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心漢

“我要從您身上吸取教訓，別娶個負心漢回來後悔一輩子。”

“人心隔肚皮，誰也沒有長后眼睛，哪裏看得清楚人好人壞，誰是不是負心漢；再說，人是會變的，想當初，你爸爸也是疼愛我得不行，只不過後來變了心。男人花心易變心，這是千古難題，他們就像一隻無舵的船在大海上漂泊，我們女人所能做的就是掌好舵，其他的事就無能為力，聽之任之了。”

“媽媽，您的婚姻我認為是失敗的。您太善良太軟弱了。您就沒有想辦法阻止爸爸胡作非為嗎？”

“別說我阻止不了，就連美國總統都出面干涉，都拿他沒有辦法。”

“那是為什麼？”

“因為在強斯頓環礁適用的婚姻法明確規定可以實行一夫多妻制。你爸爸在島上娶八個妻子雖說不違反法律，可是在競選總統時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美國民眾認為你爸爸在女人問題上多吃多佔，在領導美國人前進的道路上面臨的誘惑更多，難免也會多吃多佔，所以他最多只能當副總統。你爸爸要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絲毫看不出爸爸有丁點後悔的跡象，他把沒有當選總統歸咎於現任總統傑西利用他的這個嗜好大做文章，說傑西是個卑鄙小人。要不是傑西大張旗鼓地宣揚爸爸娶八個老婆，他說不定還會娶第九個、第十個老婆。”

“你爸爸現在不敢了。維多利亞•；菲亞的死讓他收斂了許多。再說，他把對傑西的仇恨轉向到了控制全球上，再沒有心思娶老婆了。”

“媽媽，有時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男人打內心裏都是把女人當玩偶，娶一大群老婆只不過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而已，我很恨爸爸這樣的人。可是，如果要在阻止他娶老婆與阻止他控制全球的計劃之間做選擇的話，我兩害相權取其輕，寧可爸爸還去娶老婆，只是苦了媽媽您了。”

“現在他還娶不娶老婆我已經無所謂了，只是恰比不得饒恕他。恰比總想着打敗我們幾個老女人，甚至殺了我們，好獨霸布爾森和他的產業，哪裏還容得下你爸爸還娶老婆？我和你想到了一塊，最擔心的是你爸爸放着這錦衣玉食的生活不過，偏要去惹那些既得利益集團，去充當救世主解救那些已經對生活無可奈何對信仰莫衷一是的人。他不知道他自己所做的一切事與願違，最終的結果只能是折騰別人，折磨自己。但是，我沒有辦法說服他，他現在對恰比是言聽計從，受恰比的蠱惑已不能自拔。哎——”

“媽，您別太着急，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盡最大的努力使爸爸一意孤行的負面效應最小就無愧於心了，畢竟我們是女人。再說，爸爸的這個計劃，如果真的成功了，倒還是順應這個社會的潮流，基本上符合大多數人的願望。只是手段不夠光明正大，到時候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罪莫大焉。”

“恰比給他灌輸的就是‘只要動機良好，可以不擇手段’，他現在是越發肆無忌憚了。”

“算了，別提這些煩心事了，說說您的羅曼蒂克史吧？”

“丫頭，說給你聽聽也無妨。想當年，我是武漢大學的校花，每天看到的都是欣賞羨慕的目光，聽到的都是讚美之詞，心裏那個美呀！我拿定主意，一定要找一個才貌雙全的白馬王子做我未來的夫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看上的男生要麼名草有主了，要麼覺得我高不可攀，連正眼都不敢瞧我，後來，我才發現是你爸爸在搗鬼。你爸爸每天堅持送我一朵玫瑰花，堅持圍着我宿舍樓走三圈，只要看見我出來，就立馬上前獻殷勤，我堅持了三個月不為所動。你知道為啥？因為你爸爸雖然身材魁梧，長相不賴，風度翩翩，頗有紳士風度，可我覺得他是紈絝子弟，就是追女朋友都耍手段，將來不可靠。我真正喜歡的是我高中的同學李經波。不知道你爸爸是通過什麼途徑知道了，一天到晚當促狹鬼，弄得李經波莫名其妙犯錯吃虧，我想跟李經波說個話都難。沒隔幾個星期，你爸爸不知通過什麼手段讓李經波喜歡上了王艷芳，後來鬼使神差地又喜歡上了萬里春，和萬里春結了婚。”孟南美若有所思地停下來，讓思緒飄得很遠，似乎追悔當年自己不夠堅定，不夠主動。

“後來呢？李經波是誰呀？”

“後來，你外公生了重病，需要一大筆治療費用，我和你外婆都無能為力。你爸爸知道后毫不猶豫地支付了費用，還像親兒子一樣地伺候外公。我嘴硬，說以後還錢給你爸爸，拒不接受他。你外公外婆禁不住你爸爸的死纏爛打，苦口婆心地勸我。我最後禁不住你爸爸的軟磨硬泡，只得屈服了。”

“媽媽也用不着後悔，嫁給爸爸比嫁給您的夢中情人李經波要強。”

“為什麼？你對李經波一點都不了解，在這裏胡說八道什麼呀？”

