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朱皮白煞(10)
這時紅衣的才飛步上前,瞧見了白衣的模樣,跌足道:“終究還是遭了暗算。”
突聽一人淡淡道:“你們敢來,就得有這準備。”
那聲音彷彿是一個年輕人,他的衣飾整潔乾淨,面色白皙得接近蒼白,但不能否認的是這人年輕時長的也是一副英俊的面孔。
他的眼角已有了皺紋!
“吳興,你終於出來了。”
紅衣的目光已轉到這人身上,再也沒有理會地上那白衣的。
“鏘”地一聲,徐玄的劍回鞘,轉身就走。
餘下護院的也四散開去。
紅衣的心沉了下去,沉入了底部,這顯然是一場預設好的局,不怕他們來,只怕他們不來。
現在白衣已受傷,吳興已在眼前,如同獅虎已落網,除了死,已沒有其他的去路。
想到了這裏,紅衣的忽然笑了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會來的?”
“朱皮白煞,聯手雙殺,這個名頭直到現在還算是挺響的。”吳興的臉色顯得有些蕭索,“近來我的仇家漸多,最熟悉我的莫過於你們兩個,你們若不死,我心不安!”
朱皮的語氣中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嘲弄之色,道:“所以你雇了我們兩個來殺你,你本來就是這一行出身的,不動聲色地雇傭我們,也容易之極。”說的是明白話,可惜明白得太晚。
吳興道:“你們若是兩個人,還有點勝算,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你想自己動手,還是讓我來?”
朱皮攤開手,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吳興,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已變得低沉,他的赤手印也是武林中的一項絕技,此刻雙掌已漸漸變赤,準備搏命一擊。
這一擊很可能是送命,但任誰也不會說站着等死!
猛然間一聲厲叱,朱皮已撲了上去。
吳興雙目一直凝注着朱皮,忽然間身子一側,左手架,右掌拍,一掌拍中了朱皮的肩頭。
他的武功本就比朱皮略勝,這時以逸待勞,勝算更增,他右掌擊中,左掌追擊,已是致命的殺招!
到了這一瞬間裏,朱皮的腦子反而全都空蕩蕩的,原來死亡也並非那麼可怕?
他已準備接受死亡!
誰知就在這時,突然“嗤”地一聲急響,一粒石子急打吳興左手小臂。
吳興臉色驟變,左手化作蓮花拂指,擊散那顆石子。
但就在這片刻間,已有一條人影閃動,左右兩手提了朱皮,白煞竄出。
這只是江湖仇殺,楊朔本不想涉及,不管誰勝誰負,都與他無關。
可就在那一瞬間裏,忽然一陣風吹了過來,就是因為這一陣風,他已下定決心先把人救了先。
吳興看着楊朔離去的身形,不由得皺起了眉,道:“怎會是他?”
楊朔腳步不停,很快就到了柴房外,放下那兩人時,只覺一雙手臂一陣酸麻。
白煞已然暈倒,朱皮卻還能勉強站起,他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看着楊朔,忽然就笑了,但那種笑卻笑得比哭還要難看。
楊朔就看着他,靜靜地看着他,過了片刻,朱皮才仰天長嘆道:“想不到我的眼居然花到這個地步,居然連閣下的這麼一身好功夫都沒看得出來!”說到這裏,臉色又一沉,厲聲道:“但你又為什麼要救我們?”
楊朔淡淡道:“我本沒想救你們的,可是我忽然發覺那個吳興比你們還不是東西。”說到這裏,忽然笑了笑,道:“那種比你們還不是東西的東西還活着,你們為什麼就一定得死?”
朱皮一怔,一時之間根本找不到半句話能接下去的。
楊朔道:“你還有什麼想說的?若沒有的話,就上車吧。”
朱皮呆了一呆,道:“上車?”
楊朔道:“莫忘了,你們還是我的主顧,我還要再載你們一程,還是說你已不想再坐下去了?”
當然想,簡單包紮一下傷口以後,他們就出城了。
去到哪根本就沒想好,但只有一點是確定的——快點出城,離城裏越遠越好。
果不其然,等到他們出城不久以後,徐家莊的搜尋才剛剛開始。
朱皮嘆了一口氣,道:“老實說,我根本想不到居然也會有人來救我們。”
楊朔好像也變得有些感傷,道:“我只能救你們這一次,以後你們何去何從?白煞受此一傷,此後功力只怕大損。”
損了就是弱,弱了就是死!
朱皮的語氣變得更加感傷,緩緩道:“你是不是想問我們為什麼非要來找吳興?”
