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獄
監獄的門開了。一個瘦弱的人拎着一個小小的袋子，走的很慢很慢，腳步里，有無措，有不踏實的虛飄飄的感覺。他抬起頭看看天空，本來年輕的臉龐卻有着不和年紀的憂鬱。
默默走出來的這個人，叫余青春。大學肄業。因搶劫傷人罪入獄。五年，對於很多人可能很快就度過了，可是於他，這五年彷彿半輩子都過去了，從品學兼優的好少年到鋃鐺入獄的囚犯，一度感覺天都塌了……
“青春！”
習慣了低着頭，習慣了獄中沒有名字只是代號的日子。突然被叫到名字是那樣的熟悉卻又陌生。余青春就像反應遲鈍一樣，緩慢的抬起頭，就看到從一輛出租車裏奔跑着過來的一個女孩兒！五年了，除了大了一圈？頭髮依然那麼短，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還是上學的時候那個樣子。
“江-河？”
其實余青春心裏是篤定的，語氣里卻依然帶着試探，不確定是不是真的，那個上學時候風一樣的女孩子，第一時間出現在自己重獲自由的這個時刻。
“我的天啊！你在減肥嗎？比我還瘦！”
江河的眼睛裏閃着光，卻故意大大咧咧的拍打着余青春的肩膀。可是她不是一個善於偽裝情緒的人，這不是她強項，一個微笑還沒完全露出八顆牙齒，嘴角已經開始下撇，所有情緒一瞬間崩潰：
“你特么的為什麼不見我！我請求了幾次探望，都被拒絕了！現在你出來了，還想不見我嗎？想都不要想！老子就要見你！還要天天見！”
余青春心裏很感動，卻依然不動聲色。憨憨的笑了一下，面部表情因為長期不運動，很僵硬。
“你特么別笑了，臉僵的比我媽打完肉毒素還要恐怖。”
“肉毒素？阿姨生病了嗎？那是什麼新葯嗎？”
“…………”
兩個人互相看看對方，尷尬大於見面的喜悅。幸好，一輛高速行駛的車一個急剎車停在路邊。下來一個穿着特訓服的男子，幾乎小跑着過來了。余青春看到他衣服的瞬間全身突然僵硬！但是當他看清那張臉的時候，余青春的臉上頓時流露出淡淡的厭棄。
“青春！幸好趕上了！知道你今天出來，我特意請了假！哎喲？這是誰啊，我的女神啊！江河，你竟然比我先到了！”
金光輝伸手去接余青春手裏的袋子，卻被躲開了，他一愣，隨後摟住余青春的肩膀緩解自己的尷尬：
“你看看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咱們什麼關係？嗯？那是過命的！走，哥幾個都準備好了給你接風洗塵的地方了，必須好好喝點兒，江河，你可是我平時想請都請不到的！今天賞個臉給小的吧！一起！”
余青春站住沒動，手裏的袋子捏的更緊了，裏面其實沒有什麼東西，卻彷彿是他最後的防線。
“不去！你跟我搶人嗎？我先來的！青春，跟我走！”
江河能感覺到余青春的抗拒，雖然當初余青春從犯案到入獄，都跟金光輝那一幫紈絝子弟有拎不清的關係，但是自己幾次想跟他溝通想替他翻案，都被拒絕了。有幾個疑點她一直想不明白，但是卻沒有證據證明什麼。現在看來，余青春並不想跟金光輝他們一起，或者說，不是一個坑裏的。
“學委！你……咱們一起吃飯不是一樣嗎？再說了，老朴跟肖琦都等着呢！
聽到肖琦，余青春一愣，江河就知道，今天的余青春依然在劫難逃。果然，金光輝再次拽他手裏的袋子，余青春只是略微掙扎了一下就放開了。被金光輝摟着肩膀帶到車旁，打開後車門把他塞了進去，隨後打開副駕駛：
“大學委，我的女神！請吧！一起敘敘舊吃個飯？”
“滾，全校除了宿管阿姨，是個女的都是你女神！”
“我………靠！我就那麼不堪？”
江河不能不跟着，因為她害怕今天錯過了與余青春的溝通，可能再想找到他都是問題了。所以必須跟緊，知道他的落腳點才能進一步接近他。但是她直接也坐在了後邊。把站在副駕駛門邊的金光輝晾了一下！
“……行！依然是我喜歡的性格！愛你！”
“能不能別噁心我？趕緊開車！”
金光輝咬着牙上車系安全帶，
“我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過來了，結果你們兩個跟我欠你們八百萬似的！好賴我也是一個手下管着幾十個人的物業管理啊，你們兩個可好！拿我當司機了！”
“呸！管幾十個人又怎麼樣？你在哪裏弄的這套衣服？你們保安現在都這打扮嗎？整的跟警察一樣！”
“這個不是剛剛給他們開會培訓來的嗎！保安怎麼了？咱們也是正規培訓着裝上崗！我是怕錯過青春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不然哥們帥的讓你睜不開眼睛！”
“拉倒吧你，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那就是你爸花錢買了一個讓你能消停獃著的地方，還管理？管幾十人？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你估計早被扔出來了！不想跟你說話。青春，你有什麼打算嗎？”
余青春茫然的看着車窗外閃過的高樓大廈，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讓他覺得恐懼不安。是啊，打算？回家嗎？在農村的父母，因為自己的入獄肄業，在痛罵了自己之後再沒來看過他。對於那個家，他就是恥辱，是因為考上大學被全村羨慕，卻又入獄讓父母抬不起頭來的多餘的人。可能自己死在外面，更能讓父母接受吧。可是自己能幹嘛？一個有前科的人，找工作？應該很難。他知道，老朴和金光輝這群人會給自己安排好，但是，他不想要。現在唯一可以求助的，似乎只有江河。他把目光從窗外挪開，看着江河，剛要說話，金光輝的電話突然響了：
“喂！接着了！馬上到了，上菜吧！對了，還有江河！嗯！在哪？還能在哪裏！她比我去的早，我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估計再晚幾分鐘，就被她截胡了！”
金光輝從後視鏡看到江河咬着牙忍不住一笑：
“可惜了，她看我的眼神，依然是那麼熱烈！一副看不上我，卻又干不掉我的樣子！”
電話裏面的老朴，呵呵的笑聲聽着都假。隨後聽到他好像對着身邊的某人在吩咐：
“告訴上菜，你順便去樓下接一下吧。”
“嗯。”
就這一聲“嗯！”余青春就聽出來了是肖琦！那鼻音後面的小尾音，那麼的熟悉，遙遠卻記憶猶新。余青春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來她當年的樣子，大腦就像炸開了一個高級禮花騰空而起，記憶的碎片，就像煙花，爆開了，一閃一閃的，從高處紛紛落下來，落下來了……。