“這不是明擺着嗎？像這種不堪一擊的小兒科，動輒移情別戀的男人，叫我早就一腳把他踢到爪哇國去了，虧您還這麼惦念着他？他早就把您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淚水不知不覺滾落到孟南美秀麗的臉頰，在下頦處停住，晶瑩透亮。“是啊，他早就把我忘得一乾二淨了。你知道嗎？被擄獵而來的李耳是他的兒子，程珠、鄔達邦是他的女婿。而他，被你爸爸逼得到他的家鄉一座山上去坐和尚去了。”說道這裏，孟南美嚎啕大哭。她覺得布爾森太過殘忍，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戀戀不忘打擊作弄往日的情敵。她打內心裏覺得對不起李經波，有一股贖罪的衝動在她的腦海里萌發。

“媽媽，李經波在哪兒？我們去救他。”

“在中國湖北省京山縣新市鎮的聖境山。千萬別去救，你還不知道你爸爸的脾氣？他要是知道我們去救李經波，說不定他會痛下殺手，我們救李經波反倒害了他。還不如就這樣，佯裝不知還可以保住李經波的命。”

“媽媽，您這是一種不負責任，極端懦弱的表現。自己心愛的男人遭受如此大的苦難您卻聽之任之，誰愛您就誰倒霉，爸爸是促狹鬼，您是倒霉鬼。”

“你爸爸有個癖好，他總是想方設法作弄以前的情敵，情敵越是尷尬，他越是開心。等我有機會回中國，我不顧一切去找李經波，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布芳沉吟片刻，有些憂鬱地看着媽媽道：“從您的羅曼蒂克史看，一點都不浪漫，歸根結底，您表面上是被爸爸的誠心打動，其實本質上是被金錢打動。您的愛情摻雜了太多對長輩的孝順之心，對爸爸金錢幫助的回報之情。嫁給爸爸不是出自您的本意。您一生地青春僅僅等於那一點醫療費而已。”

“也不能完全這樣看。我嫁給你爸爸有你說的意思在裏面，但更多的是比較思想在作怪。你外婆說，男怕選錯行，女怕選錯郎。選擇丈夫，有比較才能有鑒別，但是不能這山看着那山高，差不多就得了。我把你爸爸和你李經波叔叔比，覺得你爸爸野心十足，帥氣，敢恨敢愛，而你李叔叔卻平和中正，儒雅，對愛情藏頭露尾，兩者各有千秋，打個平手。只不過經你外公外婆一分析，說李叔叔連愛都不敢大膽表白，家庭背景差，難有大的出息，女孩子家家的，再強你能強到哪裏去，夫貴妻榮、找個靠山才是正理。再說，我又不能主動向你李叔叔表白，多難為情呀！就只能上了你爸爸的賊船了。”

“那您後悔嗎？”

“我腸子都悔青了。跟着你爸爸過日子，表面上風風光光，實際上我提心弔膽，既要防着外界擊破了你爸爸編織的圍城，又要防着恰比一幫人拉幫結派攪亂島內的和諧局面，更可恨的是你爸爸朝三暮四，到處尋花惹草，把我的規勸當做耳旁風，偏聽偏信恰比的蠱惑，狂妄自大，不着邊際•；•；•；•；•；•；”

“媽媽，打住。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您要說有比較才有鑒別，這沒錯。可是，還有一句話，您應該知道，那就是‘人比人，氣死人’。跟王艷芳、萬里春比較，您可能差在了對丈夫的控制和丈夫對您的服從和依賴上，好像您虧了。在您的內心您把李叔叔和爸爸分割組合成一個最完美的偶像，李叔叔和爸爸之中只要有哪一個稍有差池，您的天平就倒向了另一邊。因此，您總覺得在愛情婚姻家庭方面沒有盡善盡美，心不滿，意不足，沒有達到您最理想的期望值。這樣，您總是活在失望和怨恨中，沒有快樂，沒有陽光。這是一種心理不健康的表現。”

“可是，你說怪不怪，我就是莫名其妙地總是這樣思考問題，到現在都不由自主了。”

“媽媽，我要說這是中國女人的劣根性。在中國，婆媳關係好像仇敵，家庭關係好像做戲，‘窩裏鬥’習以為常。我看中國女人，從飽讀詩書的博士博士后，到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從古到今，都沒有逃脫這個魔咒。我毫不留情地把中國女人界定為天生的政治家，很可怕！”

“你這孩子，一竿子掃倒一船人，你說得太絕對了。”

“媽媽，也許我說得有所偏頗，如果存在能夠逃脫這個魔咒的中國女人，那絕對是鳳毛麟角，女中豪傑，少之又少。”

“我雖然不完全同意你的觀點，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你多少了解了一些中國的女人。”

“豈止是了解了一些？縱觀中國歷史，我認為就是一部戰爭史。女人在男人鬥爭的夾縫裏求生存，在被逼無賴中總結傳承下來了爭寵法則中比較思維的慣性，在某種意義上說，正是因為這種比較思維的存在，也造就了中國綿延不絕的歷史和悠久的文化。所以，要讀懂中國，必須首先讀懂中國女人。日本人佔領中國八年，因為不能讀懂中國女人，最終功敗垂成，而滿族人、蒙古人對中國女人略知一二，也只勉強維持統治一些年。”

“不知你從哪裏得出的這些奇談怪論，把中國好端端的女人妖魔化了，好像是中國女人創造歷史。”

“您要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您與恰比之流的鬥爭，最終您笑到最後。”

“你這孩子，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今天聽你說得頭頭是道，我是辜妄聽之，姑且信之，待以後聽憑歷史檢驗。”

布芳一番不露聲色的馬屁拍得孟南美底氣頓時足了起來，挺起胸脯，深吸了口氣。她猛然覺得她應該為李經波做些什麼，拉着女兒一路小跑，她也要到薩德島上去一趟，救救李耳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