楊朔微一沉吟,道:“你們若不來,還可以活得挺好,至少比現在還好。”
朱皮嘆了口氣,道:“這或許只是因為你並沒有仇家,沒有那種不共戴天的仇家,你只要知道世上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即使你不去找他,也會擔心着他哪一天來找你!這種情況下,你該如何抉擇?”
楊朔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怕來得比你們還早。”
朱皮沒有再接下去,一陣劇烈的咳嗽忽然襲來,咳得滿手是血。
車馬就停在道旁,楊朔覺得差不多安全時就歇了下來。
他們歇了已快一個半時辰,乳白色的晨霧剛剛散盡,天地間還是一片寂靜,突然間一聲厲吼,一條巨犬自草叢中撲了上來,張開滿口利齒,只待將楊朔撕成一片片。
楊朔本來還是在沉睡中,誰知手上馬鞭驟然甩了出去,勢夾勁風,抽在了那巨犬嘴邊。
那巨犬一聲慘叫,跌落草叢邊,夾着尾巴灰溜溜跑了開去。
楊朔冷笑道:“狗腿子走了,主人還不現身?”
他話聲方落,道旁人影一閃,一條灰衣人已站在面前。
那人全身上下包裹着的都是灰色,只露出一雙眼睛,淡淡道:“想不到閣下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本事,在下實在是佩服。”
楊朔瞧了他半晌,突然道:“你是吳興!”
那人一怔,強笑道:“你莫不是認錯人了?”
楊朔道:“剛剛那條狗是你們徐家莊特意養的獵犬,我都已經趕出這麼遠的路,你居然還能追過來,看來你對這兩個人也是勢在必得。”
對面那人說的話他好像一個字也沒聽到,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居然真的把那人當成了吳興。
那人還想再找什麼話說一說,但等到瞧見了楊朔正含笑瞧着自己,忽然一伸手,揭開了自己的面罩,原來他果然是吳興。
在聰明人面前裝傻,就是真的傻!
吳興道:“你是怎麼斷定一定就是我?”
楊朔道:“下五門的賊裏面是不是有一行是專門採花的?”
吳興冷冷道:“這個我知道!”
楊朔道:“很多少女都是在懵懵懂懂,迷迷糊糊間變成了少婦,靠的就是這些迷香。”
他說的話有些不着邊際,但吳興知道這個時候他絕不會說這些沒邊際的話,也就繼續聽了下去。
楊朔繼續道:“最常用,效果最好的一種香是七日香。此香味道極淡,但一旦沾身,七日內不散。所以一般女子身上若有此等香味,被採花賊光顧也就是八九不離十的事了。”說到這裏,忽然一指吳興,道:“你身上剛好有這種味道!”
他救了朱皮白煞,正是因為從吳興身上聞到這種味道。
吳興忍不住大笑道:“所以你以為我是採花賊?”
楊朔冷冷道:“你不是,但你比採花賊還可惡,策劃人家採花賊去採花!”
吳興變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楊朔道:“那晚我本以為只有三人,原來還有你這一個。你家少爺喜歡宮冷淚,你卻從中作梗,難不成是你們老爺的預謀?”他一邊說一邊注意着吳興的表情,只見吳興臉色越來越難看。
忽然間,吳興微笑道:“你現在還年輕,不知道得罪這些世家大族有什麼下場,這樣吧,你把着兩人交出來,我帶你回去見老爺,憑你的本事,將來的成就更在我之上!”
楊朔淡淡道:“做有錢人家的狗,不如自自在在地活着!”
吳興沉下了臉,目色已如刀鋒般銳利,冷冷道:“你非要和我作對?”
楊朔揭開了衣襟下擺,露出了一柄刀——七煞刀。
他輕撫着刀,傲然道:“自從得刀以來,一直無機會出鞘,今日終於可以見血了!”
看到楊朔的人,吳興本已懼了三分,再看到這柄刀,想到這柄刀身上發生的不祥的事,又懼了四分!
想到這裏,吳興不由自主倒退三步,忽然又仰天長笑道:“朱皮白煞,聯手雙殺,但白煞昨夜已廢,今日你們兩人不死,以後我倒想看看你們該如何活!”說到這裏,身形一縱,閃身遠去。
“無膽匪類!”楊朔“哼”了一聲,又道:“你們放心,未到安全之地,我不會把你們拋下的。”
他的馬鞭一揮,只待驅馬前進,但鞭子還沒抽到馬身上,又收了回來,車子內為什麼沒有一聲回應?
楊朔的心忽然有點忐忑,轉過身子,揭開車簾,然後他的心驟然停頓,整個人都變得僵硬了起來。
車裏面只剩下兩個死人!
白煞胸口有一道赤掌印,朱皮頭頂上也有一道。
朱皮身側的車窗旁赫然寫着五個字,“他說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