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玄宗篇 第二十七章 孫雅靜的美麗夢境
王欣眉毛一挑，這時才想起，小白確實已經消失了有一段時間，在她們一行來到花園時，就不見了蹤影。
“好，那我們去找找看。”
說完，便拉起孫雅靜的小手，走出小木樓，在花園裏尋找起來。
可好一番搜尋喊叫下，小白卻遲遲沒有出現。
小丫頭掌心裏的汗，和愈加焦急的神情，也逐漸感染了王欣，讓她慢慢皺起眉頭，緊張發慌。
小白雖然喜歡亂跑，但從來不會跑去太遠的地方，只要她一喊，準會出現，現在這情況，很有可能是出了什麼意外。
她有些自責了，一路上的心不在焉，終是讓她吃到了苦果，丟了這麼大一頭白鹿，她竟然都沒發現。
不久后，兩人來到了季玲家，打算問問人家有沒有看見，但因過於慌忙，連門都忘記敲，直接推開喊道。
“玲兒姐姐，你有沒見到……”
王欣話剛說到一半，就被卡到喉嚨，紅霞瞬間漫了半邊臉頰，趕緊把頭轉過。
孫雅靜也瞪着好奇的大眼睛，有點發矇，眼前的一切讓她太過新奇，不自覺的心跳加快，甚至把找小白這事都給忘了。
王欣見孫雅靜看的入神，既羞恥又無奈，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把小丫頭拉過，摁到自己懷裏，教育道。
“別看，小孩子不能看着個……”
但她好像忽略了，她自己經歷的，可能都沒有孫雅靜多，當然，是在小丫頭沒清除記憶以前。
“你好，你們就是新來的鄰居吧，玲兒剛剛還給我講過，初次見面，就讓你們看到如此不堪的一幕，還請見諒。”
這是一個赤身裸體的男子，一頭烏髮濕漉漉的搭在雙肩，眼神明亮，五官精緻，露出副近乎完美的笑容，正極其淡定的坐在個小板凳上，身邊放着浴桶，顯然才剛剛洗完澡。
那股波瀾不驚的沉穩，與從容不迫的平和，都給人种放心踏實的感覺，雖然他沒穿衣服。
只是，男子的雙腿，卻纖細的有些不太正常，泛着病態的煞白，當真和兩根麻桿一樣，皮包骨頭，瘦若枯柴。
這時，同樣渾身赤裸的季玲，從廚房走出，身上還爬着些還未散去的潮紅。
她端着盆熱水，看着裏面正在融化的紅色膏藥，笑容逐漸掛上臉頰，極其入神的講道。
“相公，這次的化血膏好像不錯耶，比之前的化得都快。”
男子見季玲的幸福模樣，一股酸意從心頭竄上鼻尖，他嘆息一聲，微微搖了搖頭。
“都說了，不要你買這些，你還買，沒有用的，對了，家裏來了客人，好像找你有要緊事。”
聽到來了客人，季玲愣在原地，連忙把頭抬起，這才發現門口的王欣二人，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慌亂中，更是差點把水盆打翻，幾滴紅色膏液從盆沿兒濺了出來。
之後，心疼兩字，就寫在了季玲臉上，彷彿這濺出來的幾滴，不是藥水，是她的心血一樣。
但她也顧不得這些了，隨即小心翼翼的把水盆放下，急匆匆的找來條毛毯，蓋到男子身上，這才轉過頭，羞憤氣惱的向王欣問道。
“王欣？你怎麼突然來啦？都不提前說一聲？”
王欣能聽出季玲語氣里的怪罪，明顯是嫌她把人家的小寶貝看光了。
她慢慢轉過身，好生委屈，她也不是故意要看的呀。
剛剛沒來及跑路，現在也已經來不及，咋辦？
只好硬着頭皮道歉了唄。
她發誓，以後再也不會不敲門了！
“對不起，玲兒姐姐，我，我是太心急，忘記敲門了。”
然而，不懂事的孫雅靜，還不等季玲接受道歉，就又在火上澆了一桶油。
“玲兒姐姐，為什麼你和哥哥都不穿衣服啊，是在一起洗澡嗎？”
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男子身上的季玲，哪裏還記得自己有沒有穿衣服，現在聽孫雅靜問到，才想了起來，趕緊又從邊上找來兩件，擋在身前。
本就薄臉皮的她，怎能遭得住這一連串的“噩耗”，臉上誇張的紅暈，已經變得極其不正常，羞恥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心理最後的防線，也快被鑿穿。
季玲憋着怒氣，硬壓着把兩人趕走的衝動，勉強理智道。
“你現在還小，以後姐姐給你講，王欣，你有什麼事情就趕緊說。”
聽完這明顯是趕人的話，王欣臉上火辣辣的疼，手指不自覺的緊捻衣角，無地自容的她，真想立馬找個地縫鑽進去。
遇過這事的人都明白，不小心撞見閨蜜啪啪啪，那感覺，真是很難用言語形容，和被撞見的那個，簡直不相上下。
“玲兒姐姐，小白，就是白鹿不見了，你有看到她去哪裏了嗎？”
因為愧疚和理虧，王欣的聲音都小了不少，唯唯諾諾的，頃刻間，就變成了個干錯事的小丫鬟。
她的態度，倒是讓季玲心中的氣惱，稍微消散了一些，但還遠遠沒到能靜下心來，幫人解決問題的地步。
季玲現在只想快點把兩人弄走，結束這場叫人痛苦萬分的“劫難”！
隨即敷衍道。
“沒看見，我也不清楚。”
王欣低下頭，沮喪，慌亂，後悔，等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一股腦的將她淹沒。
這還不如早點走呢，現在問了，和沒問又有什麼區別？
