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相送
溫如雪叉着腰,在大太陽底下站着休息了一小會兒,額頭上就冒出了汗水。
她看着一地的行李犯了難。
這麼多東西,放下來容易,再讓她拎起來可就難了,怎麼搞回農村去啊。
現在又不比後世,找輛車來拉貨就行,70年代,自行車都少,別說小車了。
她拎着東西,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走到大院門口,已經餓得肚子咕咕地叫。
這具身體為了策劃今天的上吊大戲,打從早上開始就沒吃過東西。
她看了看四周,70年代的街頭是沒有任何商販做生意的,餓了想吃現成的食物,只能去國營飯店才能吃到。
她身上一分錢也沒有,吃西北風還差不多。
溫如雪在隨身的布包里摸出兩顆大白兔塞進嘴裏。
非常時期,只能吃點糖先墊一下了。
還真別說,以前的大白兔似乎比後世的要好吃許多,奶香味更加濃郁。
“小雪!”
一輛軍綠色北城吉普車“叱”的一升停在她面前,車門咔噠一聲打開,大嫂王文蘭從車上走了下來,駕駛位上坐着一位穿着迷彩制服的黑壯男人。
“大嫂、大哥。”溫如雪迎了上去。
“小妹。”王文蘭看到溫如雪就忍不住地紅了眼眶,緊緊拉着她的手:“別走好不好,跟大嫂回去。”
溫如雪微笑着搖頭,“大嫂,那個家裏已經沒我的位置,回去我難受,你們對着我也不舒服。況且,我有我該去的地方,我的家人也很需要我。”
“你這孩子……”王文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個曾經在她眼裏刁蠻任性,不顧他人想法的小妹,似乎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大哥溫明禮是被王文蘭一通電話,強行從部隊叫出來的。
起初他聽到王文蘭說溫如雪自己要走,還很詫異,琢磨着,會不會是小妹又動了什麼歪心思,演戲給他們看。
如今人就在面前,還大包小包拿着行李,擺明了是真的要走,回去那個距離北城好幾百公里的小山村。
溫明禮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溫如雪畢竟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妹妹,忽然間就這麼走了。
心裏有點堵,還有點難受。
他走下車,幫溫如雪的行李搬上車,又把放在副駕上的布包遞給她,“小妹,你愛吃的國營飯店的芝麻餅,帶着路上吃。”
有吃的?
溫如雪頓時猛咽兩下口水,對大哥大嫂的好感又深了一層。
“謝謝大哥大嫂。”
王文蘭解開衣服下擺的最後一顆扣子,翻開縫在衣服內襯裏的暗口袋,伸手進去,掏出裏面的東西,不由分說,硬塞進她手裏。
“小妹,這兒還有100塊錢,是媽讓我帶給你的。你拿着。”
溫如雪摸着這厚厚一沓,最大票面10塊,最小1分,碼得整整齊齊帶着體溫的錢,心中百感交集。
“媽讓你給我的?”
大嫂眼神飄忽不定,“對、對。”
一個連她上吊后倒地不起,都不肯把她往醫院送的媽,怎麼可能會偷偷塞錢給她,這個錢怕是大嫂的私房錢。
心下感激的同時,這筆錢,她不能白拿。
“大嫂,錢我收下了。謝謝你。等我以後賺到錢了,一定連本帶利的還你。”
王文蘭讓她說得不好意思,“你才多大,就想着賺錢的事兒。回去老家,記得照顧好自己,家裏電話號碼你記得,有困難就打電話來,發電報也可以。”
溫如雪把錢裝好,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大嫂,我走以後,你可有想過,往後的日子,你該如何過?”
溫如雪一句話把王文蘭給問住了。
“還能怎麼過,跟以前一樣過啊。”
溫如雪笑着搖搖頭,“大嫂,你想的太簡單了。你剛才也看到了,二嫂現在明顯跟賀玲玉一個鼻孔出氣,媽現在又向著賀玲玉,之後的日子,你和大哥還有玲玲,要如何自處?”
王文蘭的性格,說好聽了,叫溫順,說難聽點,就是懦弱,包子。
遇事不會爭也不會搶,更別說受了欺負原樣打回去了。
按照原劇情,賀玲玉經過今天的事,在溫家徹底站穩腳跟。李佩香因為巴結了她,慢慢得到趙玉蘭的喜歡,本性逐漸暴露,越來越無法無天。
她和王文蘭都是溫家兒媳,王文蘭比她先進門,脾氣又溫順,趙玉蘭對她很是寬容,引起了李佩香的不滿。
處處看王文蘭不順眼,明裡暗裏的欺負她,給她小鞋穿。
溫明禮又常年在部隊回不來家,沒辦法給她撐腰。女兒玲玲年齡還小,也幫不上什麼忙。
之後的日子,王文蘭過得苦不堪言,年紀輕輕就落下了一身病,不到50就走了。
王文蘭本來沒想過這方面的事情,這會兒被她這麼一提醒,心裏不由咯噔了一聲。
溫如雪見她微微變了臉色,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不再多說。
車子很快到了火車站。
“大哥大嫂,謝謝你們能來送我。以後有時間,我邀請你們來三棉溝玩兒。”
說完,對着王文蘭和溫明禮深深鞠了一躬,轉身走向候車大廳。
“小妹……”
王文蘭忍了一路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決堤,溫明禮輕拍她肩膀安慰。
“好啦,小妹又不是死了,下個月我可能會有一個禮拜假期,你要是真的想她,我陪你去衍城看她就是。”
王文蘭擦擦眼淚,“你說,小妹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
溫明禮沉默一陣,“你別瞎想,小妹是什麼性格你不知道?她一定是氣不過媽今天送玲玉去醫院,把她扔在蔣家,沒管她,才瞎說的。今天咱們來火車站送小妹的事兒一會兒回去別讓媽知道,否則她又叨叨你。”
“哦。”王文蘭看着溫如雪漸行漸遠的瘦弱身影,腦中不斷回想着她剛才那句話。
她與李佩香素來不合,平時,都是靠她忍耐來化解衝突,可小妹說得對,賀玲玉明顯與李佩香走得更近,久而久之,她在這個家裏會越來越孤立無援。
王文蘭越想,心越沉。
不成,她必須要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