差不多，並沒有什麼卵用。
可有些事情，哪怕再沒用，也得干啊。
總有些太過頑強的希望，哪怕被大雨淋濕，也飄逸過星星於芒，在角落裏等待着下次重生。
在蒼玄帝國，不管是劍宗還是玄宗，亦或者其他小宗門，都有一門必修課。
那就是玄真決，所有修真體系都起源於它。
玄真決主要有六個大境界。
氣蘊境，氣海境，淬體境，辟竅境，化竅境，玄真境。
這六個境界，是基礎，是發動機，但如果只是修鍊玄真決，哪怕修鍊到化竅境，也僅有五階實力。
和它同樣的重要的，是招數，是使用方法，比如玄宗陣術，劍宗劍術。
只有讓兩者齊同並進，相輔相成，才是最理想的狀態。
周涵宇靜下心來，周身空氣如海水般灌進他的體內。
沒錯，是空氣。
別人吸靈氣，他吸空氣，而這樣的怪胎也不止他一個，還有個王欣，他們從未將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
因為所謂靈氣，本就是一種特殊的，活躍空氣分子。
氣蘊境，就是通過特定的呼吸方法，主動吸收活躍空氣，再於血液內轉換，將其轉換成物質與能量的中間體，以供使用。
這些物質與能量的中間體，便是真氣。
人體細胞對真氣的使用效率，及敏感程度，要遠高於普通空氣，這也是真氣修鍊的根本原理。
假如把每個細胞都比作蒸汽機，那普通空氣就是煤，真氣就是化石燃料，就是汽油，直接能把細胞改造成高級發動機，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通過改善燃料端，就可以大大增強每一個細胞的工作效率，讓他們釋放出更多的能量，從而提升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