“好吧，那妹妹就先走了，等找到小白，會專門來給姐姐登門道歉的。”
說完，就要拉着孫雅靜逃出門外。
但人生總能遇到很多意外的驚喜，就比如坐在板凳上的那位，深沉平和的男子。
“你可以去另外一個鄰居家裏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這男子的話語聲不急不緩，不驕不躁，一如既往的顯得可靠踏實，彷彿帶有一種神奇魔力似的，總能讓人不由的相信他所說的話。
王欣也是，聽到后，腳步就立馬頓了一下，瞬間被男子的踏實傳染，雖然這話看起來很沒邏輯。
她回身對男子到道了聲謝，便迅速離開了這火爐一樣的焦灼地方，趕到了另一位鄰居家裏，小花園裏的最後一棟木樓。
這棟木樓，比季玲家好看很多，被佈置的極其漂亮，邊上的小院子裏，種了好些五彩斑斕的花朵，香氣撲鼻，簡直是花園裏的花園。
讓王欣不禁想到，這裏是不是住着個非常愛美的小仙女。
抱着這樣的心態，她敲響了門環，這次不可能再忘記了！
“咚咚咚……”
隨着一陣敲門聲響過，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門裏傳來，門還沒開，倒是話音先至。
“誰呀？”
這是句氣細音嫩，又柔腸百轉，滿腹情感的，男聲。
沒錯，是男聲！
“啪。”
門被打開了，入眼是一把桃粉色的絹扇，和垂到腰間的柔順烏髮，還有一襲，能在地上拖出半米的淡紅色長裙。
隨後就是對深懷憂傷的桃花眼，滿眼深情，眼睛黑白分明似醉非醉，讓人心神蕩漾。
最是那泛着微微櫻紅的薄唇，唇角向下勾去，將楚楚可憐一詞體現的淋淋盡致。
叫人止不住的想到，他若能笑起來，是有多麼動人啊……
王欣愣住了，她開始發矇、疑惑，眼前這人究竟是男是女？
如果是女人，為什麼聲音聽着像男人？
可如果是男人，那未免就太打擊人了。
因為不管是相貌，還是神態，眼前這人，都絕對是她所見過的，最女人最女人，比她還女人的人，她自嘆不如。
持扇人開門見是個生面孔，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隨即嘆息一聲，補上一句道。
“我叫華潤山，是個男人，如果你已經把我當做女人的話，可以叫我華容，這是我的唱戲時的名字。”
今天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得到確切的答案，王欣被雷的，差點沒緩過來。
一直覺得自己是天下獨一檔漂亮的她，打死都沒想過，有一天竟會被一個男人打擊到，太難以接受了。
以至於連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有些語無倫次。
“你，你好，華容姑娘，不，華容師姐，啊不對，華容師兄……”
“你還是叫我華容姐姐吧，很多人都這麼叫我。”
王欣臉頰發燙，微微低下腦袋，深呼口氣，趕緊調整好心態，今天真是太丟人了，走哪兒丟哪兒！
“好，華容姐姐，我叫王欣，今天剛搬到這裏，就是左邊那棟房子，我來找你，是想問你有沒有看到一隻白鹿，長着四個藍色的角，一人高……”
聽王欣自報姓名，華容明顯是有些吃驚，對其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又看了看發獃的孫雅靜，突然打斷道。
“你就是王欣？這兩天名氣很大，人人都在談論你，不過這孩子，應該不是你的吧？”
“耶？”
王欣懵了，這究竟是什麼人？咋一眼就看出孩子不是她的？
要知道柳玉蘭和她同行了三天，都沒看出來。
不比王欣，孫雅靜聽人說自己不是媽媽的孩子，瞬間就被撥到心裏的暗刺，眼睛立馬紅了一圈，急切氣憤的反駁道。
“你瞎說！靜靜就是媽媽的孩子！你這個壞女人！”
孫雅靜吵嚷完，便一把抱住王欣，大哭起來，隱隱有失控的徵兆，嘴裏不斷的喃喃自語。
“靜靜就是媽媽的孩子，媽媽不會不要靜靜的，媽媽不會離開靜靜……”
孫雅靜的非常反應，讓王欣感到心疼難受，但並沒有特別意外，她一面把小丫頭緊緊擁在懷裏，一面溫柔感性的安慰道。
“靜靜當然是媽媽的孩子呀，一直都是，而且靜靜那麼可愛，媽媽怎麼會不要靜靜呢，媽媽最捨不得靜靜了……”
其實這麼長時間下來，王欣早就發現了孫雅靜的心裏問題，一部分是小姑娘自己的傷痕陰影，另一部分，則是系統清除記憶后帶來的。
與其說是系統把孫雅靜的記憶清除了，不如說是給了她一把鎖，讓她自己把所有記憶都鎖在其中。
這把鎖，就好比一個美麗的夢境。
夢境裏，她沒有酗酒如命父親，沒有被賣到客棧，沒有遇見店小二，媽媽也沒有病亡，她能和媽媽一直生活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所以，她會不斷的給自己找借口，不斷的去完善它。
也從來都沒有問過王欣，她為什麼會失憶，她經歷過什麼，一切現實和邏輯上的漏洞，她都選擇性的忽略。
誰要敢告訴她真相，打破她的夢境，她一定會搶先殺死誰。
她只是不想，再變成夢境背後的那個，已經徹徹底底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